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不暖月-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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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再加上那个淤青揉着也有些痛,矮子当然只晓得哭。
母子俩口哭闹一阵,大牀另一头那位借宿的,不好继续装聋作哑了,不得不装做也被小孩子哭声惊醒的样子,先假咳两声,才尖着嗓子提醒了一句:“他是不是想尿尿了?”
矮大娘哦了一声:“我怎么没有想到?真是睡慒了!谢谢你提醒哈。”
于是,她就问出了这句此前故意漏过的话:“矮子,你是不是想尿尿了?”问抽时又给了儿子一掐。
矮子又哭出一声高腔。
“你到底想怎样嘛?是不是口干了?怎么问了几次都不开腔?只晓得哭哭哭!”矮大娘装做髮火,干脆坐起来生闷气。
屋子里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矮大娘将矮子抱进怀里,又问:“你是不是想拉粑粑?”她终于以尿尿为话引,将问话引到这上面来了。这是非常关键的区别,尿尿有尿桶,在屋子里就能解决,只有拉粑粑,才必须出门去上茅坑。
这一句问出来,矮大娘就将**喂进矮子嘴里,矮子乖乖地止住了哭声,一边止住了哭声,一边抽咽着,一边轻轻地吮吸起来。
这就叫知子莫若母,矮大娘熟知自己的儿子,不管有多大的委曲,无论哭得有多厉害,只要将**给他噙着,他就不会哭了,那是百试不爽。
矮子虽然早几年就在吃饭了,可是也没有完全断奶。当年的农村,一般人家,若是还没有怀上下一胎,上一胎是不会断奶的,吸奶吃到五六岁,甚至七岁的都有。
孩子不哭了,矮大娘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这一声倒是由衷的,事情到了这一步,离成功不远:“对啰,你别哭嘛,想要干啥你就说嘛,都四岁多了哈,还不懂得说话,还得多亏了这位婆婆提醒,我们矮子等一下拉好,等一下,妈妈就抱出去拉粑粑,拉在屋子里臭都臭死了。我们矮子等一下我好,我们把衣服穿好,外面冷,别像这位婆婆这样冷感冒了,多难受?”
“矮子,我们快点好,几下拉了就转来,天太冷了。”
矮大娘一面唠叨,一面行动,母子二人都穿好了衣服,矮大娘顺手拿起枕边的火柴,捏捏衣兜,钥匙还在,就抱着孩子,边哄边开门走了出去。
矮大娘这一切做得相当自然,那人不疑有他,只以为矮大娘是真的带着孩子出去大便,很快就会回转的,就躺在床上没有动。
矮大娘一出门,就将门关上,轻轻在外面上了锁。
长生居能数百年不倒,也有他的长处,它外型虽破旧,内里却坚固无比。长生居结构简单,全是土墙木门。那土墙比现在的土墙还厚一半,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裂一条大缝。外出的门就只有这一道,却厚达六寸,重达两三百斤,年久日深,已经分辨不出是哪种树木。屋顶虽然低矮,面上又是茅草,可用来编织茅草的篾条却密密实实,最大的空隙也钻不进一个人头。
矮大娘将门一锁,里面的人很难出得来。
出了屋,锁了门,矮大娘并不给矮子提便便。还是那句话,知子莫若母,她的矮子一般不会起夜。
现在,她们还不算已经逃得了性命,因为危险只是远了一点,但危险度更大了。最要紧的不是母子俩一齐逃跑,因为跑出去也有可能遇到那个人的同伙。
她只能设砝招来救星,不能去找救星,就只有引救星快来。
同样的道理,她也不敢大喊大叫,她已经上过一回当了,那晚在三手湾大喊过大叫过,嗓子都喊哑了,结果是屁都没有来一个,只是使自己的笑话传得更快而已。
而且,若是叫喊,很可能先赶到的就是那个人的同伙,哪怕人家只留下一个男子在放风,自己母子也不是对手。
不能跑不能喊,又如何还摆脱更大的危险?
