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烟波冷月行-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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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此洗心革面,在家苦读兵书,勤练武艺,时刻没有忘记冷月影。等她及笄,就立即央求父亲向冷家提亲,没想到被冷家婉拒。
他认为是自己未有功名,冷月影看他不起,就立即上京参加科考,一举夺得武状元。本以为得偿夙愿,没想到今天得到如此噩耗。他获得功名的满心喜悦瞬时消散。他的手紧紧拽着这薄薄的信纸,心中痛苦万分。
在凉州城西面有一处大宅院,人人皆知是风云堡,占地千顷,仿照江南的园林而造,一面环山,两面傍水,正门通向官道,在风水上是不可多得的宝地,故凉州城的人说萧家之所以发达,与这处风水宝地紧密关联。
巧儿风尘仆仆回到风云堡,刚梳洗完毕,前院的小丫环佩儿来唤,说是许嬷嬷要找几个丫环收拾东西。许嬷嬷是公子从小住在一处的老家人,故上上下下待她如同半个主子。她也视公子如同己出,伺候得无微不至。
巧儿带着几个丫环来到前院,看见一间屋子里摆满下聘用的礼物,许嬷嬷伤心地站在屋子中间,默默垂泪。
她看见巧儿她们到了,忙用手帕抹去眼泪,对着这一堆东西一指:“收了吧。”巧儿诧异地看着许嬷嬷:“这是公子要向冷家下聘的东西,怎么就收起来了呢。”许嬷嬷知道巧儿一向忠诚厚道,就悄悄地对她说:“那冷家的小姐不待见咱们公子,前些日子自己寻了短见。唉,她的脾气真是够硬的。公子就是为了这事十万火急地去了江南,听说什么也没找到,尸骨无存啊。唉,仔细想想,她如果到了这家当了主子,也不知会闹出些什么,真不知这样的结果是祸还是福。”
“公子从没见过她,想来也不会用情致深吧。过一段时日便好了,许嬷嬷还是宽心为好。”巧儿安慰道。
“唉,巧儿,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你们公子。你何曾见过他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上过心。这次可是接连两次向冷家提亲,第一次冷家婉拒,第二次冷家姑娘竟然以死相拒,公子何时遭到如此打击,简直颜面无存呢。”
“倒也是,冷家与我们相隔十万八千里的,根本不知道咱们公子在此地可是说一不二的。人又长得俊,年纪轻轻,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个敢弗了他的意。有多少闺秀等着进这家门,偏有人不识抬举。”
许嬷嬷闻言,忍不住接下去说:“这也不怪冷家,听说冷家在江南,财力也不逊,与咱们公子不相上下,公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短短半年,将冷家弄得倾家荡产,那小姐小小年纪,一夕之间,家破人亡,也难怪她想不开呢。话说回来,公子的手段也忒狠辣了些。”
巧儿听了,心里对那小姐也同情不已,只是不便表露出来。她想了想,又问:“公子既然吞并了冷家,那冷家小姐那时不过是落魄人家的姑娘了,比小康人家也不如,与公子身份上不相配,何以公子仍对她念念不忘的?”
“听说冷家小姐多才多艺,容貌万里挑一。我本来认为公子是有福之人,得此佳人。没想到……唉,我可是盼了又盼,半截入土的人就等着公子成家呢,不负当初老爷太太的重托就好了。等我心愿能了,到了九泉之下,才有脸见老爷太太呢。”
这时,有人来报公子回府。许嬷嬷急忙到前面去迎接,留下巧儿她们赶紧收拾起这些东西送到库房。
第 4 章
月儿在凉州城里辗转徘徊了半天,向路人打听萧长天的住址。每个人听到她打听萧长天的住址,都怪异地看着她,摇头直说自己不知,心里却想,这么个乞丐竟想找萧爷,真是癞蛤蟆也想攀高枝,可笑之极。
月儿觉得奇(…提供下载…)怪,听闻此人赫赫有名,不知为何在他居住地反而都无人知晓呢。
月儿站在一个僻静处,低头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有两个人走上前来问:“姑娘是否在打听萧长天的消息?”
