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痕-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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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疏竹轻吟:“柔弱女子……”柔弱女子便不会被送进陈王府了,更何况,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陈王府中的莺莺燕燕都被找了个很好的借口送走了。
事情便这般过去了,只有街头巷尾,闲人们茶余饭后当做奇闻谈论。温西不知陈王究竟作何想,她却直到数日之后送了孙美人的灵柩出了城,才吐出口憋闷的气。
她将那碎铃铛埋在她的碑前,轻道:“若是有来生,嫁个只对你好的人。”
冷疏竹在旁,背过身,看着风过树林。
回来的路上,温西控着缰绳,被风吹得额发飘动,冷疏竹不时看她,温西不解,问道:“你怎么了?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冷疏竹浅笑,道:“现在就你我二人,你骑着关外良驹,只需一挥鞭,便可以从这条路一直向南,远远地离开京都,我在想,若是你真这么做了,我该怎么拦你才好。”
温西一愣,蓦地转头,路旁是杨柳,万千枝条如绿帘,道路笔直,通向远方。
请帖?()
她转回头,摇了摇道:“昨夜,你出门之后,陈王的信使自束城回来,他带回一封杜羽的信,是他半月之前写的,说他若是不曾回来,就令人将这信带给我。”
“嗯……”冷疏竹道:“他说了什么?”
温西道:“他说……他有了我师父的消息,让我不要着急,在京城等他,不要到处乱跑惹祸。”
冷疏竹便道:“所以你便听他的话了……吗?”他这话,说得有些停顿,仿佛还有些旁的意味。
温西不曾留意,她抿抿唇,点头:“我师父到底在哪里?需要他出定裕关找的?”她扭头,看向冷疏竹,这语气,既像询问,又像试探。
冷疏竹莞尔,她倒底还是藏不住心事,只道:“我不知道,等杜羽回来,你不就知道了?”
“是吗……”温西低下头,盯着自己拉着缰绳的手,绕了几圈又松开。
过了折柳亭,承安门在望,两人控马过桥,进出城门的人有些多,便下马慢慢走着。
忽地,听见一声悲号,苍凉绝望,“天呐!我大魏要亡啊,这等乱臣贼子当道,陛下!陛下!老臣……老臣……咳咳咳!”却又一阵鞭打声,还有叱骂声:“老东西,你还有三千里路要走呢,要嚎路上嚎去!”
温西看去,却是一名老者带着枷锁,被几个士兵押送着出城,路人听见鞭挞声,纷纷避让。这老者满头银丝,还被那兵丁殴打,温西瞧着顿时火起,上前道:“他一个老人家,已经落得这般悲惨,你们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那兵丁瞧是个小姑娘,不快道:“闲事莫管,他是陛下定罪的钦犯,你若多嘴,连你一块发配了。”
“你!”温西还要开口,却被冷疏竹给拦住了,他上前同那几名士兵道:“蒋老大人虽一时落难,却也有门生故旧,凡事宽容一些,对几位也有好处。”
温西愣愣看着他,心想原来他认得这老者。不想那位范老大人一见冷疏竹,立刻啐了他一口,“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奸佞小人,你回去告诉陈王骆铖,我蒋黎,活着看要他死无葬身之地,死了也要在阴曹地府等他落入十八层地狱才瞑目!”
温西怔怔然,不知所措,冷疏竹清声道:“老大人精神矍铄,想必能长命百岁。”
蒋老大人见他神情自若,恼恨不已,把手腕上的铁扣敲得啪啪直响,“佞人!竖子死当街,无人理会!”
他越骂越起劲,那些士兵忙把他扯走了,冷疏竹看着那群人出了城门看不见才收回目光。
路旁有人小声道:“连蒋大人都被陈王所害,只怕江东六士有去无还。”
另一人忙道:“嘘,小声些,此人是陈王爪牙,若是听见,只怕不好,快些走吧。”
温西便见两名书生装扮的人从人群匆匆而去,她又去看冷疏竹,冷疏竹似不曾听见一般,只对温西道:“难得出来一趟,要不要买些东西回去?”
温西摇摇头,道:“还是回去吧。”
“嗯。”冷疏竹翻身上马。
*
回到陈王府,二人在门外下马,一旁却有一名仆役打扮的男子自对街的影壁后探头探脑地出来,瞧见温西,又瞧见冷疏竹,有些犹犹豫豫地靠近。
冷疏竹一甩袖,一柄冷光烁烁的细刃直指他的咽喉,温西一惊,蓦地看向冷疏竹,他时常带笑,少有此果决的杀机,那仆役无甚拳脚,温西也不能觉察有危机近身,冷疏竹何以如此?
