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郁果-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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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部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走进去,大声咳嗽一声,惊动了传达室的人,隔着窗户问“谁?”一看是个陌生人,就坐了起来,但是眼睛并没有完全睁开,迷迷糊糊的想把好梦续上,这个人就是张三存,是上下寨的革委会正主任,算是一把手,社员们都叫他张一把,今天轮到他值班,中午无人打搅,他就睡觉,还做了个好梦,做的什么好梦先不说,先说说张三存这个人,张三存,出身贫寒,又早年丧母,是个孤苦伶仃的穷小子,但是他不甘穷困,胸有大志,他完全靠着自己的努力,爬上了现在的位置,成了上下寨的当家人,一个无依无靠的穷小子能有这样的成就,已经是很不错了,但张三存并不满足,他觉得自己还应该干的再大一些,最起码像马朝华一样当个市长什么的,“马朝华有啥本事?他吃几碗饭,喝几碗汤,都在咱张三存的肚里装着,可是,马朝华运气好,有人提携。”而张三存呢?不能说不好,也有人提携,只不过提携他的人要么被打倒了,要么靠边站了,这被打倒的人是刘主席,这靠边站的人是李支书,心有所想,梦有所思,张三存他的的确确是做了个好梦,这梦其实也是实事儿,就是刘主席到上下寨参观考察的事情,这事情发生在十年前,那是个饥饿的年代,全国饿死的人可真不少,而上下寨没有饿死一个人,还超额完成了国家的粮棉征购任务,成了省里的先进典型,刘主席到省里调研,知道了上下寨的事情,来到上下寨视察,那时候的张三存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半耕半读上完了中学,返乡参加劳动,当着生产队长,他实干精神不强,但是他脑子好使,玩虚的也把生产队搞得很好,社员们不但吃饱饭了,年终还分红,成了上下寨乃至全县甚至全省最富裕的生产队,深的李支书的赞赏和器重。
刘主席说:“国家遭受自然灾害,人家又向咱逼债,天灾加上人祸,让人民受罪了,毛主席三年都不吃肉,听说有老百姓饿死了,他老人家都难过的哭了,如果他知道咱上下寨的党支部,带领群众顶着压力,克服困难,生产自救,没有饿死一个人,一定会非常高兴。”刘主席参观了上下寨的水上运输队,缝纫社,养猪场,种粮队、植树造林队,科研站,机械运输队,还有敬老院,托儿所、学校后说:“什么是社会主义,你们干的就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就是解放生产力,就是要让每个人都过好日子,上下寨生产条件好,要先走一步,不光是发展农业,还可以发展工业,商业,无工不强,无商不富,等你们发展好了,我和主席一块再来参观”
刘主席参观以后,又开座谈会,省里县里一百多号人,都是官高位显或者社会名流,连县长都悄悄地坐在一边儿,谨言慎行,省长的发言也简明扼要,不超过五分钟,按程序由上下寨党支部书记李万祥做典型发言,但是,李万祥是个谦虚的人,他不但不大权独揽,甚至连荣誉也不贪,他把出风头的事情都让给年轻人,这一次他让给了张三存,他说:“我是大队支书,算是上下寨的当家人,其实我就是个甩手掌柜,工作都是这些年轻干部干的”他拉过张三存说:“这个小青年叫三存,今年二十四岁,甭看年轻,心劲儿可不小,脑子也够使,是我们上下寨最年轻的生产队长,也是最财大气粗的生产队长,玩虚的就能挣大钱,让他做个发言吧,存,你小子要好好把握机会啊,讲得好,主席就把你提拔到北京了。”张三存红着脸走上讲台,就像一个没有背会书的小学生,站在老师的面前,惴惴不安的望着刘主席,刘主席微笑着向他点点头,他从口袋中掏出发言稿,结结巴巴照着念,一边念一边用袄袖擦汗,惹得与会者哄堂大笑,笑着笑着不笑了,会场静悄悄的,都在认真的听一个年轻的生产队长谈经验,还有人悄悄拿出笔和纸记起来,张三存不知道自己竟讲了一个小时零三十八分,他就是觉得在刘主席面前讲话美气的很,那发言稿其实五分钟都读完了,其余的都是他临场发挥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结束了,掌声让他清醒过来,他才知道自己闯祸了,省长才做了五分钟的发言,自己竟占了主席这么长的宝贵时间,他看看李支书,李支书紧锁眉头,无可奈何的耸耸肩,他呆在台子上,不知道怎么下台,刘主席站起来,用双手握住他的手说:“小伙子,讲的好哇???????”
