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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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晟曜来说,即是后患无穷。
我看一眼略带责备的姚华棠,心中苦笑。他多半以为我对他信中所托不为所动。可是,我只是存了那么一点点小私心,想过了七夕再说而已。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让晟曜尽快名正言顺的立为储君,昭告天下。这样,无论废太子在何处、为何方势力所用还是自立山头,都将是师出无名。
我微微一笑,缓缓吐出在舌尖上盘桓几日的话语来:“王爷,眼下情势逼人。请王爷着人于今日即发明旨。”
晟曜道:“册立储君的旨意确实需要今日之内颁发,如今是在与废太子争夺先机。至于太子妃”
我口舌有些木然:“王爷,太后娘娘说的没错,虎贲将军府,堪为良配。”
晟曜没有说话。
一时之间,花园里仿佛只剩下头顶炙烤的艳阳,叫人喘息不得。
姚华棠已经躬身道:“王爷、昭训,此事已刻不容缓,微臣立刻去办。”说完便立即匆匆离去。
晟曜看着姚华棠的背影,忽然垂下了头。
我暂且收拾了纷乱的心情,道:“进去看看父皇吧。”
晟曜沉默地牵起我的手,进了威帝寝殿。
巳时正,旨意正式颁发给尚书省六部,同时向各州官署行文,将此旨意内容以诏令公开晓谕天下。
晟曜换了太子服制,暂摄朝政。
阮良娣与我亦换了东宫服制。
只是原东宫姬妾,自二皇子晟旸被废为庶人后,尚未全部搬离。
事急从权,太子晟曜便依旧在威帝的明德宫偏殿暂住,阮良娣和我仍旧住在皇后侧殿中。
太子晟曜与朝臣商议后,禀了太后、皇后,等威帝伤势好转后,再行立储大典。
然而,三日后,宫外传来消息,废太子在豫州太守宋彦伯的支持下,向大齐全境发出了清君侧的讨逆檄文。
檄文里颠倒事实,说萧王带兵逼宫,刺伤威帝,囚禁储君。废太子在京中一众忠臣义将的帮助下才留下命来、伺机逃出。而萧王近日必定会矫诏,废黜太子,自立储君,以图称制。
我立在晟曜身侧,听姚华棠和他详细说着适才在皇后和王尚书面前没来得及提到的细节。
“这檄文一出,对太子十分不利!时机把握的太巧妙了。檄文传播需要时间,多半在数日前就已发出,极有可能早于册立您为储君的诏令发布时间。诏告天下,同样需要时间。京都附近州官署接到诏令应该会早于檄文传到的时间,但是,稍远一些的州官署,尤其是临近豫州的,有檄文在前,接到诏令也会怀疑像檄文中所控诉的那样,是新太子矫诏!”
姚华棠义愤填膺道:“废太子这一次,实在狡诈!”
他抬头看晟曜和我一眼:“微臣早说过,不可拖延,否则误事!如今您先机尽失,本来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却要被怀疑成乱臣贼子,受天下不明之士的讨伐与唾骂,微臣实在心痛!”
我看见姚华棠略带责备的眼神,听见晟曜被讨伐、被唾骂的言语,心中愧悔万分。
若是,我没有在知晓旨意的那个雨夜在晟曜面前落泪,或者在接到姚华棠传递消息的当日就劝说晟曜不再犹豫,或者我没有贪心的自私的一定要等过了七夕
那么,都不会形成眼下这般糟糕的局面!
对晟曜极其不利的局面!
我后悔极了,对晟曜愧疚极了!
晟曜听了姚华棠的分析,并未多说什么,只吩咐姚华棠尽快召集心腹朝臣、谋士,共同商议应对之策。
我辞了他,从明德宫出来。
珠儿跟在我身后。
第一百七十八章 菲薄()
我心乱如麻,只觉得自己自诩对晟曜真心相待、又一向自负聪颖,却在这样的大事上拖累他至此。
又想起册立武尚华为太子妃的旨意已经颁发,他身边已经有一个名正言顺和他并肩而立的妻子。而武尚华在藤甲兵乱那晚,为了不拖累晟曜,在无医无药的情况下,断然拔箭,对晟曜给予了毫不犹豫的信任。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一刻也没有忘记,当武尚华说出请晟曜为他二人拔箭时,他眼中对她不折不扣的欣赏!
