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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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气里,也是这样的合欢树下,因为和亲眷中的姐妹们斗草输了,小女孩心气上来哭鼻子不肯去吃饭,昌若便携了我采撷合欢花,温柔的劝慰哄得我破涕为笑,傻傻的看着衬着合欢花宛若春风般美好和润的昌若的笑。
后来年岁稍长,谢家与父母开始议亲,只待选秀摞牌子后便正式下定,为着闺礼刻意回避,我与昌若便难得一见了。若家宴时能远远在人群中瞧见他的飘逸身影,心头便似小鹿乱撞一般,脸上也漫过不自然的紧张神情。有时被大姐姐发现,便要取笑打趣好久,直到我扯着她的衣袖扭股儿糖似的撒娇才作罢。
昔日的温语软笑声犹在,大姐姐如今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纤纤弱质流落在外无所依附,于温婉的大姐姐而言自是极大苦楚。念及此又想起自己即将委身他人、以后与昌若再见也已是路人,一时难以自制竟对着合欢落下泪来。
担心被人撞见正要拭去眼泪,忽闻身后响起一把戏谑的飞扬男声,“别人都是准备酒水迎接本王,你却准备了一汪子泪水,倒也算别出心裁!”
我蓦地回头,只见一名着月白织锦长衣、身形修颀的男子长身玉立在月洞门处,身后远远跟着六名仆从。
我深吸一口气,盈盈拜倒,“婢子婉莲,向贵主叩安。”
他走近前来,以手托起我的下巴,我大为窘迫,稍稍别过头去,微阖双目只盯住自己颤动的睫毛。
“泪盈于睫,梨花带雨么,”他以拇指轻轻摩挲我的下颚,“雁字不曾见,清泪已轻流,何事初夏似深秋。”最末一句带点问询语气,但更多的却是肯定与了然。
这词中涵义未免太过契合近年际遇,我惶然举首抬眸,不期然直直撞进一双黑瞳,心头一跳,面上不由绯云密布。似乎在那好看的眸子里有着一丝怜惜意味,不过只是一瞬之间,也许是我的错觉;仔细看去还是戏谑神色遍布那玩世不恭的脸上。
他伸手将我扶起,调笑道,“如何看得痴了?本王丰姿美仪令卿忘情了么?不妨不妨,来日方长,你尽可慢慢看来。”
我面上发烧,只垂首不语。方才的错觉许是我太过希望能在他眼中看到怜惜所致,有怜惜我方能安身立命不作浮萍之状,亦才能徐图后着。
念及此,我微侧身敛衽为礼,“婢子婉莲,见过萧王殿下。殿下万福。”
萧王喜不自禁,握住我手道,“方才口称贵主,可见公主并未与你讲明来由。如何现下便知孤的身份了。七夕夜宴之时,你并无抬头注视本王容颜吧。那时你惶恐无依,堪堪叫人生怜。”
“婢子当晚确实未见殿下真容,只是”,我绞着手中丝帕,低低道,“殿下声音如珠玉落盘,过耳难忘。如今听殿下几番言语便知是当晚谢舍人口称的萧王殿下了。”
“果然蕙质兰心,不愧是”,他略顿了顿,“如解语花般的妙人儿。”
他不曾放开我手,携我转向身后一树嫣红柔软的合欢,绽开春水般笑颜,“这树好,花也开得正当其时。”
阳光斜斜洒在枝叶间,有斑驳的光影在花间流连,更衬得合欢花似透明一般柔美嫣然、脉脉欲诉还羞。
我默然不语,合欢树下,我最初遇见的,是昌若啊。心也如合欢花瓣一样丝丝缕缕,万千思绪百般滋味都难以理清。然而感觉萧王的手温暖而有力,也不敢挣脱,只得由他握着。
须臾,他转头向我,“孤到来之前,莲卿有无期许永嘉皇姐将你许给的是当朝太子千岁?”