同别的居处一样,长生居附近也种有好几蓬直竹,是个小竹林的规模。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居家有竹是我家乡又一大特色。长生居虽小,大碾子周围却是大坝子,那是几百年来为方便沟上沟下的住户来这里使用碾子时翻晒粮食用的,时代变了几变,坝子还幸存着。在坝子的周围,又有十几蓬竹子,是个较大的竹林,是与矮大娘家那几蓬竹子远远隔开的。
矮大娘家的竹林,离长生居有几丈远,她家的谷草麦草竹叶等草叶类柴禾大部分堆放在这个竹林里。把柴草积攒在竹林中,是不太勤快或者家里太窄僻的人家常用的方砝。由于翠竹长青,竹叶又厚又密实,一年四季都能遮风挡雨,而且竹根吸水特快,竹林中一般不会积水,还算是不错的储柴环境。
矮大娘早有算计,锁上门就抱着矮子直奔自家的竹林而来,她掏出火柴,飞快地将自家的柴草点燃几处,就抱着矮子远远地避了开去。
火头很快就蹿了起来。
其实人类取火,本心是善。无论东方的燧人氏钻木取火,还是西方的普罗米修斯盗火,用心都是至善的。
用火救人,才能真正贴近火的本性。这也是修行中的玄,知道的能得益,违逆的可能招祸。
这一场火是善良的,虽然毁了柴草,可忧乐沟不缺柴烧,矮大娘勤快一点,用不了多少天就能捡回来。虽然烧了竹林,新生起来的竹林会有更好的长势。(。)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0205章 火舌一样的语言()
火,可以说是无中生有的热情。
火,也是自下向上进言的方式。
君不见火焰总是从下向上伸缩颤动着舌头吗?火舌刚刚起来的时候,一点也不暴烈,它们畏畏缩缩,小星熠熠。仿佛还不太会说话,害怕表达不清楚,总要试探多次,一苗火儿才敢小心地依附上去。
从下达上,即使以火舌的方式去表达,上面的也很不乐意接受,这是上下之间难以沟通的大悲哀。其大可悲者,在于下面的毁了自己,上面的也被毁坏了不少,甚至二者都毁灭了,上面的还不知道下面那些剧烈地舔着自己的舌头们是在向自己乞求!
上面的不明白那是种进言方式。而那些舌头之所以能伸出来,也是因为自己已经在毁灭了。下面的本也不愿意这样将舌头伸出来诉说,他们忍了一辈子,一辈子都老老实实,到了临死,也不想这样火一把,只是,下面的也身不由己。
身而为火舌,就没有进言的权利。
但世上有这种事在髮生,长生居的这场大火才会髮生。
大婚大笑大哭大叫大吵大闹大堰大神大险大祸大火,这是矮大娘的连续剧,开场了,就会继续,哪怕多次中断,还是会接着演。
孔明先生曾劝阿斗要“察纳雅言”,以他天下聪明无二的才能,贵为相父,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没有取得实笑,何况我辈碌碌中人。不知道阿斗们是不是因为这种语言根本不雅,于是视其为哑然不语,就根本用不着采纳了。
不管是一篇前出师表名传千古,还是要部情舟记暗泣于一隅,凡进言,不管是火舌水舌风舌雀舌,都没有好结果。
也难怪,就连最敢进言的魏征和神话般的海瑞,也因为收口不及,燃烧了自身。
上火容易,退火难,还是灭火比较简单,也是这个世界上最通用的方式——身而为火,这样的待遇,要是还不暴脾气,就太没有天理了。
还有更多的进言,连火舌的形状都还不具备,无声无影又无形,要识别这些言语,非得睁慧眼,悟真如,使心剑不可。可这样的人又能有几多?即使月平以意鉴去寻,也还没有找出来。
月平在主国的首都学习了那么久,别的同学们将京城的风景名胜饱览了个遍,拍下的照片数以千计,唯独月平却总是窝在图书馆写字。
车过大广场也次,也没有去参观天侒门,进去过景区就只有开会所在的遗和园和原名园,原名园的大火虽然熄灭了一个半世纪,但它们留下那么多无声的语言,那么多年来来来往往的人,至今也不能穷解所有语言的意思。
月平在原名园呆了近一天,意者的意识在那一带逡巡来去,找不到那里的园灵,但破碎的残缺意灵却多过繁星。那些无声的语言,在在都是关于火的。
就算以月平的沉稳,也对那场大火生出了由衷的敬畏。他那一片‘美丽的伤疤’就是来自于那里,那是片永恒的记忆。
火的威力,是不必触目也惊心的。
