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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玉堂缘-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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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朝中勋贵和六部官员,隐隐有了两派之势。

    晟曜多年和光同尘,隐忍已久,北地归来又被淑妃、太子联手发难,如今威帝不再有意无意打压,反而看重起来,心中感慨,于朝务上就更用心起来。在大书房议事后直接歇在了外院,已经十来天没进内院。

    自朱盈娘的春词被揪了大逆不道的错处,朱氏一族被贬,柳相便被威帝明显冷落了。

    而淑妃之父兵部尚书蒋毓泓一直力荐霍长风,意图将京畿之地兵权集于一人之手,终于惹了威帝忌惮,在政事上颇多弹压,而且已数月未传召淑妃侍奉。

    佟嬷嬷进宫给皇后送东西,回来后说,淑妃在宫里撒娇撒痴,这次因事关朝堂大事,便连太后也未出面帮她说话,只叫人传话,要淑妃静心养性,在瑶光殿多抄佛经。

    少了前朝、后宫的诸多掣肘和打压,晟曜和皇后的日子,前所未有的顺心起来。

    他面上不动声色,与往日无异,可只有身边的人知道,他心情很好。

    我亦是喜悦的。能帮到他,而不是仅仅接受他的宠爱,这让我觉得自己还是当年的顾明琰。

    而向川也传来哥哥的口信,他已接回嫂嫂和侄儿,如今团聚,照着我的嘱咐置办了宅院。

    我便叫向川带了陈茂等庄子里的人手、财物给哥哥:他如今正是需要这些的时候,这些人在哥哥手里得用的话,寻长姐、翻查科考泄题旧案等事也能快些有进展,比在我这里作用更大。

    哥哥能起复,顾家有望,这都让我欣喜不已。

    只是,许多人对哥哥和顾家依旧是观望的,只有新提任的礼部侍郎侯晓岚不避嫌,打听了哥哥新置办的宅子,登门看望。

    我装作不经意的问向川:“谢府可有人来?”

    向川飞快的抬头看了我一眼,瞬间又低下头去,“小的不曾见到。”

    我的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起来。

    当日七夕夜宴我在公主府遇见昌若,他明明已经认出我来,可也不曾做过什么——向公主讨要一个小丫鬟,对谢府二公子来说,应该还是办得到的。

    而之前为了霍长风统领没有为哥哥请封的事情,向川找过昌若的随身小厮抱朴,抱朴却避而不见。

    回想这桩桩件件,我忽然有些心寒起来。并非为了他们不施援手——朝堂之上,涉及家族安危利益,帮是情分,并非本分。

    却更深切的意识到:谢家原来这样在意门楣!

    顾府、谢府多年相交,只是因为门户相当么?顾府当日对谢府多有提携,如今落魄,谢府便不屑往来了?

    然而记起昌若眉目儒雅高华的样子,记起谢府设法将哥哥服役地改为京郊佐辕大营的事情来,又始终觉得也许别有隐情。

    往日大姐姐带我学掌府里庶务时,常说我就是这种性子,总不愿将人心想得太坏,只怕将来会吃亏。

    我却反诘道:“人心蜿蜒,可总有暖意啊!不然这世间还有什么趣儿?”

    想了许久,终是将谢府不曾看望哥哥的事情放下了。

    天气渐渐热了。

    这日午后,我见后园里牡丹开得正好,便唤人拿了画具到再顾亭。

    略构思了片刻,便在生绢上下笔着墨,以没骨法粉笔带脂,先画出了牡丹花头出来。

    翠浓伴在一旁,笑道:“昭训画的真好!”

    我浅笑道:“好么?”

    当日在大昭寺,翠浓舍命护我,又能机警应变。我心中感念,自赤芙嫁了,便着意抬举翠浓。

    翠浓倒也持重,待人接物均和往日没有分别,并未因为我的抬举生出骄蛮来,更得了多福轩上上下下的赞赏。

    此时亭外花香细细,有几只蜜蜂正围着五六丛牡丹花“嗡嗡”飞舞。翠浓素手指向亭外,“自然好了,昭训不信问问它们可好?”