我迎向他灼灼双目,“婢子从无一丝一毫这等想法。相反,婢子私下期望万万不可是太子千岁。”
注:“雁字不曾见,清泪已轻流,何事初夏似深秋。出自雁字不曾见,清泪已轻流。天涯离弃孤客,总是恨悠悠。旧梦依稀羁苦,新笔难提欢笑,风月几多愁。寂寞更憔悴,是处泣温柔。
桂华向、肠断处,冷沙洲。离人圆月,何事初夏似深秋。忘却千般过往,还记三分思量,剩爱意仍留。与卿共明月,独自上高楼。
双行泪诗词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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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莞(下)()
萧王大感兴味,“如此掷地有声,该不是为了迎合本王吧?但言无妨,孤不会罪罚于你。”
我淡淡一笑,“婢子往昔听过诸位殿下许多逸事”,我不动声色打量下四周,“当今太子殿下,乃故孝诚仁皇后所出皇二子。博学刚毅,然生性多疑。东宫之中多有姬妾被罪责致死。而萧王殿下您,却曾为了府上一名姬妾挺身拦下一匹失控的烈马。”
“哦,你倒颇多见闻。只是,孤王府中内院的事情,你却是从何处知晓呢?”萧王的话语探究不止,语气中却是波澜不兴。
我虽然感觉奇怪,却不得不答,“婢子虽然身份低下,与殿下身份如云泥之别,但身在公主府,总有些天潢贵胄的逸闻趣事在府中流传。何况,殿下丰神俊朗,是众多女子心中所想所愿,自然对您的事情津津乐道。殿下又何必奇怪婉莲知晓这件往事。”
这倒不是我一味敷衍掩饰的说辞,大姐姐以前和亲族中姑娘们的闺中闲谈中,萧王的名讳和趣事的确经常出现。在一旁玩耍的我,自然听得许多。当时闲谈的闺秀都期盼自己的夫君能够如萧王一般疼惜女子。对萧王的形容更是如完人一般,说他身份贵重却不轻贱女子、又孔武有力才能迎面拦马救下那名唤硕人的姬妾。当时我懵懵懂懂,一知半解,还对姐姐们提起萧王便掩口轻笑、面飞红云的样子迷惑不解,直到遇见昌若,才知其中玄机——我的昌若哥哥便是如姐姐们说的萧王殿下一般的完人了。
想起昔年闺中旧事,我不自觉的嘴角噙了笑意。
萧王看见,似乎很是欣喜,柔声道,“皇姐说备了份薄礼送与孤,不过依孤看,倒是份让人惊喜的厚礼呢。”
厚礼,我的心在这样的字眼面前一分一分的凉了下来。是的,我不过是公主赠与其弟取乐的小玩意儿罢了。然而面上终于还是微微一笑。
他似乎察觉我的疏离,温言问着,“婉莲是谁起的名字?”
我稍作沉默,便微微歪着头应道,“殿下不喜欢么?”
萧王淡淡凝眸于我,“前人早说过芙蓉不及美人妆。七夕当日,你立在水阁门处回眸莞尔,轻妙姝丽,让人一顾倾心,”他倏然伸臂揽我入怀,“孤以后叫你小莞可好?”
盛年男子的气息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扑面而来,充盈我四周,他的怀抱宽大而温暖,隔着薄薄的衣料,肌肉的起伏也触的分明。我顿时面上如火烧一般,人也凝滞住了。
他见我如此情状,轻轻拂过我的背脊,安慰道,“既然知道本王怜香惜玉,就大可不必如此害怕了。”
我怎能不害怕不心惊,他竟要我以小莞为名,要知道“莞尔”是昔日我与大姐姐闺中玩笑时起的小字。我说大姐姐语笑嫣然,当以嫣然为字;大姐姐便点着我鼻子嗔道,“可咱们家中成日里就是你最爱笑,便以莞尔为字吧。希望你一生喜乐,永无烦忧。”偏偏大哥刚下了学走来听见,笑道,“本就是个爱笑爱闹的疯丫头,你还纵着她,以莞尔为字,越发没个正形了。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世家小姐的烦忧无非是金钗的点翠不够好、绣花样子想不出新意罢了,再也就是担心能不能嫁个知道疼人的郎君了。我的妹妹们聪慧可人,自然是嫁与士族子弟琴瑟和鸣的。还能烦忧到哪里去呢!”
可是后来我们才知道,积世大族的子女,若是真的烦忧起来,便不是烦忧这么简单的字眼了,直可用辛悲代替。嫣然、莞尔的小字我也许久不曾想起、不愿想起。
现在却被萧王这样不经意的拂开封印,暴露在夏日灼热的阳光中,清晰无比、无可遁逃。他知悉内情?还是天意弄人的巧合,我犹疑难决。何况当日莞尔一笑回望的实际是昌若哥哥,难道他竟视若无睹!
他感觉到我身子的轻轻颤动,手指缓缓滑过我的脸颊,“好了,没事了。别紧张了。这就随本王回府吧。”他忽地促狭一笑复又露出那种玩世不恭的神色,“本王不喜欢在别人府第中与人燕好!小莞如此软玉温香,孤早已心痒难耐!”