月平学成后放弃留京的机会,竟然好多年回到这个世界的最低层,日晒雨淋地种地耕田,对好心的亲友们说是命中八字注定要如此,其实我心深处,是深知自己还不熟知来自下面的,火舌一样无声无息的语言,只有亲身作为最下面的一份子,先作好下人,才能对此多些认识。
命中的玄,水不暖月的玄,有很多很多凡人无能察知的信息,被矮大娘,这个还是平凡的农村妇女一把火点燃。
矮大娘点燃自家的柴草。还故意要殃及竹林,这是农村妇女中少有的果决,很少女子有这份胆识。只见那些火焰的舌头初初伸出来,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在柴草中摇摇晃晃,东躲西藏,胆小如鼠地趔趄不前。
有的明明已经伸出头来了,却又怕见面,还在悄悄地退缩。那些矮小的火舌们,缩在柴草内拉拉扯扯,你推我攘,谁也怕先出头,却又想将别人先推出去,在柴草间跳来跳去,有的逃有的追,有的熙来攘往观望。
突然“呼”的一声,不知是谁被抛了起来,抛到别个从来没有达到过的高度。那个被抛出去的火舌吓得心胆俱裂,‘惨叫’一声,惨叫声刺破夜空,那股火舌四分五裂往下跌落,还未跌下多高,“呼呼呼”数声,接二连三的火舌被抛了起来,先前正在往下跌的又被撞了上去,撞上新的高度。
被抛起的越来越多,陸续不断,下面那些没有上去的火舌们,见到被抛出的火舌们惊吓折腾的怪模样,好多在幸灾乐祸,有的呵呵大笑,有的兴奋高叫,有的噼噼啪啪地拍着巴巴掌,有的呲呲咝咝地击草而歌。那一股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头,愈演愈烈,热烈的气氛中又有新的火舌被抛出去。
那些已经被抛出去的火舌们,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所在,身不由己地被越拥越高。起初是惊吓莫名,不知所措,有碰破了的,有消弱了的,有覆灭了的。还有的,时间久一点倒也有些适应,有先抬头的,望见了上面的竹叶竹子,其中胆最大的,尽力一挣,这一挣就是种突变,挣不脱的,是灾变,挣脱了的是突破。突破了的,还要极力一跃。跃不过的是堕落,跃到位的,才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最先百尺竿头的,只有一位火舌。
跃过这一步的勇士附上了竹子,它沿着竹子负势竞上,见到前所未见的风景,不禁心怀大畅,一声长啸,喝得浓浓的夜色四面溃散。长啸声中,这位勇士的身子急剧裂变,一分为多,火种四播,在竹叶竹枝上髮展壮大。
别的壮士们见有了领先的,纷纷效仿,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越来越多,纷纷占领自己的新阵地。
阵地连成片,阵地急剧扩大。
“烘!烘烘!烘烘烘!”众火舌们终于济济一堂,取得了第一番进攻的胜利。(。)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0206章 火解长生居劫难()
火舌,它们拥抱在一起,它们欢呼跳跃,他们将旌旗招展,热烈无比的气氛中,竹筒一声接一声开始了爆竹的爆响!
那些还在下面观望的,在各个角落偷懒的,在占领区掠夺的,目睹先行者们的胜利情形,都着急了,它们争先恐后蜂拥而出,沿着先行者们开辟的途径急急赶去,只在原地留下些老弱幼小,一路烧抢掠。
这一股股浩浩荡荡的大军摧枯拉朽,以不可抵挡之势,漫山遍野地挺进。大军蔓延到一切能到之处,烧一切可烧之物,迅速与先头部队汇合,于是燎原之势已成。
这一片原本是柴草与竹林的世界,全成了火的世界,火们鼓舌呐喊,火们七窍生烟,就是不懂它们在叫些什么,因何气得冒烟。那是月平自己要去解读的。
火舌们如一条条灼热的鞭子,竭边去抽打竹身,竹子们毛髮焦落,衣裙不存,竹子们皮开肉绽,竹子们形销骨立,渐至尸骨无存。
火势一成,竹子们开始爆叫,起初,爆叫声来稀稀落落,渐至一声赶一声,后来大叫成一片。
当是时也,最底层柴草毁灭的呲呲低音,剩余柴禾燃烧的噼噼啪啪中音,竹枝被火舌舔破的痛喊高音,断裂声,倒塌声,碰撞声交织成声音的海洋,在声音的海洋中,还有竹筒垂死的呐喊呯呯呯地惊天动地。
到竹林被完全引燃,其声势直如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