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路-第4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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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姐姐手上的动作很快,那样的文字图一共有三面,他只来得及勉强记了下来,却还没来得及问卫姐姐上面是什么意思,珠子便被卫姐姐扔进火中毁了。
这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吧!所以,他更不能问了,但却可以查……查一查那种文字的意思。
……
……
快到寅时了,女孩子还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自从回来之后,将易容成她模样的枣糕叫走之后,她便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
“你找他们是去问神迹的,为什么还坐在这里?”是裴宗之的声音,此时他站在窗口,没有半点避讳意思的跳了进来,而后关上了窗户走了过来。
卫瑶卿抬头,见他外头还披着外裳,看着仿佛似是睡到半夜突然醒了,而后心血来潮出了门。
“你怎么过来了?”她听到自己问裴宗之。
“睡不着,想过来看看你在不在。”裴宗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伸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早已冷去的茶水,“你在睡觉的话,我看一眼就走。”
但她没有,女孩子出乎意料的坐在那里,甚至还没有洗去脸上易容的妆容。
“我在想……长生这件事。”卫瑶卿沉默了片刻,说道。
“哦。”这一句回应有些木然,女孩子不说话,他沉默了片刻,似乎觉得自己还应当多说几个字,便又问了一句,“长生怎么了?”
阴阳术这种隐秘古怪的下九流手段因为太吃天赋,所以会的人一向不多,而且这种天赋多数与出身、姓氏、身份之类的毫无关系,人员身份混杂。但也不尽然皆是如此,也有例外。就譬张氏再譬如说刘氏这样得天独厚的家族受上天眷顾,世代传承。当一族都在做一件事的时候,是不是会比一般人更容易想做一些旁人难以企及的事?或许在前朝鼎盛时,张刘二族平分秋色,但论起传承,又有哪一族能比的上她张家?
刘氏鼎盛而开始谋求长生,但张氏的鼎盛呢?应当还在刘氏之前吧!能在张家眼皮子底下有这么大动静的外来炼丹术士真的存在么?还是这其实只是张氏先祖炼的丹药?这炼丹房看起来比张鲁道存在的那个年代更早。
济南张氏一向是公认的传承阴阳秘术最多也是最久远的一族,甚至还在前朝刘氏之上,她能理解江湖术士将所谓的阴阳秘术寄希望于张家留了什么,是因为这样的猜测合情合理。是啊,合情合理!
“你有没有见过死去的人又活过来的?”卫瑶卿问他,“我是说真的死了,不是那种假死。”
“有啊。”裴宗之点了点头,看向她,“你!”
“先前天光大师不是说我这种属于巧合,恰巧这具身体与我七魂六魄相合?既然我可以,那么别人……是不是也可以?”女孩子支着下巴若有所思,“你又是如何确定我是我的呢?”这句话的意思是如何确定眼前这位“卫六”就是昔日的张明珠的。
“按理说可以,但并没有人见过。至于你这具身体昔日阳寿已尽命线却突生别支,显然命格有异,这个说法放在其上合情合理。”裴宗之说道,“最早是师尊算出来的,后来我见了你本人,我替你算过,一切都对的上。”
原先的卫六面相主少年早夭,这一年多以来,却已有了改变,混不似一个人,一切都对的上。
“如果没有天光大师告诉你这些事情,我站在你的面前。”女孩子指了指自己道,“你会相信卫六就是张明珠,你会去算她的命格是否有异吗?”而且这样奇怪的面相与命格在阴阳十三科中看来处处皆是矛盾,如果不是早知此事,谁能先一步知道她就是张明珠?
