男主,您哪位?-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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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一双大眼,见到卢郑两家的护卫,面上现出不远不近,客气有理的微笑,他准确地走到之前一直护卫在卢湛车驾旁的骑士身边,对他点头致意后才道:“吾家郎君请诸位安心,鬼士一事不过谬传,如有惊扰,还望恕罪。”
他的话语里,姿态摆的很低,但是他的行为却不现一丝卑怯,他就这么直直地站在卢郑两家车马的一丈之外,一个人,却在一众刚刚浴血的护卫面前不露丝毫胆怯,就这么侃侃而谈,只这份胆量,便显出了一个人,一个家族的底蕴。
“有意思,汝是何人之仆?”郑墨铿锵清脆的声音传出来,他身边的护卫便上前一步,对常青问道:“我家郎君问你是哪家的仆从?”
“吾家郎君有言,若两家郎君没有别的吩咐,青便可回返。告辞!”
常青,也就是这不卑不亢的仆从言毕一揖,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理会身后护卫的惊愕——什么时候一介仆从竟然也如此高傲了?!
护卫惊愕过后,本能地便提起剑鞘,向常青腿弯打去,试图将这大胆的仆从擒下,交给自家郎君,却没想到,常青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向左踏出一大步,正好避开了护卫扫来的剑鞘。
“果如吾家郎君所料。”常青转过已经走了几步远的身子,面上依旧不带喜怒,只是接下来的话却令在场众人哗然:“吾家郎君有言,若青遇袭,必是郑氏下属所为,如若然,他便赠郑氏三郎一句箴言。”
“讲!”
常青听到郑墨肯定的回答,先是正了正衣冠,双手藏于袖中,微微垂放在身体两侧,而后又将下巴略微抬起,直到他将王眉说这话时,那睥睨骄傲的神态学了个七八分,才言道:“剑无鞘则过于锋,人穷勇则流于莽,过,犹不及。”
“噗嗤……”卢湛终是没有忍住,笑出声来。这家郎君竟将郑墨比作颛孙师,批评他不懂礼貌。不过这个比喻,到是贴切,郑墨可不就是怪僻……
郑墨则在同时一把掀开车帘,一张原本白皙的脸此时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来人……!”郑墨张口便吼道,却被卢湛拦了下来。
常青只见一蓝色的人影从令一辆马车车厢内慢悠悠地出现。不同于郑墨,容颜精致明媚得过分。卢湛的面容要多了些棱角,深眉峻目,他的眼中仿佛盛了这世间所有的繁华,自然地便带出一丝华贵之气,而他的神情却是对万事都漫不经心的慵懒。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这两个郎君,常青不得不佩服建康那些小姑的眼力——郑郎高傲,卢郎雍容。
“阿墨,你都被骂不守礼数了,怎么还不知悔改?”卢湛从马车上下来,一身蔚蓝色的织金缎衬得他越发丰神俊朗。只是,这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即使是揶揄的话,从他嘴中说出来,也让人无法生气。
郑墨此时便是这种感觉,明明觉得被卢湛看了笑话,明明他语带揶揄说自己被一个不知名的人骂了,但是他就是做不出要对他拔剑的事。只得红了一张脸,狠狠地看向常青。
常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重新垂下眼睑,对着卢湛又是一揖,便闭口不言。
卢湛见他如此,心下越发好奇,既而笑道:
“咦?你这仆从也是有意思,怎么见到我,却又不发一言了?难不成,我比郑家阿墨还要不守礼,让你连开口都懒得了?”
“卢郎言重,青不敢。”
郑墨听他这句“不敢”,嘴角一撇就要说什么,还没张口,却又被常青抢险续道:“实是吾家郎君有言在先,若卢郎下得马车,青可闭口,全听卢郎吩咐即可。”
“你家郎君到是个妙人,看来他是看准了我这个老好人的脾气了。”卢湛闻言,更是开怀,他上前一揽已经下车的郑墨,举步走向常青来处,“阿墨,你就不想见见这个比你还傲气的,到底是哪个?!”
