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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相思无痕-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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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西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车,跟着她上了那茶楼,茶楼的雅座内坐着一名衣着素雅的女子,鹅黄衫裙,水晶发饰,她见温西便站了起来,微微一礼,笑道:“几次见面,却不曾叙话,今日才有缘请的姑娘前来。”

    这姑娘姓方,温西也只知道她姓方,第一次见面在房锦娘家的别院,她与杜少珏一箜篌一笛应和成曲,第二次是在温西与冷疏竹去往积云书楼的路上,匆匆一面。

    温西问道:“方姑娘见我有什么事吗?”

    方姑娘微笑地请温西坐下,又将案上茶水轻盈地注入盏中,递给温西,一笑道:“秋来无好茶,温姑娘莫要怪罪待客不周。”

    温姑娘盯着盏中茶汤,嫩绿一汪,令人心旷神怡,摇摇头道:“方姑娘客气了。”

    方姑娘笑笑,道:“温姑娘不尝一口么?”

    “啊……”温西见她如此,有些怪异,但想到她是白君的弟子,白君与自己说的那句话还在耳中,虽她这请的莫名其妙,温西也不好直接离去,便端着茶汤饮了一口,芳香馥郁,回味甘甜,便赞道:“好茶。”

    方姑娘一笑,道:“这是南来的花茶,女儿家们最喜爱的,我尝着也喜欢,就是冷公子他不爱,他一向喜欢吃些苦茶,说什么苦茶清心。”她说着,噗呲一笑,掩唇道:“他那个人瞧来便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了,哪里还需要什么苦茶清心。”

    冷公子……

    温西一愣,明白她说的是冷疏竹了,温西低头,没有接她的话。

    方姑娘瞧她神色,又淡淡一笑,“本来,我是想请冷公子的,只是他近日有些繁忙,我也不好一直去打搅他,又凑巧看见了温姑娘,为了不辜负这好茶,便唐突了。”

被辜负的好茶() 
温西将茶水仰头一饮而尽,又将茶盏放回桌案,道:“方姑娘,这茶不错,我吃完了,要回去了,告辞。”

    方姑娘不曾想到她如此的性格,本来百转千回的话语都似撞了南墙一般,忙道:“温姑娘,还请再坐一坐吧。”

    温西人都已经站起来了,也不想再坐回去,只是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这一时之间,温西又这么直白,方姑娘就是有话也难以出口,她呐呐半晌,有些无力,从手边拿出来一个纸包,道:“这是冷公子最爱的荆南小蒲,请温姑娘帮我带回去给他,好么?”

    温西一愣,她带还是不带?这方姑娘同冷疏竹,应当……

    她本想拒绝,但看她神情,眸光点点,似有愁态,她又不忍拒绝了,只是一包茶而已,带又算不得什么。

    温西到底还是接了过来,又点头道:“哦。”

    方姑娘便又展颜微微笑道:“多谢。”

    *

    温西一路捏着那包茶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那个方姑娘与冷疏竹什么关系?他们之前相好?看那天冷疏竹见到她的神态,似有些缱绻难尽的意思。

    那现在呢,现在他的心中,是如何想的?

    温西忽觉患得患失,然她纠结过后,猛然一震,几时,她有了这般心肠,难道她比自己想的还要喜欢冷疏竹?

    他那般温柔、周到、细致,他看着她的时候,如水的瞳仁中清澈地倒映着自己的一颦一笑,而他也为之欢喜为之忧愁。

    她还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的话呢,但他的微笑之中,已经让她觉得任何话都不必出口,他都已经明了。

    那他是不是也喜欢她?是真心的喜欢,还是出于责任,只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过往,还有一同背负的家仇。

    她胡乱地想着,等回到陈王府的时候,那包茶叶被她捏着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她自己还不曾发觉,愣头愣脑地走回无幽园,才发觉冷疏竹不在。

    清羽看她面色不好,忙上前问道:“温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温西木木地摇头,问道:“冷、冷疏竹在哪里?”

    清羽忙道:“公子在前庭殿下那处。”

    陈王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冷疏竹装成他到处晃,便也搬回了自己的居所。

    温西一抬手,把手里捏的茶包塞给清羽,道:“这是给冷疏竹的,别人让我给的,是、是方姑娘,你拿去冷疏竹房间吧。“

    清羽一愣,低头看那“茶包”,有些哭笑不得,茶香浓郁,只是几乎被捏成了粉末,若是冷疏竹要煮茶来喝,倒是不用再去研磨了。

    温西将那茶送出,如释重负一般,直直地回了房,“咚”地一声关上门,便没了动静。

    萤烛听见声音,走了过来,清羽便举起手,将那茶包拿给她看,萤烛一皱眉,“是方姑娘?”