月儿循声望去,只见二人长得贼眉鼠眼,其中一人下颌留着一撮山羊胡须。见二人的相貌长得不讨人喜,月儿本不欲理睬,但想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得萧长天,就点点头,问二人是否知道。那两人露出笑意,说小姑娘且随我们走,定叫你能见着萧长天。
月儿随二人走出城门,往西而去,越走越远,越走越荒凉。心里不由得惴惴不安,几次三番想打退堂鼓,但每次都被二人劝说,马上要到了,请姑娘放心。
终于到了一处树林,两人说坐下休息一会。月儿寻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靠着休息。早上起得早,刚刚又走了很长的路,她累得站不起来,眼皮也慢慢沉重起来。
那二人见月儿在打盹,周围又没有人,相互使了眼色,慢慢靠近月儿,猛得将月儿的手反剪在背后,月儿被惊醒,刚要张嘴大叫,被他们用布堵住了。接着被他们一掌击在脖颈处,登时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哗”的一声,一盆水浇在月儿身上,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清醒过来。只见四周黑暗,明亮处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盘着高髻,上面插着十来只花头金钗,脂粉浓艳的女子。她的身后有人提着灯笼,屋子里惟一的光就是从这发出的。那女子仔细盯着她看,然后转头对身后的侍女说:“给她擦干。”马上上来两个人将月儿脸上的水迹擦干净,露出月儿的真面目。“呀,竟然是上等货色。”那女子满意地看着月儿。
月儿惊恐地看着她,问道:“这是什么地方?”那女子娇笑着说:“姑娘别怕,这里是怡红院,男人们的销金窝。”
月儿一下明白了,脸变得苍白:“你们强抢民女,逼良为娼,难道不怕王法么,还不赶快将我放了。“那女子哼了一声,说:“我怎么舍得放了你,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从人贩子那买下你。你莫怪我,要怪就怪那两个人贩子。”
月儿怒视她。
高髻女子上下端详月儿,觉得她的气质不像是小家碧玉。高髻女子凑上前,对着月儿说:“你如此天真无知,难怪要被骗。你没有自保的能力,却在外面四处游荡,如今才知道害怕了吧。你要我放了你,可以,你告诉我,你是谁,家住何处,我才好通知你家里人拿了钱赎你。”
月儿听完她说的话,心知求她放了自己是异想天开,不由惨淡一笑:“我是谁不重要,如今我已无家人。”她心里极为难过,拼命克制自己,不想在人前落泪。那女子说得对,她太轻信人了,才有此一劫。
高髻女子自认自己阅人无数,不会看走眼,她本以为可以大捞一笔,结果大失所望。她悻悻地说:“姑娘不愿说也没关系。姑娘貌美如花,有的是王孙公子,豪门大户的人要来竞相采摘呢。”说完,她领着众人转身而去,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月儿依旧被反绑着,她的衣服刚刚被水淋湿,一整天没有吃东西,真是又冷又饿又累。她在黑暗中,遥想起以前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由悲从心生,爹,女儿想你,女儿想你呀。女儿不孝,本想找到萧长天,伺机泄恨,没想到落到如此境地,丢尽冷家的颜面。不过,爹放心,女儿决不会让你蒙羞,给冷家丢脸,女儿宁可粉身碎骨,也要保全清白之身。
月儿边小声啜泣,边低低诉说,将自己近日来的种种委屈,种种坎坷一一道来。想到人生艰难惟一死,自己连死也不怕了,还有什么事使自己担心的呢。心境就这样突然开阔,反省自己从前处在爹的荫庇之下,不知人世艰难。如今方有体会,艰难困苦如同脚下的大地,始终不离不弃,人的一生就这样身在祸福之中,越能看得开,越能从容面对一切。
“铛”的一声,门从外推开,阳光陡然照进来,满室华光,刺得眼睛睁也睁不开,月儿只听见有好几人进来,放些东西在桌子上。等眼睛稍微适应,只见旁边桌上摆放几样精致小菜和一碗白粥。一名丫环给她松了绑,月儿只觉两臂麻麻的,好似不是自己身上的骨肉,两边肩胛也酸胀难受。特别是两只手腕上有绳子勒的淤痕呈乌黑色,触目惊心。