而武尚华当时扬刀对敌的飒爽英姿,连我亦是欣赏的。
也许,太后她老人家说的一点儿没错,堪为晟曜良配的,是武尚华!
不是我。
不是我这样一个落魄家族的女儿,更不是我这样一个托身婢仆的无本无源之人!
我内心深处压抑数年的自卑弥漫开来,与刻在骨子里的自矜傲气相互之间不停冲撞。
顷刻之间,我忽然不知该如何自处!
脸上一凉。
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下雨了。
我惶然四顾:垂柳依依,岸芷汀兰,挤挤挨挨的荷花莲叶旁,是一处开阔的水中沙洲。而身侧的,是太液池观鹤台。
原来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当日画冬日春景图的水阁附近。
珠儿急切的道:“昭训,快进观鹤台躲雨!”
我回过神来,与珠儿进了观鹤台。
雨点打在近旁的草木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珠儿看了看天色,道:“这雨若是完全下起来,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停的。昭训稍待,婢子绕去前面水阁里看看可有雨具。”
见我点头,便一手遮在发髻上,一手提着裙子,疾步跑了出去。小小的绿色身影很快没入雨中。
不过这一时半刻,雨滴已经连珠成线。
大雨完全落了下来。
一楼越发闷热潮湿,我便沿着台阶上了二层楼阁。
刚踏上二楼,便有湿润的风吹过来,凉快不少。
我忽然顿住了脚步。
一个玄色的背影正立在二层的木质露台上——墨棣。
未及细想,我下意识的转身,朝楼下走去。
“顾明琰。”墨棣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收回迈向一楼台阶的脚步,回头看去。
墨棣缓缓转身,迈步走进楼阁。
“脸色很差,怎么了?”
我伸指抚上脸颊。
须臾反应过来,福了一礼,道:“小莞无恙。还未谢过公子上次援手之恩。”
他身份似谜,亦未担任官职,我斟酌着便称了公子。
“无恙?那为何失魂落魄,在太液池边上。”他直接略过了我对他上次相救的致谢。
我一滞,他刚才一直在观鹤台么?岂不是居高临下的将我一路行来、浑浑噩噩的样子都尽收眼底了?
我勉力一笑,不知如何作答。
他面色无波的道:“明珝刚刚被太子擢拔为车骑将军,你该高兴才是。”
我忽然记起之前哥哥能得兵部录用为参军的事情来。昌若几日前曾说过他特地让霍长风将哥哥的名字从请功折子里剔了出去。那么,当日帮助哥哥的人,只能是眼前的墨棣了?
我试探性的问道:“我兄长当日录用为参军,是借你之力吧。”
他目光看过来,“不是告诉过你了。”
那日他忽然出现在自在庄,确实说过赔礼和生辰礼的话。可我当时惊魂未定,生怕他又下杀手,对他的话自然没当真,也没往心里去。
原来真的是得他相助。
没有当日的录用和起复,哥哥也不能在佐辕大营有调兵之权。废太子逼宫当晚,便也不能立下带兵驰援的救驾之功。
那么,晟曜想相助顾家,亦要大费周折了。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不由自主问了出来:“废太子逼宫那晚,你是故意去找的我兄长吗?”
好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么。
“霍长风既避而不见,我自然去找明珝。”
“多谢。”
“不用。他亦是帮了我。”
我听他口气中与哥哥熟稔,不由走近两步,跟他一起站在楼阁窗扇前,问道:“你跟我兄长经常见面?”
“是。”他转身和我并肩,看向楼阁下的太液池。补了一句:“都好酒,好好酒。”
我听他言简意赅,却活灵活现,任是愁肠百结,也不由笑了。以前只从哥哥口中知道他们早就相识,如今看来,这些时日以来他们已成好友。
他侧首看我一眼,道:“你不是担心顾家。那么,是讨逆檄文?或者,是武尚华?”
他一语中的,我不由抬头瞟了他一眼。
他忽然笑了,仿佛晴雪夕照一般。
我有些窘迫的道:“公子笑什么?”
