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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黑暗千年-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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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我的朋友,目标不是你。”视线交错,杀人鬼举杯,“共同的敌人,共同的利益,我们是天然的盟友——来,让我们为了伊格纳缇干杯,为了迷途者之家干杯,此酒与他们的血同在。”

    “这是茶。”下层区的阴影之王强调道,然后与之碰杯。

    一饮而尽。

章七十六沉缅于黑暗的旅者(第六更)() 
人类的眼睛与感知很容易被欺骗。

    记忆亦然。

    曾自称情报商人的威利卸下伪装用的小胡子,用清水洗去脸上残留的少许妆容,短短片刻之间——郝根丽庄园的主人,那位在下层区赫赫有名的大商人西赫法尔的身影便如同幻影一般从舆洗室的镜面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虽称不上出众,却也耐看的年轻男性的面容。

    看起来约莫二十六七岁,有着一双如冬日里镜湖一般平静的淡蓝色眸子,洗去发胶的深褐色碎发随意的披散在额际,看上去颇有几分小帅,如果不是外貌太过普通,单凭这份宁静悠远的独特气质与清澈明晰中透露着几分忧郁气息的闪亮眸子,就足够使他成为一名深受异性欢迎的气质型美男子。

    “威尔逊。”

    舆洗室的门被轻轻叩响,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情报商人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但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他只是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渍,戴上一张除了眼睛与嘴巴的空洞外别无它物的惨白假面,幽蓝的眼轱辘在狭长到有些诡异的“眼眶”中打着转,血色不重的嘴唇在咧开的“大嘴”下微微勾勒起一个弧度,然后偏过头去——在光影的作用下,有那么一瞬间,镜面中那个惨白的假面仿佛流露出阴测测的笑容。

    “紧急会议?”

    他打开门,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与分针恰成一百八十度的夹角。

    下午六点整。

    “不,是伊格纳缇大人的吩咐。”

    门外的老人回答道——用人来描述他,或许并不合适,尽管有着人类的外表,也相当符合“老”这一定义,但从与先古神话传说“灯神”一般无二的下半身来看,用人类这个词汇来形容他,显然并不贴切。

    他……是信使。

    是游荡在至深之夜深处的怪奇。

    更准确的说,是至深之夜深处某个怪奇的组成部分。

    奥巴代亚,奥巴代亚的城堡。

    在至深之夜深处,有很多光怪陆离的事物,以人类现有的智慧无法认知,以人类固有的逻辑无法解析,它们的存在甚至违背了秩序世界的法理,迷失在黑暗尽头的旅者们往往将这类完全无法理解的事物冠以怪奇之名——怪奇只是对无法理解的事物的统称,并没有褒义或贬义,其中既有对人类有利,乃至会无条件帮助人类的怪奇,也有如同混沌一般对一切饱含着深层恶意的怪奇,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奥巴代亚,正是其中偏中性的一类。

    它是一座活着的城堡。

    奥巴代亚的城堡。

    伊格纳缇对它冠以如是称呼,据那个老头说,在至深之夜中这类怪奇并不罕见,探寻普罗米修斯的旅者们并非金石铸就的铁人,也需要进食,也需要休息,也具备正常人类所应具备的生理需求——如果没有这类怪奇提供中转,恐怕没有人能够在充满恶意的至深之夜中走远。

    不过,这些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收敛心中的杂思,他看向面前以老人姿态显现的怪奇。

    “带我去。”

    他命令道,没有任何客套。

    “如您所愿。”

    老人以低沉喑哑的嗓音作答,伴随着“呼”的一声,干瘪的形体忽然炸裂开来,赤色的洪流倒卷而来,不过瞬间,曾以威利的身份出现在荣光者身侧的情报商人的瞳仁,彻底被赤红的火焰所占据,所吞噬。

    然后,在下一刻。

    “威尔逊大人,”苍老的声音唤醒青年迟钝的意识,重新以老人姿态显现的怪奇侧身做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请”的动作,“欢迎来到,奥巴代亚的城堡。”

    威利,或者说威尔逊没有作答,因为这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作为城堡奥巴代亚的组成部分,老人尽管具备一定的逻辑,却不存在相应的人格。

