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纪-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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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息吐了出来,不想这气息既雄浑又悠长,经过他的喉咙时震动了声带,居然带出了不自觉的长啸。
啸声久久不停,直啸了一顿饭功夫才停歇。王阳明屏住呼吸,隔绝了真气的进入,心中暗暗疑惑不已,根据书中所载,修习九阳神功,如果进境顺利,当可以在三月内修成第一重,届时丹田中真气充溢,经由长啸排解而出。
自己不过修习了一日夜,怎么就会到达这个境界?莫非自己练的不对?
思量中睁开眼,这才发现身边赫然站着散宜生和朝闻道,也不知站了多久。他赶忙站起身来:“师父,大师兄,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朝闻道微笑:“我跟院长正在屋中看书,忽然听到这里有长啸声,料想是你,便赶紧过来看看。莫非你已练功有成?不自觉地纵声长啸,可是内功已经入门的表现。”
王阳明定定神,一脸疑惑:“我正是为此不解。九阳神功所载,如果修炼顺利,三个月内当可以练成第一重,达到纵声长啸的境界。但是我才修炼一天,怎么就已经这样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进境过速,倒也未必是好事,院长,您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一席话说得朝闻道也跟着担忧起来,两人齐齐望向散宜生。
散宜生神色平静:“能有什么问题。他身体本就与旁人不同,修习内功的速度自然要快上许多。再说这九阳神功原本就是玄门正宗中的异类,修行神速,他一日夜间练成第一重,并不奇怪。十三,你伸出手来让我看看。”
王阳明赶忙伸出手去,散宜生的真气由他玄关入体,探查了一番他体内情况,却皱眉道:“真气松散,没有凝成实质,你是怎么练的?”
“什么凝成实质?我就是感应到天地元气,然后把它导入体内,它就会自动进入丹田储存起来,就这么练的。”王阳明云里雾里,完全不懂。
散宜生大皱其眉:“你没凝练?”
原来天地元气进入身体变成真气,这只是第一步,这样的真气虽然已经可以为人所用,却因为密度甚低,以气体形态出现,很占体积,人的丹田虽然可以容纳非常可观数量的真气,却也有其上限,真气的密度越低,占用的丹田体积就越大,上限也就越小。
同时由于密度低,真气往外输出时的威力也就越小。如王阳明这般,虽然真气溢满丹田,却少了一个凝结的过程,真气涣散,真正用在实战中并不能对敌人造成多大威胁。
朝闻道也随之气结:“小师弟,原来你没有经过第二步过程啊。难怪你修炼的如此神速,只吸纳储存而不凝练,确实节省不少时间,但是这样的修炼是没什么用的。”
练了半天原来是白练啊
王阳明拍着额,一副晕头模样,苦脸解释:“我哪知道还有凝练这一步。你们又都不给我讲。”
散宜生瞪他半晌:“惫懒小子,这种事情,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我想你即使不知,自己也会去藏书阁找几本入门书籍来查明。”又点点他脑袋,恨恨道:“哪想到你居然是真的不知道。”
“好吧。”面对一脸茫然沮丧的王阳明,散宜生无奈:“你现在开始凝练自己已有的真气,以后再修行时,也要边吸纳边凝练。凝练的过程也很简单,催动意念在丹田中产生压力,将真气压得密实,尽你最大的努力,越实越好。”
王阳明空欢喜一场,只得悻悻答应。
临走前,散宜生不放心的郑重叮嘱:“修炼一道,得扎稳根基,你现在就相当于在打基础,基础打得越扎实,将来用起真气来就越顺手。万不可贪多冒进,不然,你的真气就是空架子。”
经过散宜生一番恨铁不成钢的严肃教导,王阳明终于理解,暗暗平复心情,开始尝试凝练真气。
一试之下,才发现情况真的如散宜生所说——
丹田中原本散漫的真气慢慢波动,带着几分不安的动荡,在他的加压之下渐渐凝成了有如实质的液态,但是这个凝练的过程远比吸纳的过程艰难许多,王阳明累得满头大汗,用了两三个时辰,也不过将一日夜间吸纳的天地元气凝练出了一半,这些被凝练的元气被他越压越紧,越压越实,最后凝成了一滴金色的液态水滴,滴溜溜在丹田上方旋转。
同样的,由于真气被凝练之后丹田空了许多,九阳神功的修炼过程相当于退了一步,第一重还远没有练成。
王阳明抹了抹一头虚汗,并不感到气馁,他心知,即便如此,自己的修炼速度也是相比常人快了许多。
他也这才知道,原来如此多的真气才能被凝练成一滴,而丹田开阔无边,一个人或许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将丹田中的真气储满,无怪乎散宜生时常感慨人力有时而尽啊。
第二十二章 朽木哉()
吃罢饭,王阳明去了演武场。
国子监设演武场,用于给学生们修习体用之术。这演武场实际是个室外的区域,用石灰粉砌成了一公里周长的跑道,跑道周围绿树掩映,内侧则是大片空地,摆放了哑铃、沙包等一用器具,还有十八般兵器,用来给学生打熬气力磨练技巧。
王阳明再次惊讶,这不就是前世学校中的操场么!