    我抿唇一笑,端详起画面来,笑道:“这左上角留白多了些,等我画上两只蜂儿添补一二!”回头见颜料不齐全,吩咐道:“去拿些藤黄色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自在飞花轻似梦(下)() 
翠浓答应着去了,留下映红带着两个小丫鬟在亭子外头候着。

    这两个丫鬟形容尚小,不过十二岁的样子。

    其中一个着柳绿色比甲的梳着双丫髻,想来是犯了春困,此时站在那里,头却是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盹。另一个也不遑多让,眼皮耷拉着,又努力想要睁开。看得人想笑。

    映红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就要发作两人,我含笑摇头,抬起食指摇了摇:“无妨,不要吓着她们。”

    自己当日在公主府为奴,从早到晚的劳作,最期盼的就是能歇上一小会儿。

    将心比心、推己及人罢了。

    此时日光正盛,将复色牡丹花瓣的浅色部分照得近乎透明,明媚娇娆。亭子一侧的池塘有微风吹过带起的波纹,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来。

    忽然有不知名的翠鸟叽啾一声从水面略过,在水波尚未散开前激起许多道涟漪,层层叠叠,往复不已。

    我心中有一事难以决断,亦是反复掂量。

    索性搁下画笔,拿了放在案几旁的白绢地绣孔雀漆柄团扇把玩,行至亭子临水一侧坐下。

    之前的涟漪已经散去,水中倒影渐渐清晰起来。落花无声,我倚靠在近水的美人背栏杆上缓缓摇着团扇,慢慢的做了决定。

    闭上眼睛小憩,不知不觉渐渐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却突然惊醒过来——总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睁开眼睛,亭外站着的不是晟曜又是谁!

    我慵懒的笑了,将团扇抵在下颌上,伏在栏杆上嗔道:“王爷作甚么,怪吓人的!”

    晟曜提步走入亭内,笑吟吟道:“谁叫你在这里睡着!”抬手抚上我的肩头,“连落了一身的花瓣都不知晓。”

    我凝视他宠溺的眉眼,深吸一口气,“王爷,妾身有一事。”

    “何事?”他漫不经心的问道,伸手从我发上摘下几片花瓣。

    我回首看向映红。

    映红立即会意,带着两个小丫鬟退到了回廊边。

    晟曜见了奇道:“何事如此郑重?”

    我字斟句酌,迂回言道:“去岁腊月里,王爷带着我与阮良娣、青卓到东市的荟珍楼听戏,王爷可还记得?”

    晟曜牵起我的手,亲昵的放在唇边摩挲,眸光温柔注视于我:“听延禧班的《长生殿》那回么?”

    我忍住心中悸动,“我们的马车从朱雀大街走的,一旁铜雀巷里有座顾家旧宅,不知王爷可知晓?”

    晟曜的手突然顿住了。

    我忐忑不安的看着他。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然而眸光却是几番变幻,似喜还忧,仿佛谁在井口投下一颗石块去,波澜顿起,片刻后终于深井无波。

    线条分明的唇中吐出几个字来:“自然是知道的。”

    我咬牙坚持说了下去:“妾身在永嘉公主府为奴,王爷亦是知道的。可王爷从来没有问过小莞,小莞在入公主府之前,来自哪里,是何方人士。”

    晟曜忽然笑了,笑容璀璨,仿若漫天星光。

    “小莞,我不问你,是因为你就在我身边,我看得到你,了解熟悉你的一切,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儿,知道自己钟意你就是了。至于其他的,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炽热目光转向亭外,“譬如你,喜欢这些牡丹便是喜欢了,只管画它们便是,难道会在意它是山东曹州进奉,还是河南洛阳送来的?”

    “王爷钟意小莞?”

    “爱若珍宝。”

    “无论小莞是什么人,只是因为小莞而喜欢小莞么?”

    “是!”

    我忽然泪如泉涌,站起身有些踉跄的扑入他怀中。

    他有力的臂膀稳稳的拥住我,静默不语。

    花园后墙处突然传来喀嚓一声响,听着像是树枝折断的声音。我顿时惊觉,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晟曜朝后墙处张望片刻,安抚道:“怕什么,多半是猫儿踩着树枝了。”

    方才一时情动,这时候颇有些难为情,遂拿团扇半掩了面。

    晟曜笑着将团扇拉低了,温言道:“你适才提到顾府?”