    他只是顺着老人指引的方向迈开步伐。

    奥巴代亚与人类认知中的城堡截然不同,首先它不是固定在大地上的死物,而是有着自己灵魂、自己意志的某种生灵,其次它在外界并不存在具体的形体,其庞大的身躯存在于一个被它称呼为“狭间”的地方——狭间的意思不难理解,就是物体与物体的缝隙间,但这个概念放在一个至少有城堡体量的怪奇上,让人不禁生出双方对“狭间”的定义是否存在决定性的不同。

    但最大的不同还是……城堡的内部并非一成不变的死空间,而是活着的迷宫。

    没得到指引的人,寸步难行。

    与之相反,得到并遵循指引的人,在这里如鱼得水。

    黑暗幽深的巷道转瞬即逝,威尔逊在巷道的尽头停下脚步,目光在有着繁复花纹的门扉上微微停驻,随后轻轻推开看似厚实的石门。

    “你找我有什么事,”他抬了抬眉头,对门扉之后与门外那黑暗深沉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的纯白空间视而不见,淡蓝色的瞳仁中只映照出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一位面目可憎的妖魔化患者,“老头子?”

    “你被人盯上了。”伊格纳缇放下手中的杯子,浑浊的眸光中看不出喜怒,低沉的嗓音没有太大的起伏,“米开朗基罗与雾夜杀人鬼已经就合作的具体事项展开磋商——而你,将是杀人鬼证明自己诚意的投名状。”

    “杀人鬼?”威尔逊在老人对面找了个位子坐下,“黑暗公会与米开朗基罗联手?老头子,是你的计划走漏了消息吧——”

    他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老人。

    “黑暗公会,”自黑暗归来的旅者哂笑一声,“对于米开朗基罗来说,一群连底裤都输掉的失败者,可没有利用的价值。”

    “这是……什么意思?”威尔逊敏锐的意识到了其中蕴含的情报。

    “黑暗公会,已经不存在了。”老人摇了摇头,语气中不无感叹,“在这一点上,不得不承认尤利塞斯家的小家伙干得漂亮。”

    “他们竟然成功了?”

    无论作为迷途者之家的一员,还是作为曾经客串过的情报商人,威尔逊都十分清楚黑暗公会的强大,打从一开始,他对少年与那位女剑士的行动就不抱有希望。

    “嗯,成功了。”伊格纳缇品一口香茗,而后放下,“也可以说失败了——在有心人的利用下,黑暗公会的杀人之鬼计划,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也就是说,雾夜的杀人鬼复活了?”威尔逊对一百年前将下层区搅合的天翻地覆的杀人鬼并没有太大的实感,尽管他承认对方是个可怕的敌人,但在眼前这个老家伙面前恐怕翻不起一点浪花,“然后……他与米开朗基罗联手了?”

    他的声音出乎预料的平静。

    “没错。”老人点点头,补充道,“而且,首当其冲受到牵连的人是你。”

    “还真是受宠若惊,”威尔逊抬起头,与那双碧绿的眸子相对,淡蓝色的眸子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一般宁静,“这么说来,我会很危险?”

    “非常危险。”伊格纳缇给出了答复。

    “这不是你乐于见到的吗?”曾经的情报商人扬了扬眉头,很难用单纯用文字描述出言语间显露的复杂情感,“我的养父大人。”

    养父大人——

    这个称谓让老人的动作陡然一僵,随后陷入了漫长的缄默。

    “这不是我的本意。”大约两到三分钟后,老人幽幽的叹了口气,“如果你执意复仇,我不介意在计划完成后,给予你复仇的机会。”

    “免了吧。”同样漫长的沉默后,青年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先不说你那个丧心病狂的计划是否能够成功,反正我是不会接受你的施舍的——所以,老头子,好好的保管好你的这条命,可不要被愤怒的荣光者与持剑者撕成碎片。”

    “这可不能保证。”注视着年轻人那双淡蓝色的眸子,自黑暗归来的旅者不由轻笑出声,“赫姆提卡的城主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二三十年前的我或许还能与他一战,但现在……我终归是老了。”