场中有一些学生正在呼呼喝喝,还有一些学生在绕着跑道飞跑,实在让他感觉无比亲切。
附近夜晚的凉风拂过人面,让人精神一震。王阳明打量了一圈,径直走到一处沙包前,摆开架势,按照自己白天所看降龙十八掌的掌法概要,打算先从第一掌练起——亢龙有悔。
这亢龙有悔,只是蹲好马步,然后简简单单一掌出去。然而这一掌却不是用尽全力拍出去就可以了,讲究收发由心,三分力在敌而七分力在己,所谓有悔,就是此意,必须随时可以悔过。
王阳明懂得这个道理,真正做起来,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
他试着一掌拍了出去,借着九阳神功的内力,沙包被打得噗噗有声,前后摆动,但是这一掌出去的力多了,留着的力少了,失了这掌法的精髓。他又试着出了一掌,这次出去的力少了,留着的力却多了,沙包纹丝不动。
啪啪啪,掌心打向沙包,带起微风,扬起尘埃。
他反复研究着出了几百掌,可却始终抓不住那个悔字的奥义,不由得愁眉苦脸。
几百掌下去,丹田中好不容易凝结的真气都被他用的差不多了。
“朽木哉!”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王阳明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身后正站了一位鹤发老人,一身米色道袍洗得发白,脚上光光的没穿袜子,趿拉着麻布鞋,一脸不屑,哼声看着他。
王阳明不明所以,躬身问道:“老先生是在说我吗?”
老人又哼:“面前还有别人吗?”
王阳明被噎了一下,见老人阴不阴阳不阳的,心中有些羞恼,但是又揣测对方或许真能说出点门道,来点拨自己,便试探道:“先生何以教我?”
半晌没好气般瞪他:“你是散宜生的徒弟,我可没资格教你,只是看你在这里反反复复练一招亢龙有悔,看的心里憋闷,好好一招亢龙有悔,被你使成了蟒蛇出洞。”
纵使王阳明脾气再好,练了半天的亢龙有悔,却被人说成蟒蛇出洞,心里也好不憋闷,嘴上只道:“老先生说的对,我确实没练好这一招亢龙有悔。不如老先生给我演示一下如何修习这一招?”
老人斜睨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反倒认真地点点头,说道:“也好,我就帮散宜生教一教他这个不成材的徒弟。你让开。”他径自走到沙包前,双脚摆了一个不丁不八的造型,对王阳明说道:“你看好了,我就做一次。”
王阳明瞪大眼睛去看,只见老人迅疾无比地一掌送出,掌中隐有风雷之声,这一掌无比实在地打到了沙包之上,沙包纹丝不动。
王阳明一脸无语。
吹牛皮吹大发了吧?这算什么啊?出手倒是阵势很大,然而毫无效果啊!