就在这时候,大门响了,胡二炮走进来,那咳嗽就像甩炮,把他的好梦惊飞了,你说他懊恼不懊恼?
他懊恼的望着来人:“干啥?”
胡二炮一眼认出张三存了,二十多年了,这存娃子好像没啥变化,张三存比他小两三岁,个子瘦小,缺少自信,因为他的亲娘死了,他爹给他娶个后娘,后娘待他不好,怕他吃不给他穿,还老撺掇他爹打他,爹的精神娘的胆,张三存是没有精神也没有胆,但是他不自弃,他读书很用功,说话办事很到位,脑子也聪明,十分的崇拜少年英雄虎墉斌,称虎墉斌为“虎大英雄”,老爱跟在虎大英雄的屁股后面转悠,虎大英雄干啥他干啥,虎大英雄说啥他听啥,但是,虎大英雄不咋看得起他,不叫他的大名,而是轻蔑的叫他“存娃子”,对他呼来唤去的,还嘲笑他,作弄他,下河里洗澡把存娃子的衣服藏起来,让存娃子出丑,撺掇存娃子捅马蜂窝,蚂蜂把存娃子的眼睛蛰的睁不开,但是存娃子从来不恼,倒是虎墉斌,想起这些事就有点自责,觉得自己对不起存娃子,也正基于此,他想存娃子的次数,甚至比华弟多,没想到存娃子,干的还不错呢,能当上上下寨的一把手,也是不简单的,胡二炮想自报家门,但是转念一想,咱不是微服私访吗?就先访访存娃子吧。
胡二炮放下背包,说:“我是下放干部,从洛阳来得,你给安排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吧。”张三存瞟了胡二炮一眼,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其实,是因为眼前的人惊了他的好梦,他心中懊恼,还有就是他看不起下放干部,觉得他们都是“在城里混不下去,到上下寨讨吃的来了”就说,“从洛阳来得?那就去养猪场报到吧。”胡二炮说:“我口渴了,能不能给口水喝喝?”张三存挺庭身子,指指对面的茶几,那上面有,喝吧,喝完赶紧走,我得接着做好梦。”
胡二炮自己倒了一大碗茶水,痛痛快快的灌了一通,摸摸嘴说:“这茶不咋样。”
张三存更懊恼了:“你有好茶,就给咱贡献点,还嫌茶不好呢?给你说,就这,群众都给咱提意见,说咱搞特殊化,等你到了养猪场就知道了,连李支书都天天喝老白开”
“嗷,真的?”
胡二炮兴趣来了,他并不走,而是搬个兀子坐在存娃子的对面,想和他闲聊,存娃子想撵他走吧,也不好意思,再说,“人家是上面来得下放干部,不知道是哪庙的神仙,不能得罪,说不定日后会有用处呢。”
张三存坐直了身子说:“你快去报到吧,养猪场条件不错,还有一间空房子,你去晚了,被别人占去了。”胡二炮故作生气的说:“你这啥态度?你就是这样接待上面来的干部?”张三存说:“我就是这样接待的,你有啥了不起,不就是从洛阳来得吗?给你说吧,咱上下寨接待的干部多了,从省里下来的还有好几个呢,有啥稀罕的?不就是在城里混不下去,来上下寨寻个饭碗吗?你要不想去养猪场,就进石料厂,上山拉石头,天不亮就起床,天不黑不下工,住在山上的窑洞里,连个窗户都没有。”胡二炮说:“我可是从马市长哪儿来的,马市长是我的好哥们儿,你就不怕我回去到马市长那儿告你的状?”张三存说:“你说的是马朝华吗?他算什么东西,他是上下寨的子弟,却不为上下寨办事,为了升官发财,出卖上下寨的利益,他都不敢回上下寨了。”胡二炮说:“咋不敢回来,前几天才回来一趟,说是给马医生开追悼会,你参加了吗?”
“当然参加了。”
“看见马朝华了吗?”
“当然看见了?”
“没有给他说话?”
“说了,面子还得给。”
“不管咋说,人家是市长,管着你呢,你不怕他?”
“怕他啥?”