    “说这种丧气话可真不像你的风格。”威尔逊摇了摇头,“既然敢执行这么疯狂的计划,你心底应该有相应的底气吧,老头子。”

    “有些事情不是有底气才能做,”老人微微停顿,轻轻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眸子遥望不可知的某处,以平淡却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而是……命运从来没有给人类选择的余地。”

    “不得不做?”曾经的情报商人冷笑出声,“如果是探求隐藏在至深之夜的隐秘,我倒可以理解,但——”

    他顿了顿,看向他的养父,看向迷途者之家的最终统御者。

    “我始终不清楚,你为什么要打破下层区与迷雾区的界限,让无名者之雾突破叹息之墙的封锁,将整个赫姆提卡拖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

    然而,面对青年的质问,年迈的旅者只是沉默。

    纯白的空间内,年少者与年长者寸步不让的对视着,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陷入了停滞,压抑的氛围如暴风雨夜的雷云一般倾盖而下,足以令普通人窒息的压迫感在二人的对峙下渐渐凝重。

    最终,伊格纳缇为这场没来由的对峙划上了休止符。

    “如果真的遭遇了杀人鬼的话,”他轻轻叹了口气,不无悲观的吐露出话语,“或许求助于尤利塞斯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

    威尔逊粗暴的做出了回应,然而,他的不满根本就没有机会传达——早在那之前,自黑暗归来的旅者便已向此地真正的主人,以奥巴代亚为名的怪奇下达了命令。

    “送客。”他说。

    在下一刻,赤红之焰倒卷而出,将青年的身影彻底吞没。

    随后……世界恢复了清净。

    “奥巴代亚。”老人呼唤着怪奇的名字,“我真的做错了么?”

    理所当然的——

    没有答复。

章七十七宣告混乱到来的钟声(第七更)() 
米开朗基罗,是一个完美的统治者。

    强大、无情而又冷酷,手段众多且魄力十足,在其统治的三十年间,一反传统的颠覆了下层区混乱无序的格局——从行政体系的建设着手,再到执法体系的构筑,最后完善了下层区的户籍及户籍普查制度,与曾经如天幕一般倾盖于天穹之下的黑暗工会相比,他的统治无疑是宽厚且仁慈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被冠以皇帝这个称谓。

    即便光阴荏苒三十年,他的声名也未有丝毫的褪色。

    不,或许未曾褪色的不止是声名也说不定。

    三十年的时光足以使一个热血澎湃的青年走入死气沉沉的暮年,在平均寿命不过六十的下层区更是如此,但时光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实在太过稀少,不仅未曾熄灭他那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的激情,也未曾在他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明明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但他的身上却根本没有任何的老态,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强健有力的肌肉,仿佛被刀削过的坚毅面容,比鹰隼更锐利的棕褐色瞳仁,时刻都如弓上绷紧的弦一般笔挺的西服,全身上下显露时光痕迹的大概只有头顶的一片灰白,但剃成板寸头后,在整体风格的映衬下,反倒特别的有精神。

    而现在,这位不像老人的老人,正在与一位身穿病服的年轻女**流。

    她……是他的妻子。

    并非名义上,而是实际上的结发妻子。

    与他相伴走过近四十年人生的……另一半。

    如果说下层区的皇帝陛下只是不像老人的老人的话,那么这位女士……则是个不像年轻人的年轻人,除了苍蓝瞳仁中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浓郁知性气息外,端坐在他对面的完完全全是一位青春靓丽的少女。

    至少,是以少女姿态显现于世的某种东西。

    如青天蓝海编织一线的苍蓝色瞳仁,仿佛冬日白雪一般倾泻而下的顺滑长发,堪比人偶的精致容颜,让她无论走在哪里都能成为视线的焦点。然而,在整个下层区乃至整个赫姆提卡,见过她真面目的屈指可数。

    这不只是故作神秘,而是……如这份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艺术美感相对的,是这份美丽同样如水晶一般的易碎——苍白到没有哪怕一点血色的肌肤与隐约泛起青紫色的嘴唇彰显出主人那恶劣的身体状况,被洗的有些褪色的淡蓝色病服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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