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长歌-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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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地点头:“好。”
他又笑,一双锋利的眸子倒是格外温柔起来:“哪里好?”
我瞧了父亲一眼,见他正在出神,应该是没空理我,便小声说:“因为你抱我啦。”
他不解,我便耐心地解释给他听:“在家里,父亲是从来不抱我的,也不许母亲和奶娘抱我。”
他的神色有些复杂起来,凝视了我一会儿,伸手摸了摸我的长发,轻声道:“我明白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这一句“明白”里,有着多少和我一样的心酸。
因为他注定要做皇帝,我注定要做皇后,所以我们都不配得到父母的关怀。
我们是不能得到爱的。
我当时只以为父亲是不大喜欢我的,但他的怀里却很温暖,我便环住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望着他,见他没有反感的神色,才放心地问他:“殿下以后也抱我么?”
他笑的温和,又带着几分疼爱,只是揉了揉我的脑袋:“抱的。”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便又抱着我走了一圈,才放下我,轻声说:“小丫头,你要快点儿长大啊。”
他直起身来,望着父亲,神色便成了起先冷静而凛然的模样。
他淡淡地说:“请岳父备好嫁妆,孤自当亲自迎娶。”
我尚且懵懂,只能瞧出父亲一瞬间狂喜的眼神,我往后的日子,几乎再没见过他同母亲。
我成了皇家的妃。
(二)只要你以后给我一个笑就好()
我嫁到王府初时,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
耶律洪基很受先皇器重,自然有许多家国大事要处置,常常被先皇宣进宫里密谈,一谈就谈到个三更半夜。
我那时候年纪还小,奶娘又没跟在身边,府里的侍女我都不熟悉,她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哄我,我觉得很委屈。虽然我在家里,父亲母亲待我格外严格,也不愿抱我哄我,可总归奶娘是日日陪在床边哄着我睡觉的。
可王府里能跟我说话的人一个也没有。
那些侍女都是半大的丫头,却很怕我,每次她们私下里聊天,聊到开心的时候总是手舞足蹈的,我就想凑过去听听,她们总是很慌张地避开,然后跪下请罪。
我那时候猜,她们大概是不喜欢我罢。
我大约这样忍了几个月,因为我嫁到王府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说我是要做皇后的人,举止不能失仪,也不能哭闹。
我临走前还带着点儿侥幸问母亲,如果我不哭闹,母亲能不能抱抱我?
母亲犹豫了一下,无视我冲她张开的手臂,只是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严肃地说:“阿音,你是要做皇后的人,哪儿能这样不成气候?”
我不懂,为什么皇后就得事事守礼,乖顺懂事,却不能得到亲生娘亲的一个拥抱呢?
有一日晚上,我睡了片刻,做梦梦到了母亲和父亲冲我笑着抱起了我,我一乐,就把自己乐醒了。
朦胧间,我望着只点了一盏灯的偌大而华丽的房间,忽然觉得委屈起来。
我没法发泄那些委屈和困顿,帐外传来守夜的侍女平稳而安宁的呼吸声,耶律洪基还没回来,而母亲也没有真的抱我。
我不敢哭出声来,只能硬憋着,把小脸憋得通红,然后攥着小拳头,无声地流泪。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只觉得忽然间,帐幔被人一把掀开,帐子间露出耶律洪基明朗好看却带着倦意的脸来。
他看到我的眼泪,也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拉开帐子坐到榻上,笑着将我抱起来,摸了摸我的脑袋,柔声道:“小丫头怎么啦?”
我那时太需要这样的温柔,实在忍不住地抱着他大哭起来。
他也耐心,只是将一个小人儿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带着笑意,轻柔地顺着我的长发。
说来实在古怪,他那时也不过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哄我一个小娃娃的本事却格外高超。
那时我们都太小,实在不懂成亲纳妃的意义,我将他当做父母的替代品,而他也将我视作亲妹,要说男女之情,那时实在太早,论不到这里。
我哭够了,才抽抽搭搭地问他:“殿下,他们是不是都不喜欢我?”
他显然不知道我的委屈,还微微滞了一下,才道:“怎么会?阿音这样乖巧懂事,自然没人不爱。”
我心里稍感安慰,却还是困惑:“那为什么她们都不带着我玩儿?为什么我母亲从来不抱我?”