    清羽点头,“温姑娘出去是见到了方姑娘了?”

    萤烛蹙眉道:“想来是的。”

    清羽有些叹息:“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变成这模样了。”

    萤烛摇头:“等冷公子回来再说吧。”

    清羽便为难地举着茶包,“那这个怎么办?”

    萤烛脱口而出:“扔了去。”

    “啊?”清羽怔然。

    萤烛揉揉眉头,只好道:“算了,拿去冷公子房中吧,温姑娘带回来的,若是不见了,不知道那位玲珑心肠的方姑娘会说出什么来。”

    清羽“哎”了一声,去了冷疏竹房间。

    *

    漪澜殿中,陈王正聚了数人在商议。

    曲素道:“殿下,沈先生信中的意思是还是要按兵不动,孟许却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打算令博林取道小沈门,先去探一探虚实。”

    陈王点头道:“沈先生深明大局,此刻不宜出动,等庞原郡那边的消息再走下一步,如今事有千头万绪,随州那处已成僵局,怕是要另寻突破口了……”

    陈王支着脖颈,看向墙上地图,地图十分广大且详实,正是昔日堪舆大家申徒生花费数十年所绘。瑶洲南原西接晋华国玢西,东接东魏随州,随州一地,自来伐乱,虽十五年前被大将延光大败华军而夺得,陈王受封之后,立刻将自己全部的人马都布在肃束二城相守,那时他的实力只能在边关纷乱之中谋取,而如今安士然在俪关内陈兵数万布置筹谋,他却不急着夺回那一个关口了。

    陈王的眼珠转动,目光沿着庞原郡一直向西,再南下秦安又至西南桐桐谷。

    一时,众人无声,皆敛声屏气。

    陈王微一动指尖,目光依旧看着墙上,口中却道:“你们继续说。”

    冷疏竹便站起来,道:“图鹿王入关内偷袭,贺兰奏光去了桓京,瑶洲如今正空虚,葛伯朵正杀得离江源的贵族吓破了胆,为什么不乘机入瑶洲,反而去向了于师?”

    众人皆有点头之态,道:“不错,瑶洲水丰草肥,正是关外最为富庶之地。”

    “瑶洲还有贺兰奏光的大王后焱善公主的十者军,不容小觑,葛伯朵只怕也要避其锋芒。”

    “于师极北,并非善地,又将入冬,葛伯朵此举不啻于去送死。”

    曲素站起来,也看向堪舆图,边思边道:“西域一带有数小国,还有于师、王田、丘几等数十城,商贸成风,往来不绝,然近年来因冕荼城乱,突利人不时劫掠,加之天山下陈安国内乱,渐有没落。”

    陈王道:“葛伯朵狭隘,睚眦必报,他却放着大好的寻仇的机会不利用,想来看清了自己目前的实力不足以与贺兰奏光相斗,想必有什么高人在指点他,能令他咽下这口气,还隐忍西去,徐徐图之。”

    冷疏竹微有思量:“高人?”

    陈王看他道:“去将那柳一郎提来,葛伯朵竟然相与起了中原的武林人士,那么他的帐中,应当还有其他的高人。”

    他又道:“鸫现在何处?”

    冷疏竹道:“他跟着葛伯朵去了离江源,如今,应当还跟着葛伯朵后面。”

    陈王双手交叉至于唇上,右手轻轻点着左手的食指,又看了看于师再以西之地,而其南下便是昆仑山脉,再以南便是晋华国的天水、甘泉等城。陈王忽然想起一件事,胥长陵回晋华之后,先去的地方便是其国西北,这一带为胥氏龙兴之地,旧有晋华国四大家十豪杰的名门世族,有些世族已绵延近千年,在前朝时便是巨族,家大势大,如老树盘根错节。

    ……

谋动() 
陈王一边唇角轻勾,面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笑意。

    近日东魏局势瞬息有变,就算他之前安排妥当之处也有了变动,犹如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一般,此事应当在数月前安士然忽然以雷霆之势占据俪关开始,不,也许更早,到图鹿王借博日侯的地盘南侵。