这一句,就将欲行反抗的郑墨说服,常青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自然地在前方带起了路,心下对自家郎君的料事如神越加佩服。
只有他家郎君,能够身不临其境,却事事料以先机,想必再过几年,自家郎君的成就定不比王氏先祖差,自己跟着郎君,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
“卢九,就这么让别人算计了,你还能笑得出来?!”郑墨心下窝火,口气自然不善。
“郑三,别说你对此人没有兴趣,不管是他之前的败敌之计,还是之后让我俩心甘情愿来拜访的激将法,这人都不会是个无趣之人。”
“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家伙!”郑墨不屑地冷哼,脚下却并没有停,依旧随着常青向王眉所在的树林深处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之前的雾气也渐渐地散了。树林深处,护卫们将身后绑系的藤条摘下,一团团地叠在远处,仆从们将夕食剩下的肉糜加热,让护卫们战后能够多加一餐,这是王眉今日新颁布的命令。从今后,若傍晚有所打斗,则需要为参战者加食一餐。
王眉独自坐在篝火前,似是在闭目沉思,实则她是头疼难忍。傍晚的一战看似简单,但是对她神识掌控的要求实在是偏高。
她最开始要通过神识探测到卢郑两家的车马所在,又要勘察附近的地形,同时还要安排众人将一切埋伏就绪。
其后她需要精神一直紧绷,直到敌人进入埋伏圈。再之后,她需要一边抚琴,一边控制一个兵士的全部精神世界。而后,将任伟引入圈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让他卸下防备,进入王眉设定好的情景假设。最后再一举击溃他的心底防线。
这些说来容易,做起来却不容出一点点的差错。只是,那与她配合的恰到好处的笛声……
“赤珠,你可知,之前奏柯亭笛的是何人?”
“不知道,那人不是比你的神识更强,就是修炼过阻隔神识的功法,最差也是身上带有防神识的宝物。要不然,以你如今的神识强度,炼气七层以下完全不用担心,甚至炼气圆满你也可以挑战挑战。”
“炼气?”
“哦,就是现在修仙界对于境界的称呼。最差的就是炼气期了。不过你现在没有功法,知道这些也没办法修炼。”
“修炼……”王眉睁开眼睛,向后倚靠在树干上,抬头望向天空。雾气散去后,天空竟然放晴了。
“赤珠,你到底是何人?”突兀地,王眉询问出声。
仿佛是被王眉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赤珠半晌没有答话。王眉也不催她,只是兀自抬头赏星。今夜只有浅浅月牙,天上一颗一颗的星星分外璀璨,最容易寻的,还是北斗七星。
“摇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王眉此刻童心突发,伸出手来,一颗一颗地描绘起北斗七星的形状。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就在王眉以手第六次描过北斗斗杓的形状时,赤珠的声音悠悠地在她的识海响起。
“难道说,这世界上真的有前世今生?”听赤珠第二次提起,她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她的论调,王眉显然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惊诧,反而像是咏叹一般问了起来。
“自然是有的。”没料到,赤珠反而答了她的问题,接着,她抛出了令王眉诧异的一句话:“你这族佩,便是当初我传下来的。”
第19章 前世今生()
“你这族佩,便是当初我传下来的。”
“你难道就是掘出玉佩的先祖?!”王眉的声音里有着不敢置信,族中记载,传下族佩规矩的那位先祖是位祖爷爷啊,这赤珠的神识明显还是个小女孩……
“我不太记得起来了,其实我自己都不确定我到底是谁,只是我知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哦?你不确定?”
“是,我现在刚刚苏醒,神识比以往差了太多,我只知道,我是第八世,你是第九世,而前七世的记忆,我只想起来最初最简单的两世,你想不想知道她们是什么人?”
王眉听了赤珠的话,却并没有追问身世,反而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族佩是你传下来的?”
“我的神识是在这里苏醒的,这族佩内的气息无比熟悉,更何况,我能掌控这族佩。”赤珠的语调骄傲,显然,这族佩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掌控的。
王眉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忽然她又想到什么,便问了出来:“这么说来,族佩里另有乾坤?”
“丈许乾坤罢了,且只可存放神识。”赤珠的语气让人感觉出,她撇了撇嘴,对族佩只能存放神识不满。
王眉倒不觉得丈许有多小,相对于空间大小她更关心的是:“可放几人神识?”