下一刻,他惊讶地张大了嘴。
只见沙包上的硬质布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丝丝缕缕裂开,碎成了千片万片,然而却始终彼此相连,整体造型依旧完好一个伤痕累累的沙包。
恰有风吹过,顷刻之间,整个沙包轰然而散,布料夹杂着沙粒盘旋飞舞,细细看去,原本沙包里的粗粒沙子,也尽数被这一掌的威力震成了碎碎细沙,纷纷扬扬。
风轻卷起散碎的布料和细小的沙粒,带着低呜声轻啸掠远。
原本硕大的一个沙包,现在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绳子,徒劳地挂在那里,悠悠荡荡。
王阳明目瞪口呆,想到自己开始那几百掌,确是无一配得上“亢龙有悔”几个字,衷心叹服:“多谢老先生指教,老先生神技惊人,小子佩服之至。”
老人面无表情:“亢龙有悔,出掌之时要在内心深处想着后悔之意,然而如果一开始就存着后悔之意,那出掌如何能尽全力?要紧之处在于出掌的途中要随时有所保留,确保随时能收回,然而在掌力甫一接触对方的时候,才将全数的气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出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居然练了几百掌都没有悟出来。我就教你到这里了,后面看你自己造化。”说罢他又摇摇头,毫不留情地嘲谑,“朽木不可雕,朽木不可雕。”
王阳明心中若有所悟,知道老人说的极其在理,心中感激,然而他生性极为高傲,听着朽木还是不喜,只在原地生闷气,看着老人即将走开,憋了半晌,只得梗着脖子,硬生生挤出来一句:“敢问老先生名讳?”
老人停下身来转头瞪他:“怎么?不服气?还要回去禀告散宜生让他来找我老头儿的麻烦?”
王阳明尴尬拱手:“不敢不敢。只是这沙包被老先生给打没了。若是教枢处问起来,学生总要有个应对,即便教枢处让我赔钱,我也得知道我是替哪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付的钱吧?”他特意将德高望重四个字加重读音。
老人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眉毛一挑:“我老头做你前辈是够的,却称不上德高望重。老朽广陵子,你让教枢处只管来找我。”
王阳明恍然大悟,原来这老头就是院中大教习广陵子。看他年纪,只怕比散宜生大上许多,论资历比他老,但是排名和地位却在他之下。莫非广陵子心中不忿,与散宜生交情不睦,所以将不满都发泄在散宜生新收的徒弟上?
然而院中并无传闻院长与大教习不对付啊。
他正思绪飘忽,却又听广陵子阴阴郁郁地袅袅道:“我那小徒儿当年练这招亢龙有悔,不过出了三掌,就已经领悟了其中精要。”
王阳明上下两圈牙交错着磨了磨,这才了悟广陵子为何要找他麻烦,感情因为自己的缘故,苏沐被散宜生赶去了后山思过崖面壁去了,她的师父来替她找场子来了!
但是苏沐那件事情,确实也有他的不对,当下赶忙道:“学生鲁莽,害的十二师姐去了后山。我明天就去后山看她。”
广陵子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去,走出两步,淡淡的声音从风中飘来:“我那徒儿,最是爱吃红烧肉。”
第二十三章 思过崖()
天色已晚,王阳明回到宿舍,朝闻道已经回来,二人聊了一会,王阳明问朝闻道参悟三千道藏的进展如何,朝闻道说已有一些进展,然而院长还是嫌慢了些。
王阳明想起晚间广陵子说的话,向他打听:“十二师姐爱吃红烧肉吗?”
朝闻道奇道:“你也知道了?你跟十二师妹见过面了?”
王阳明便将自己初来国子监时与苏沐的过节讲与他听,又说了在演武场碰到广陵子一事。
只听朝闻道笑道:“在你来之前,十二师妹原是我们几个中年龄最小的,又是江南豪门苏家的掌上千金,从小千宠万宠,宝贝一般,脾气倒是当真不小。但是小师妹天资上佳,悟性了得,又谨慎勤奋,小小年纪却在内功和外功修习上都有相当造诣,她与我都是拜在广陵子师父门下,师父亦是极为疼宠。此次她被罚去后山思过崖,师父想必心疼,所以今晚才会拿你出气。”
王阳明抱怨:“不就是去后山思过吗?至于这么心疼么。”
“你还不知道国子监的思过崖是什么回事吧,”朝闻道见他一脸迷茫,只好向他解释。
原来书院后山未经开发,多飞禽走兽,天地元气远较前院丰沛,本身是练功的极好去处。但后山之中有一处天然形成的禁地,就是思过崖,原是囚禁犯有重大过失的弟子的监狱,后来大夏朝建立,国子监不再保留私自关押犯人的权力,院中弟子如有作奸犯科,与庶民同罪,交由刑部掌管。这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