“你忧心什么?”
“我,我不该拖累了晟曜。”确认了他是哥哥好友,我便放下了戒心。他又是与顾氏渊源颇深的玄门弟子,知晓过云楼,知晓我是顾明琰,更让人觉得添了一层亲近。
这时他句句询问,我便很自然的脱口而出了。
说出第一句,后面的话也便流畅许多,大概我太需要一个能让自己无所顾虑倾述的人。
“若不是我存了私心,延误了时机,晟曜立储的名正言顺不会变成如今这种局面。我觉得自己很无用,很糟糕。”
我看着楼阁外被雨幕笼罩的湖水,湖面上有无数被雨点砸出的大大小小的涟漪,一如我不安的失去自信的心。声若蚊衲的说道:“我觉得自己不如武尚华。”
墨棣没有说话。
我默默想到:要他如何说呢,我不如武尚华是显而易见的。我这是为难君子了。
见雨势小了些,便想告辞下楼寻珠儿回皇后殿。
他忽然道:“你不知道吗?”
我奇道:“不知道什么?”
“那个断言。”
他说的没头没脑,我愈发一头雾水,“什么言?”
他回过头来,打量了下我脸上诧异的神情。转头看着窗外语气淡淡的道:“你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只怕更平添烦恼。”
我满腹狐疑,但墨棣既然不再往下说,以他的性子,便是不会再提。又见时间耽搁的有些久了,与外男孤处一室毕竟不妥,便福了一礼,“阿琰就此别过。”
他身形颀长,此时转过身,俯视着我一字一顿的道:“别妄自菲薄。你根本还不知道你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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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五瓣梅(上)()
我不由笑了:“多谢开解。”
“既然心悦太子,又有愧疚之意,你助着他便是。讨逆檄文,又不是完全无计可施!”
他的口气稀松平常,却叫我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时机延误已不可挽回,与其愧疚自己拖累晟曜,不如尽心相助他,以补偿自己的过失。
墨棣面容清冷,却三言两语叫我心事得解,似云开月明。我脸上由内而外漾出实实在在的笑意来,恳切的道:“多谢公子!”
墨棣眼底仿佛有一缕笑意,然而倏忽不见。转身又看向窗外,不再言语。
楼下传来珠儿的声音:“昭训,您在吗?珠儿拿了雨具回来了。”
“在!这便回去吧。”我扬声应答,步履轻快的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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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晟曜过来,眉宇间倦意十足。却依旧含笑问我晚膳用了些什么,用了多少,是不是合胃口。
我不由笑了:“殿下放心,母后十分照应臣妾与阮良娣。”记挂着他眼下所处的不利局面,旋即转了话题:“白日里,您和臣下们商议的如何了?”
“嗯,议了许久,大概有个方向了。眼下我的难处,一是这名正言顺如何让天下人都知晓、并且能信服;二么,就在于柳相一党事事掣肘。今日议定了,明日由礼部倡议百官,上表奏请尽快举行立储大典。”
晟曜走到桌边坐下,拿手揉着眉心,“再就是这豫州太守宋彦伯,今日有人查出,他的老父竟然还在京都居住。应当可以拿来做做文章。还有,从东魏藤甲兵俘虏的口中,也问出了些消息来。可今日事发突然,暂时还没定下如何应对的整个章程。”
我一边琢磨着他说的话,一边递过去一盏消暑解渴的甘草蜜水。
他先尝了一口,继而一饮而尽。问道:“不太像平日里膳房的东西,味道好入口多了。这肯定又是你的心思。怎么做的?”
他不过随口一问,然而我故意仔仔细细的道:“用官桂、甘草、丁香、白豆蔻仁、砂仁各半两。研磨成细末。用藤花半斤、蜜十斤炼熟。新汲水六十斤。用藤花一处锅内熬至四十斤。生绢滤净。生绢袋盛前项七味末。再下新水四十斤。加入炼熟的蜂蜜。将甏口封了。夏五日、秋春七日、冬十日熟后,即可饮用了。”
声音婉转,语调柔和,偏偏语速比往日快上许多。
他嘿的笑出声来:“看把你伶俐的,说这么一长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