    他不能一直被动下去,被人牵着鼻子走,陈王手指不停点着桌案,却并非发出声响,抬头看面前七八人,冷疏竹站在书架旁取下一本书,曲素正与武先生小声交谈,而邵连则一副正在思索的模样,其余人或站或坐或有看向墙上堪舆图。

    “莫如先生。”陈王叫了一位盯着地图西域方向的一位白衣布巾的年轻男子。

    莫如先生忙回了神,站起身来行礼:“殿下吩咐。”

    “莫如先生幼时从林松君教导,游历各国,对于西域有何见解?”陈王问道。

    莫如先生上前几步,仰头看图,手背身后,细想一番,才转身面向陈王,道:“西域广大,便是在乌拉拉河以南,昆仑以北,梁裕关至天山一带就有三千余里,共十七城,其中陈安国为商路必经之所,最为富庶。而突利人则踞于赫格山乌拉拉河一带以劫掠放牧为生,民风彪悍,不可小觑,数年前其下伊小汗王名叫乌奴儿的渐成气候,麾下收十来支人马,算来也有了上万之众。”

    陈王听着有些思索,莫如先生继续道:“而后便是于师、玉田等城,皆因商路而兴盛,各色人等皆有,其国主城主不过付于晋华而求庇佑,数年来称臣纳贡。”

    莫如先生手指向各处,口中名称与图上对应,“晋华在胡胡尔山南小泉城建有军司戍卫,戍卫军时常出毛关巡视长衍道,与突利人不时遭遇,各有胜负,难以灭绝,此处数城不胜其扰,故而使得西来商队止步于河梁外,东路一带渐有颓败。”

    陈王听此,心中已有决断,他点点指尖,道:“疏竹,你写信给莲心,令她出关与鸫见面,带些人手去向于师。”

    冷疏竹已明了他有些祸水西引的意思,葛伯朵如狼似虎图谋颇大,此着既不能养虎为患,又要教晋华的西北世族坐立难安才好,然那里局势纷杂,还须得细细打听地清楚才好行事。

    冷疏竹立刻应是,去了一旁提笔写信。

    曲素在一旁面容有些踌躇之色,陈王看见,问道:“还有事?”

    曲素躬身一礼,道:“殿下,不知道京中之事,有何打算?”

    储位未定,程临王入宫,周王出京,陈王不时动一动辣手,世族皆有不安,朝中暗潮汹涌,京中局势如弦上之箭,已到了不得不发的局面。

    “京中……”陈王问他道:“前朝武宗舞阳之变,曲先生是如何看的?”

    一时,众人齐惊,连曲素都面有土色,邵连蓦然抬头,不顾失礼地直直看着陈王。

    史家所记前朝那舞阳之变,正是武宗在舞阳宫杀兄弑父之事,随后其登上帝位,虽开疆拓土不世之功,治有金安盛世之景,到底为文人笔墨而晦言。

    曲素震惊过后,思虑再三,才道:“殿下请三思。”

    陈王面容平淡,并非说话。

    曲素扬袖,深深拜下,正色道:“高祖有孝治天下祖训,殿下为子为臣,不可坏先祖教训。再者,士者,重纲常,尊教化,殿下既有重士纳贤之意,亦……不能留下为人攻讦的把柄。”

    陈王略略抬手,令他起身,道:“曲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

    曲素长舒一口气,一旁的邵连将他扶了起来。

    陈王又看向邵连,道:“长恒,听闻你口中三寸有不烂之功,不知道能否说动一枚顽石。”

    邵连一笑,行礼道:“不知道殿下所说的那枚顽石,可有耳朵?”

    陈王大笑,对他招手,邵连便附耳上前。其余人皆面面相觑,有些莫名,邵连一时听罢,笑了一笑,便低头退出去了。

    余下的人除了冷疏竹,皆一副不知所以然的神色,冷疏竹写完了书信封好,低头道:“殿下,卑下这便往长安县行事。”

    陈王点头,也起身,同众人道:“方才议定,诸位各行要事,此便散去吧。”

    众人一同道是,散去。

    陈王便与冷疏竹一起出门,院中有风,吹来一片干枯的竹叶,陈王抬手,那竹叶便落在了他的掌中,他盯着这竹叶良久,终究一扬手,又将它投入了风中。

    冷疏竹静静走在他身侧,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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