“唔,要看那人神识的广度了……”赤珠先是卖了个关子,但见王眉只是微笑不语,并没有搭腔的意思,才又悻悻地道:“和你聊天真没意思,如我神识的广度,可以放个二十几人吧。要是普通凡人,至少也能放千人。”
听到她的回答,王眉嘴角的笑意加深,这么说来,赤珠的神识宽广她心里也有数了。
“不要笑得像个小狐狸一样,我知道你想知道我的实力。”赤珠不屑的一哼,瞬间戳穿了王眉的小心思,“我不介意告诉你,比起你现在的神识广度,我的神识大概有十倍之广。我不是你的敌人,你不用如此防备我,有话你问,不违背我的本心我都会回答你的,毕竟……”
后面的话赤珠没有说下去,但她前面的话却足够令王眉心下一懔,继而面上一热,小心思被猜中后的尴尬让她有些恼羞成怒,只是很快她便转过心意,诚心道歉道:“抱歉,我并非是怀疑于你,只是你我非亲非故,我一时对你很难放下戒心,这种试探是出于本能,我以后会尽量避免。但是,同样你让我不防备你,却是很难。”
“这样才痛快!”本以为赤珠听后会有些恼怒,没想到,她传来的信息却带了几分欢心,“本尊并非拐弯抹角的人,如有所需,我也会和你直接提的。毕竟,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最后八个字,赤珠特意加强了语气。王眉对此却只是一笑,赤珠不会简单被套话,她也不会简单就相信赤珠说的每一个字,至少,她敢肯定,赤珠对她自己的记忆一事,是有所隐瞒的。
就当两人暂时达成一致的时候,常青的声音传来:“小郎,卢家郎君与郑家郎君到了。”
王眉闻言,睁开一直闭着的双眼,就着火光,映入她眼中的是两个十六七岁丰神俊朗的郎君。一个身着大红,面容妖娆,另一个蓝袍加身,举止华贵。
“竟然是你!”
“十七郎!”
郑墨和卢湛两人同时出声,只是一个愤然,一个惊喜。这其中,自然也是有些典故的。
若说郑墨,在建康的大户内也算是家喻户晓了。只不过,他家喻户晓的声名不是正正经经的才名,而是实实在在的薄名——刻薄之薄。
传说郑墨对于喜爱之人物,从不吝啬任何溢美之词,甚至会随时挂在嘴边加以赞赏。但是对不喜欢的人物,他的反应也很鲜明,其言辞之刻薄曾令美姝闻之投缳。
本来这在时下也并不算什么,有鲜明性格又颜色颇好的郎君总是很受追捧的。只是这人对自武帝以来所推崇的儒家学说却极其不喜,每每遇见儒生都极尽刻薄之能事,对其提倡的礼义廉耻更是嗤之以鼻。
虽说时下之人更趋向谈玄论佛,对儒家所谓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早已看淡。却也没有哪家郎君像郑墨一般,每每提及必面现鄙薄,更开口闭口“假仁义,伪君子”的。
且各世族内部对于君君臣臣虽然不屑,但是父父子子还是要传承的。是以,大家族的嫡系对郑墨多少是敬而远之的。
奇怪的是,通常这样的情况,作为本家是不会放任的,毕竟世族之间间或不和,却也不会疏远彼此,自毁根基。但荥阳的郑氏却对郑墨在建康的行止不斥不问,仿佛郑墨如此行事天经地义一般。
大家同住建康多年,又都是世族子弟,自然相识。只是不知这郑墨是怎么回事,从王眉记事起,便与她过不去。
每每在谈玄,廷议,甚至郊游时遇到,他都会不冷不热地刺上自己两句。据圆妪讲,似乎自己与他结仇是在自己两岁时,因一块糕点曾与他打的一架……
王眉睁开眼,对其点了点头,表示见礼。适应过来的郑墨对此也并不觉得怠慢,反而肆意一笑,先是满不在乎地席地而坐,随后向后一靠,竟是闭目养神了起来。那神情竟是要多恣意就有多恣意。
仿佛他现在所在的,不是荒郊野外,而是华丽舒适的殿堂,而他对面坐的不是一直嗤之以鼻的对头,而是令人心情舒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