这件事的症结在于,一般推衍都是由因推果,而在她的身上,却更仿佛是事先知道了这个结果,她是张明珠,再来推因,由果推因,而后发现一切变化合情合理,更有她这个当事人证明这件事的真假,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对上了,所以没有问题了。
“我这样盯着这件事的样子是不是像个疯子?”似那种沉迷于我是我谁是谁研究文渊阁中研究理学的那帮人,却比那帮人的样子更疯癫一些。
裴宗之闻言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道:“你不用想这些了,师尊有事瞒着我们,我替你去问。”与其暗自纠结,看起来像旁人眼中的疯子,倒不如直接问出答案来。
问出答案,也就不会纠结这个问题了。他的想法一向是简单又出奇的有效。
卫瑶卿笑了笑,心中郁结稍减,想到看似不起眼的珠子,她笑了笑:“我大概也知道一些了,只是想要个答案而已。”
自重生以来,她报仇,她做事,一切都顺风顺水,却下意识的回避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她怎么活过来的。或许是潜意识里的逃避,想让她绕过这个问题,她一直不曾想过,或者说不愿意深想。
第八百五十七章 理喻()
雨确实整整下了七日,他们这些人住在府衙,身为济南府尹叶修远丝毫不敢怠慢,每日里不但好吃好喝的供着,还会到她面前来晃一圈,提醒他的存在。大抵也是崔璟王栩他们已经告知了此行要以她为先,叶修远对她可以说十分的客气了。
“我们的暗卫已在济南府走了一圈,光路途所见,身上气息同常人不同的会内家功夫的武人怕是不会下百人。”在府衙窝了两日,王栩已经忍不住跑过来找她了,“济南府已调来临近州县的驻兵,再加上济南府原有的官兵,统共八百余人。我们的人除却那种打探消息的探子之外,会武的好手加起来大约一百五十人,此时已潜入济南府了。你要不要开始部署了?”
“不急啊!”正蘸着朱砂画符的女孩子头也不抬,只拿笔尾掂了掂一旁一沓画好的符纸,“别的手段恐怕你们也不能随意使用,这种低等级的符纸确实可以的,拿回去同崔璟、谢三爷分一分,防身吧!”
“谁稀罕这个?”王栩坐了下来,“我有点慌。”一边说着,一边却还是把那一沓符纸拿在了手中。
“慌是对的,便连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女孩子还在低着头画符,“不过放心,我会尽力。”
“只要你尽力我就放得下心。”王栩说着端起桌上枣糕放下的茶盏抿了一口,看向一旁默不作声,低头翻看一本《济南风物录》的裴宗之,奇道:“裴先生在做什么?”
裴宗之抬头看了他一眼:“看书。”说罢又低下头继续看了。
王栩看到他翻得那一页有人画了一快圆圆的饼状物,下面写了两个字油旋,他一边拿着手边那只干果点心碟的点心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一边看着,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
这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么?王栩看了片刻,默默地将实现移回了在低头画符的少女身上,论给面子,还是她给面子啊!
“最近一次收到老太爷的来信是什么时候啊?”女孩子边画符边和他说话。
王栩这个倒没瞒她,老实回道:“昨天。”
“是不是又骂我了?”
“……没有。”
“还说京城没了我太平了不少?”
“……没有。”
“真没有?”女孩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了头,口中稀奇道,“老太爷转性了?”
王栩沉默了片刻:“都有。”罢了,破罐子破摔了。看她素日里盯着小事斤斤计较小气的样子,但王栩知道,她并不是真的生气,只要不是触及了她的底限,她其实好说话的很。
画完这一沓符纸的最后一张,女孩子将画好的符纸放到了他的手上,又拿过一旁枣糕裁好的新的一沓符纸放在面前,而后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府学门口那条八卦街上有十多个江湖术士,里头并没有什么厉害的高手,应该是靠近府衙以便探听消息的江湖术士。你让叶修远准备准备去抓人吧!”
“抓人?”被她这句话惊到的不仅仅是王栩更是叶修远,他闻言面色发白,济南府中的几个文吏更是吓的当场腿脚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不过好在叶修远还没有跌坐在地,他面皮颤了颤,白着脸道:“抓人……此事非同小可,卫天师三思啊!”
女孩子背负着双手在一旁踱了几步,脸色温和的朝他点了点头,笑道:“多谢叶大人提醒,本天师四思五思都过了,你去抓人吧!”