他的呼吸顿住了,神色有些复杂,却只是凝视了我一会儿,疼爱地抱着我,耐心地道:“她们是下人,阿音是主子,她们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敢亲近。”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还是觉得委屈:“娘亲是愿意抱妹妹的,可我求她,她却说我不成气候。”我有些懵懂地抬眼看着他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殿下,什么叫成气候啊?”
他咬了咬唇,忽然轻笑一声,疲惫地神色越发重了。
他躺倒在榻上,伸手将我一并抱着环在怀里,微微合着眼睛:“阿音。。。我这十几年,从未见过我父皇的笑脸。”
我惊愕,我以为他那样受皇帝恩宠,必定是捧在手心儿里的人。
我心里略略平衡了起来,连这样好的耶律洪基甚至都没得到一个笑脸,我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合着眼睛,声音也渐渐低弱下去,只是又将我往怀里搂了搂:“阿音,以后只要你给我一个笑就好。。。”
他没再说话,呼吸渐渐平稳下去。我伸手戳了戳他白嫩的脸颊,戳了戳他好看高挺的鼻梁,他都没醒,我想他是睡着了。
我叹了口气,左右他是第一个肯抱抱我的人,以后我就时常冲他笑笑罢。
(三)他竟敢变着法说我胖!()
我在王府里整日闷着也确实没什么事儿可以做,便将自己吃的白白胖胖的。
我一开始还有些不自知,虽然我在府里荡秋千,侍女抱我上秋千的时候,龇牙咧嘴的,显得很是吃力,我也确实有些迟钝,没察觉出她被坠的颤抖着的双臂。
我百无聊赖地在秋千上晃悠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就远远地望见耶律洪基穿过花丛,一身玄色朝服上头还绣着密密的云纹,大步朝我走来。
他那时候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一段时间不见,便又蹿了一些个子,竟也有几分身长玉立的味道了。
我激动地跳下秋千,他便停在不远处,笑着蹲下冲我张开双臂来。
我乐不可支,屁颠屁颠地往他怀里狠狠一扑,险些将他撞到在地。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地迟滞,将我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轻轻拉下来,撩开我的袖子,饶有兴致地捏了捏我藕节般的肉嘟嘟的小手臂,这才将我抱起来颠了颠,笑眯眯地说:“小丫头胖了不少,快抱不动了。”
我警觉地盯着他,又看了看我自己肉呼呼的手臂和圆起来的肚子,很幽怨地望着刚才抱我上秋千时那个一副忍辱负重模样的侍女:“你说,我胖了么?”
那侍女哆嗦了一下,认认真真地想了想,委婉地说:“娘娘胖些好看。”
我两眼一翻,又幽怨地盯着耶律洪基,他正憋着笑打量着我的小肚子,见我瞪他,才捏捏我的脸,笑道:“胖了才好,阿音胖些,是因为我养得好。这是给我长脸呢。”
我心里觉得略略宽慰了些,却觉得无比委屈,扁了扁嘴:“是因为府里新来的那个厨子手艺太好,这才让我吃胖了。”
耶律洪基抱着我往屋里走,笑道:“那厨子是汉人,汉人的饮食素来花样最多,比起大辽来要更好些。”他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是要好好赏他。。。”
我白了他一眼,伸出小手搂住他的脖子,问他:“你待多久?”
他有些抱歉地望着我:“回来瞧瞧你就走。父皇招了大臣议事,命我旁听。”
我有些舍不得,下意识地搂紧了他,将小脑袋搁在他肩头:“那你早些回来,我一个人在府中实在无聊。”
他拍了拍我的脑袋,半晌没说话。
我在他怀里觉得很安心,正觉得晕晕乎乎地要睡着时,便听得他问:“阿音从前在家学过什么?”