    我沉吟片刻,柔声道:“是,妾身原是顾府旧人。”

    我感念他待我的情意,原想如实相告自己的出身,可现下他与太子相争,若将自己是顾府嫡女戴罪之身的事情和盘托出,对他又何尝不是徒添麻烦。

    如今只半含半露说是顾府旧人罢,等他日时机成熟之时再说明白更稳妥。

    晟曜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半晌方道:“昔年顾相名满京都,他获罪抄家,实在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当年因为避嫌东宫之争,我不曾明面上与顾相结交过,只与他家大公子有过数面之缘,对顾家学识、教养也是钦佩的很。”

    他略低下头看着我:“前些时候,顾公子以军功得授官身,这事你可知晓?”

    “听说过的。”我有些不安,担心他认为我与旁人私通消息,又补上一句,“永嘉皇姐曾经给过几个仆役,都是顾府出事时候发卖的。妾身和他们难免会更关注顾家的消息些。”

    晟曜笑了:“何需如此战战兢兢。我早说过,不让你再受委屈,要你能畅快淋漓的笑。”

    他停顿下来,不过须臾又笑道:“你既然是顾府旧人,自然关心顾府动向。日后便是往来,我也乐见其成。只是对外要做的小心些就是了。”

    我按捺中心中的狂喜,福身道:“谢王爷体恤。”

    石榴花开的时候,我接到了虎贲将军府邀萧王府女眷赏花的帖子。

    我不无诧异:“虎贲将军府?请我去赏花?”

    湛露也有些拿捏不准,犹疑着道:“是,帖子是送到王府回事处的,应该不会弄错。”

    我接过放在剔红托盘中的帖子,展开看去:南阜小亭台,薄有榴花取次开。帘杏溪桃,或可相约吟盏。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寄语美慧曲昭训,晴也须来,雨也须来,莫使金樽空对风。

    反复读了几遍,我抬头问道:“不只单单请了我吧?”

    “是,阮良娣和纨素夫人那里也都收到了帖子。”

    “她们二位的意思是?”

    “帖子送去的时辰不长,这会儿倒是不曾得了确切消息。只听说收到帖子时阮良娣只打开瞟了一眼就丢了回去,纨素夫人未动声色。”

    湛露说完停了下来,让小丫头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了翠浓在身旁,方才禀道:“昭训是想酌情推辞么?”

第一百五十五章 端午() 
我沉吟片刻点头道:“这虎贲将军府的六小姐跟我们王爷缠杂不清的,我们这会儿去她们府上,倒是算什么说法呢?京中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两府,宫里又会怎么想?一动不如一静。宴无好宴,不去最好!”

    又笑道:“说起来,这位武小姐泼辣声名在外,下的帖子倒是颇有雅趣。”缓缓转身,将手中娟册帖子放回了托盘。

    吩咐湛露道:“让回事处回帖,就说曲昭训偶染风寒,谢过武家美意。”

    湛露应下了,却忧心道:“昭训这样回了她们,会不会因此惹了武家不喜?若是万一有朝一日武小姐赐婚王爷、做了萧王府的女主人,只怕昭训会吃亏。”

    我淡淡的笑了:“我与她之间,本就不会喜欢彼此。”

    湛露琢磨片刻明白过来,笑道:“还是昭训想得通透。”她若有所思的目光在请帖上打了个转,“方才昭训赞这帖子写得好,多半是他们府上九少爷的手笔。”

    我奇道:“九少爷?各府的帖子不是由回事处的人执笔么?”

    “这个是婢子揣测的。以前听人说过武府的嫡出九少爷自幼在外学艺,前两年才被接回京,却让家里人都大感奇怪,将军府的嫡苗却不爱刀枪,只爱舞文弄墨,尤其喜欢咬文嚼字的掉书袋,连过年那时候的拜帖都要自己亲自来逐字逐句的推敲。他们府上却也没法子,只能随他去了。也因为这个缘故,对他尚武的嫡妹,也就是六小姐更宠爱了。”

    “噢,”想着这兄妹两个的奇特之处,我也忍不住笑了,“倒真是有趣儿。”

    可我很快就知道,这位九公子并不仅仅是个有趣的人。

    端午节,宫中大宴。

    萧王带了我与阮良娣入宫。

    与去岁重阳大宴时候比,威帝显得苍老许多。

    而让威帝操碎心的太子,却没什么变化,依旧桀骜风流:金龙袍服领口敞开,身边围坐着五六个美貌的太子府姬妾,手持夔纹酒壶,径自朝口中灌着酒,间或眼神阴沉的环视打量着殿内席上的其他人。

    我在他看向萧王这边之前,收回目光垂下了头。

    视线所及处是今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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