这脸上笑意盈盈,口中却毫不退让的态度终于让其中一个文吏忍不住了,他出声道:“卫天师,你怎么能不事先说一声随便就将那些江湖术士抓起来呢?”
“你杀人放火时难道还要事先说一声不成?”女孩子看着文吏的眼神十分奇怪,仿佛看着什么难以理解之事一般。
“简直不可理喻!”那文吏忍不住甩了袖子,“这里是官府,你当是你小孩子家家玩闹不成?拿杀人放火同我们官府做事相比?”
“你如此生气是觉得我在玩闹?”女孩子脸上笑容未变,“自我来了这济南府哪一件事做的是在玩闹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外头淅淅沥沥的雨,“今天第四日了吧!这雨不是还在下么?”她一来就断言雨要下整整七日的。
“这下不下雨有什么干系?”那文吏道,“可你不能随意抓人!”
“这下不下雨关系可大了,你让它下上一整年或者几年滴雨不降试试?”女孩子摇了摇头,在那文吏憋得满脸通红就要出口驳她之时再次开口了,“我是听明白了,你说我在玩闹是觉得我随意抓人?哪个告诉你我这是随意抓人的?”
文吏张了张嘴:“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她不是指定了抓江湖术士么?那叫指定抓人怎么能叫随意抓人呢?”一旁的谢三爷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说道。
崔璟瞥了他一眼:“不要说笑。”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
“当然不是随意抓人,你要理由我便给你理由。”女孩子说着瞥了那文吏一眼,“本天师还以为你多大点事呢!要理由早说不就好了?”
文吏语塞:谁知道你丫头家家的那么难缠不讲道理?不对,也不能说不讲道理,说起来她还是讲道理的,只是这讲道理的方式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她说着看向一旁一脸古怪之色的叶修远:“叶大人,我的丫鬟看到早上有几个府学的先生同学生来府衙了,现在还没走是不是?”
叶修远忙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些先生和学生是来同下官说说府学的教学进度以及招收新生的问题的,”他道,“每年都是这个时候,并非特意为之。”
“本天师又不是来管你济南府学的教学状况的,同我说这些作甚?”女孩子摆了摆手,说道,“正好,你把那些人叫到这里来,本天师给你个理由!”
叶修远怔了一怔,他虽是济南府当地最高官员,但论脾气,却是这些地方官员中最好的,闻此忙应了下来,叫人去请那些先生和学生过来。
第八百五十八章 抓人()
请过来的先生学生统共七位,年长的看起来五十多了,最小的一个估摸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们过来施礼起身之后,便朝他们望了过来,显然还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好了,把衣服脱了吧!”
什么?文吏一脸错愕的望了过来,把这些先生学生叫过来就是让他们脱衣服的?
“上衣脱了就好了,裤子就不要脱了。”女孩子大抵是怕自己说的不清不楚的,忙又追加了一句。
可这一句还不如不追加呢!众人心道。
到底是知礼义廉耻的读书人,在那么多人面前脱去上身也觉得有几分尴尬,他们又不是那些军队中的武夫,可不习惯光着上身,再说了自己的上身长什么样自己心里没数么?不是大肚腩腩就是一身排骨,有什么可看的?
若不是几位大人们都在看他们,他们可不愿意脱什么劳什子的衣物。虽是不情不愿的,但几个读书人还是赤红着脸脱了上衣站在他们面前。
“卫天师,脱好了。”这里的先生和学生才脱完,那个文吏就开口了。
“我知道好了,找个人去检查检查他们的腋下三寸之处。”任女孩子语气再如何温和,那种骨子里的刁蛮劲儿还是显现了出来,“都看着我做什么?难道还要我去检查不成?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你也没少看啊!文吏心道,也懒得麻烦旁人,干脆撸起自己的袖子走上前去亲自蹲了下来。
一一检查了一遍之后,原先脸上的神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怎么了?”有人问,问话的还是济南府府衙中几个文吏中的一个。
那文吏脸色微妙:“有颗暗红色的痣。”
“有颗痣怎么了?”问话的文吏奇道,“人生着几颗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