“姑娘先用餐,稍后还要给姑娘沐浴更衣。”丫环把筷子递到月儿手中。月儿接过来,无法握住,筷子从手掌中滑落。丫环转身想再去拿双筷子,被月儿叫住:“姐姐,我手上没有劲道,筷子握不住,麻烦姐姐将粥碗拿起,我就着喝下就行了。”丫鬟见她可怜,协助她将粥喝了。
室内水雾氤氲,月儿坐在屋子中央的木桶里,被热气蒸得溢出薄汗,脸色娇艳欲滴,浑身的疲惫和酸麻在热水中得到缓解。就是死,也要干干净净的,月儿想到这,轻轻洗涤自己身上的污垢。
前院堂上,鸨儿正在忙忙碌碌,监督丫鬟们打扫擦拭,“今天有贵客上门,你们得给我小心伺候,如有不周,仔细你们的皮。”
堂上坐着一位客人,迥异于中原人,高鼻深目,赤发褐睛,身躯比常人高大,旁边站着四个持刀侍卫,一看就令人生畏。已经有四五位姑娘给客人看过,客人只是眼皮抬了抬就挥手叫她们下去,嘴里嘲讽地说:“怡红院名声甚响,没想到名不副实,这等货色真是令人大失所望。”说完,就要起身往外走。鸨儿急忙拦住:“这位爷,还有一位,爷看了包您满意。”
“不用了,尽是些庸姿俗粉。”
“爷,请留步,再多耽搁一会,如这一个您看了不满意,我愿意送给爷,不收一文钱。”鸨儿狠下心,斩钉截铁地说,她明白这位爷挑剔得很,再不拿出压箱底的货色,怕是要输了名声。
客人迟疑了一下,鸨儿忙叫人将人带出来。只见珠帘一挑,一位佳人身着一袭浅绿纱罗衣,缓缓而出,见堂上有人,施了一礼,然后俏然而立。她的眼神淡然地看着这位异族人,眼中波澜不兴。
异族人心头狂喜,面上却无动于衷,“好吧,就要这位。”
月儿走到庭院中,身后的交易混若与自己无关。她痴痴地遥望秋阳碧空,感觉自己如脱胎换骨般。周围的景致如此宜人,没有经历过生死之痛的人是无法体会的。自从家里突遭变故,自以为跌进了尘埃里,无所依附,现在倒是觉得,人没有地位不可怕,最怕自己没有什么东西让自己站起来,自小熟读圣贤书,只是死读书而已,真碰到困难,无法自保,更没有想到施展一技之长,让自己脱困安身,愧对平日里爹和先生对自己谆谆教诲。
一行人颠簸行走了几天几夜,月儿在路上一直伺机想逃,可是马车始终没有停下来休息过。他们只是马儿疲乏的时候,偶尔放慢速度。
马车终于停下来。月儿头昏眼花地从马车里钻出来,骤然看到眼前的一切,瞬间震撼。
天高云低,广袤草场,万马奔腾,仿如人间仙境。
身旁的异族人望着远方,突然仰天长啸,远处一骑黑马如闪电般疾驰而来,身后跟着万马奔腾,如雷鸣一般,轰轰而至。
月儿心神俱震,一人一骑来到眼前,浑似不觉。
逆着光,马上的人如铁塔一般,端坐在神驹上,一双眼睛锐利迫人,仿佛如觅食的雄鹰,俯视眼前的猎物。
月儿无惧地迎上鹰目,那人邪魅一笑,猛地俯身,一只铁臂揽住月儿的细腰。月儿只觉身子腾空而起,被他放在身前,尚未坐稳,马已经扬蹄疾驰。月儿看见周围的景致会飞一般,朝身后一一飞驰而过,心里惊骇,慌乱中紧紧抓住身后人的衣襟。那人哈哈一笑,猛一勒马,月儿身形不稳,一骨碌滚下马,摔在厚厚的草地上,身子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
“中原女子果然太过娇弱,不经摔打。”一口生硬的中原话脱口而出,言语中透露出不屑。
那人从马上翻身而下,蹲在月儿身边,伸手将月儿一把拉起。月儿近几天来第一次听到中原话,却是轻视自己的言语,心想,蛮族果然野蛮,不但待人粗暴无礼,而且自以为是。她强忍疼痛,怒视那人。
“人虽不济,眼神倒是厉害。”那人不以为忤,语气调侃。一阵马蹄声传来,将月儿送来的那些人赶到,纷纷拜见:“参见那莫王子,我等来迟,望王子恕罪。”
“还好没有延误,如是明日到达,杀无赦。”那莫王子转身上马,手里的马鞭朝月儿一指, “将她送到格兰处,好好打扮。”
月儿被送入王帐旁的一个毡房里,毡房里有一穿着异族服饰的明艳少女正在缝制一件衣裳,见他们进来,忙把衣裳一放,过来行礼。
他们交谈几句,月儿听不懂,只见格兰神色恭敬,将那些人送出毡房。
然后她转过身,默默打量月儿。月儿没有说话,也静静地看着她。月儿不懂蛮语,不知如何与她沟通,想就当自己是哑巴算了。
“姑娘果然很美,不枉那莫王子花了那么多时间和金钱寻到你。”一口纯正的中原话,月儿惊诧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