言毕也不看我,直接展臂将我打横抱起。对着那几位立的远远的侍从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点眼力见儿,还不把车驾驶来!”
我大急,拉住他衣袖,“殿下,请放下婢子,非礼勿行啊。”他摇首笑道,“自称婢子,却又如何知道非礼勿行这种辞藻?”,他注目于我,温言道,“何况你现下已是本王的夫人,还以婢女自居么?孤今日虽不能给你纳彩、纳吉、纳征的礼数,但问名、亲迎却也不曾少了去。小莞还是感觉委屈么?”
我被他眸中的情意怔住,呆呆看着他,半响方记起仍在他怀中,不由用丝帕半掩了容颜,声细若蚊道,“赤芙,请殿下带上她。”
“赤符?”他惊道。
“是,赤芙是与妾一起长大的婢女,实在割舍不下,还请殿下向公主一并讨了去。”
“这样啊,”他展颜一笑,对绯色蟒纹华盖车旁的从人朗声道,“留个人跟着莞夫人的婢女收拾物品后跟来;再去两个人跟皇姐面前道一声谢,就说小王十分受用,这就带莞夫人和婢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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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入府(上)()
萧王府与公主府相距不远,半柱香的功夫便至王府正门。正门为五开间,门前蹲着一对胸系铃铛、口含宝珠的卷毛疙瘩石狮,雄健威武。
在车内时本是害怕萧王会做出一些让人难堪的举动的,还好他只是静静的拥着我,连调笑的话也不曾讲,我安心许多。
下车时,因赤芙还未赶来,他便伸手来扶,我微一迟疑便不推拒——感念他的细心,何况我也并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拂了他的面子。我是从偏门入府的侍妾,我须得深深认知并铭记这一点,以免有不合身份的举动。
携手入得府中,迎面是一块高五米的太湖石,其后是正殿,殿顶铺设绿色琉璃瓦,飞檐之下彩绘金龙。东西路各有配殿和几重院落,举目望去,但见庭院深深,曲廊亭榭,轩院曲回。
此时,一名管事上来向萧王打个千,“请王爷示下,新进姬人如何安置?”
萧王闻言笑骂道,“晋安,你小子越来越不长进了,这是莞夫人。就在多福轩住下吧。”
我心中暗暗称奇,王府的管事怎会当着王爷新宠的面口称姬人?便是做做门面功夫,当面也是会尊称一声夫人的。暂时按下疑惑,随着萧王一前一后上了两顶青幔小轿,向内院行去。
轿子行的平稳,一时停下,轿帘被人掀开,一张芙蓉秀脸映入眼帘。
“婢女湛露,见过莞夫人。湛露扶莞夫人下轿。”那位晋安管事好快的动作,看来已经布置停当了。
我浅浅一笑,扶住她手下轿。略略打量周围,是个雅致的庭院。院内的正房有七间,梁柱皆用楠木,四周有廊庑相接,垂花门内侧北面悬“多福轩”的直书匾额,院内多植翠竹,辅以花木、盆景、鱼池、石山,朱栏白石,景致幽雅。
萧王笑意盈盈揽过我,“小莞,湛露识文断字又识大体,是府里的老人儿。有她在你身边,孤很放心。”
湛露轻盈一福,“王爷谬赞了。奴婢自当尽心照顾好莞夫人。”
我轻声对萧王道,“谢殿下费心。妾应先去叩拜主母,方敢住下。”
萧王不以为然,“本王尚未立正妃,只有一位良娣,可改日再见,亦无需你见礼。至于其他姬妾,大可不需相见。你且安心住下。早知你刚一进府就如此战战兢兢,本王倒不如就将你安置在皇姐的揽翠小居了,你也自在些。”
我温顺点头,“妾听王爷的便是了。”
萧王握我手在掌中,“你略略安置便休息吧。晚膳就在多福轩用。孤明日来看你。如果缺什么,只管找湛露要就是,只要府中有的,她就有本事给你弄了来!”说完暧昧一笑,又靠近我耳边低低道,“本王不是那样猴急的人儿,小莞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大失所望呢?”
我顿时满脸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得低下头去,只管看着裙边上的卷草忍冬纹不出声,生怕他又肆意调笑。
倒是一旁的湛露解了我的窘境,深深一福,朗声道,“送王爷。”
萧王这才带着侍从去了。
我抬头对湛露报之一笑,不无感激意味。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莞夫人,奴婢刚刚只怕讨了王爷的嫌了。”她笑起来眼睛如弯弯的月牙儿,十分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