我来了精神,掰着指头算了算:“学过琵琶,学过琴,也学过诗词。”
他“哦”了一声,又说:“你往后若觉得无趣,我给你请些师父回来罢。”
我听了,细细想了想,觉得的确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法子,便欢喜起来,勾着他脖子撒娇:“要最好的师父。”
他笑着,将我往上抱了抱:“给阿音的,自然是天下最好的师父。”
入府第二年,我便将之前在家中涉猎过一些的琵琶,琴,连同汉人的诗词歌赋都一并重新拾了起来。他喜欢听我弹琵琶时候的叮咚声,只可惜我人小琵琶大,抱着实在格外费力。
他便差人用最好的木和弦,给我做了从小到大的几十个琵琶。
我将那些琵琶都悉心地收好了,那琵琶虽名贵,可若不是他送的,我也绝对不会这样上心的。
过了十岁生辰的某一日,我正在府里拨弄着琵琶,百无聊赖之际,他便大步流星地跨进屋来,习惯性地冲我张开双臂。
我忙搁下琵琶,正想如从前一样投进他怀里的时候,忽然发现我已经有他胸口那样高了。
我的脚便生生顿下了。
他也微微怔了一下,将我拉近了些,伸手比了比我的个子,有些惊讶:“阿音,你什么时候长得这样高了?”
我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还是弯腰将我抱起来:“我家小丫头也长大了。”
他已有十八岁,身形颀长,容貌也兼有汉人的温文尔雅同我们契丹人的凌厉,是个极好看的少年。
我坐在他膝上,无所顾忌地晃悠着自己的两条腿,很欣慰地发现它们倒也并不像小时候那样短小精悍了。
他伸手把玩着我散在脑后的长发,漫不经心地说:“阿音,过几日父皇在宫里设宴,你也去罢。”
我哭丧着脸转头看他:“能不去么?”
他斩钉截铁地回我:“自然不成。”
我可怜巴巴地摇晃着他的手臂,尽量挤出一副楚楚可怜地神情来瞧着他。
他不为所动,只是捏着我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可怜兮兮地说:“往常每回,皇叔都带着自己的家眷,皇姐也都带着自己的驸马。今年,就连阿辇,比你还小上一岁,都被指了亲。”他垂下眸子来,看上去实在很让人心疼:“独我自己是孤家寡人,瞧见他们恩恩爱爱,心里好生羡慕。”
我心一软,见他又抬眸,一双眼睛亮晶晶地,诚恳地凝视着我:“阿音,你不是我的妻么?”
我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顿时倒戈,心甘情愿地说:“我陪殿下去就是了。”
他笑了起来:“当真?”
我叹了口气,我其实厌恶极了那些规矩。更何况我在这府里自在惯了,实在不愿再回那冷冰冰的牢笼里头去。
可有什么法子呢。他已经借我年岁尚小,怕行事不妥当为名替我推了几年,如今连二皇子耶律和鲁斡都成了家,再推脱也实在说不过去了。
我点点头:“当真。”
他细细地打量了我半晌,露出戏谑的笑来,像是那可怜兮兮的神色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
我心里暗暗啐了他一口,这个老狐狸!
他捏了捏我肉嘟嘟的脸颊,满意地微微颔首:“旁的我不敢说,只是这养妻的本事,便是我十个皇叔加起来也不及我半分。”
他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我的鼻尖,笑道:“真是给我长脸。”
我总觉得这份称赞有什么不妥,仔仔细细地想了想,一转眼见到他带着笑意地眼睛,忽然反应过来,扑上前去拧他。
他竟敢变着法说我胖!
(四)殿下养得好,阿音耳濡目染。()
这是我入府以来头一回同耶律洪基一道入宫赴宴。阖府上下都被他郑重的情绪感染,从宫里传召了十几个绣娘,扯了上好的绫罗绸缎十几匹,连夜赶制了一个月,才好容易在赴宴前做了一套宫装出来。
我换了衣裳,侍女替我上妆的时候,耶律洪基就穿着那身玄色的朝服,坐在那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举动。
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干脆转过脸来,让他大大方方地瞧:“殿下觉得如何?”
他皱了皱眉,走上前来从我手里扯了一块绢帕,将我猩红的唇脂擦了个干干净净,端详了片刻,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好多了。”
他嫌弃地将手里沾着唇脂的绢帕扔到一侧,伸手屏退侍女,顺手取过桌上的羊角梳,一下一下地替我梳着已经绾好的流云髻。
我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心里却七上八下地惦记着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