“怕他将你的官帽给摘了。”
张三存抓抓头发说:“我巴不得他将我的官帽给摘了,那一天我还向他当面撂挑子呢,他说,你在我面前撂挑子没有用,我管的是县长,你的顶头上司是公社书记,现在不叫书记了,叫主任。”
胡二炮说:“那你就去公社找主任撂挑子呀。”
张三存说:“我找他撂挑子?那小子是属兔子的,还没有等着我们这些大队干部去找他撂挑子呢,他先撂了,跑到洛阳找马朝华要闲职去了,那一天,我们十几个大队一把手,联合去向县长告状,县长说,这是和平时期,要是在战争时期,像他这在战斗最关紧的时候,当逃兵,我会”
胡二炮有点紧张:“县长怎么说,他会一枪崩了他吗?”
张三存摇摇头:“不会,县长说,现在是特殊时期,他干不成走了,就走了吧,但是,你们不能撂挑子,擀成啥样是啥样,有你们撑着,总比没有的强,这形势不会总这样,主席都发指示了,要抓革命促生产,备战备荒为人民,咱们现在就是坚守住阵地,等待着大部队回来和咱们胜利会师。”
胡二炮说:“他是个什么人?和县长很熟吗?”
张三存说:“他是个大英雄,我想他二十多年了,没想到他革命意志衰退,才四十岁,就吃老本,不想立新功,碰了一两次钉子,就打了退堂鼓,说什么,‘人到四十天过午,船到码头车到站,咱虎墉斌这一一辈子算是完了,找马朝华要个闲职,当个只拿薪资不干实事的逍遥派,混到退休算糗’他已经不是我崇拜的虎大英雄了,我从心中鄙夷他,如果见到他,我。”
“如果他回来了,站到你面前,你会怎么做?”
张三存咽口唾沫说:“我能怎么做?充其量在他面前吐一口唾沫,不管咋说,他也是我心中崇拜的大英雄,如果他能回来,当我的顶头上司,做群众的主心骨,我愿意为他摇旗呐喊,把上下寨这面红旗扛起来,带领大家大干社会主义,累死苦死也心甘情愿,可是”
张三存叹口气,脸上现出很无助的神情。
“存娃子,仔细看看,我是谁?”
张三存猛一激愣,完全从梦境中走出来了,他定睛一看,“哇噻”一声,从床上跳下来,上前抱住胡二炮的肩膀:“是你?真是你?真是你虎大英雄啊!”
梦里不知身是客(十)()
胡二炮推开存娃子。
“现在吐吧,吐一口唾沫吧,咱不是虎大英雄了,咱是逃兵。”
张三存用力摇着虎大英雄的肩膀说:“你不是逃兵,你回来了,你又回到革命的队伍中来了,你永远都是咱崇拜的虎大英雄。”
张三存说着,打开立柜,取出一盒黄金叶,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支,要递给虎大英雄,虎大英雄接住,没有吸,而是又装进了烟盒,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盒软云,撂到桌子上:
“吸咱的”
张三存有点手足无措,看着桌子上的烟无从下手,胡二炮自己取一支点着,又取一支递给张三存,“存娃子,你都一把手了,还是不自信?”张三存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咱存娃子这不自信的缺点,是一辈子也改不掉了。”说着将桌子上的两盒烟,都拿起来,放进立柜。
“张一把,你干啥?”
张三存笑着说:“咱不自信,也不自弃,咱还想往上爬呢,这往上爬不得找人托关系,这两盒好烟就让它派个大用场吧,虎大英雄,你还有吗?”
胡二炮从口袋中摸了一会儿,说:“还有半盒熊猫”
张三存说:“半盒也行,见了马朝华,只不过递一支,半盒也能递好几回呢。”
胡二炮说:“存娃子,你不是说去找县长撂挑子吗?咋还想着见马朝华,是不是也想往上爬。”
张三存说:“撂挑子,是不想在基层干了,往上爬是想到洛阳当个脱产干部,就像您一样也去找马朝华求个闲职”
胡二炮说:“你不能撂挑子,我如今不想要闲职了,我回来了,当你的顶头上司,做群众的主心骨,我的办公室被封了,就到上下寨蹲点来了,你得为咱摇旗呐喊,带领群众大干苦干,把上下寨这面红旗扛起来,不能让它倒了。”
张三存说:“那我更得撂挑子了。”
胡二炮生气了:“存娃子你太不像话了,你敢撂挑子,我揍你。”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