那仆役被冷疏竹这一举动骇得跌倒在地,忙叫到:“我家主人有帖子给温西姑娘。”
“给我?”温西讶然。
冷疏竹面色依旧冷冽,道:“你家主人?是谁?”
这人见冷疏竹不再上前,爬了起来,故作镇定道:“温姑娘看了信便明白了。”边说,边自怀中解出一份素锦的帖子。
温西欲抬手去接,不料冷疏竹先拿过来了,他径直打开看,看了之后,面色依旧不好的很。
“是什么?”温西不解他这模样究竟何故,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冷疏竹默不作声,将请帖递给她,温西接过,却是舒阳公主请她过两日去西山打猎,她有些莫名,道:“公主怎会好端端的给我下帖子?”
公主若要找她,找个人来传唤便罢了。
冷疏竹冷哼一声,不曾说话。
那仆人忙又补充了一句:“公主吩咐,到时亲自派人来接姑娘。”
“哦。”温西应了声,那仆役瞥了一脸冰霜的冷疏竹,忙打个千儿就跑了。
“你要去?”冷疏竹忽然问她。
温西挠挠头,道:“不能去吗?”
冷疏竹冷声道:“这位公主惯会无事生非,你若是不想招惹闲事,不去的好。”他这话说得冷硬的很,与往日那春风和煦般的温柔模样大相径庭,温西以为他只是方才城门那事惹得心中不快,她不明前因后果,只是道:“但公主下了帖子,又说遣人来接,若是不去,只怕也会有些事端。”
“你莫要理她便是。”冷疏竹扔下这句话,便进了府。
温西追上去问道:“你怎么了?方才那位蒋老大人,是何人?你怎么见到他之后,便不太高兴?”
冷疏竹不曾理会她,脚下生风,走得飞快,温西越加疑惑,也疾走几步,追上他的脚步,又道:“冷疏竹?喂……喂……”
冷疏竹忽然顿下脚步,温西不及收力,险些跌倒,他回身顺势将她的腰一拦,温西便扑在他怀中。温西不妨这一下,忙红着脸退开几步,结结巴巴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冷疏竹定定地看着她,忽地叹口气,道:“杜羽不是在信中同你说了,莫要惹是非。”
温西拿着帖子扇扇,道:“我本来也没打算去,只是我又不是蠢货,行动就要被你说惹是非。”
冷疏竹听她抱怨,微声一叹,轻道:“是我多事了。”
温西拧着眉毛看着他,道:“冷疏竹,你……”
冷疏竹轻叹,只道:“你心有斟酌,我不该多此一举。”却是一掠身,走了,温西不明所以,追了几步,见追他不上,只得罢了。
“什么意思嘛,一时一会儿脾气……多此一举……”温西不知是何滋味,却有些空落落的难受,她怔怔地站立许久,才回去了小院。
小女初愁,心有得失()
冷疏竹站在高处,满腹心事地看着温西走远了才转身去了陈王的书房。
陈王正在见人,冷疏竹进来之时,那人正离开,他见冷疏竹,微微一礼便退下了。
“殿下。”冷疏竹进门,欠身行礼。
陈王道:“如何了?”
冷疏竹道:“已经令林玉东夫妇两人看管,孙美人的坟茔若有损坏,便使内项银两支取修缮。”
陈王皱眉看着他。
冷疏竹恍然回神,陈王问的,自然不是这些琐事,他微微吐出口气,道:“这自有管家料理,殿下安排甚妥。”
陈王看着他道:“何事?竟令你心乱?”
冷疏竹沉默片刻,才道:“不过琐事,不足以心乱。”
他不愿说,陈王也不深究,只道:“你说柳一郎入关,是为了替葛伯朵寻买主?”
冷疏竹整理心绪,片刻后才道:“此人倒是口风甚紧,不知葛伯朵许了他什么好处,几次三番不肯开口。只是昨夜他不小心说漏了嘴,说自林东入关,林东有边市,还有仰北一带最大的黑市。我又问了那几个喽啰,他们交代,进关之时带了许多毛皮珠宝等物,在林东便已经出脱完了,却不知为何还要进京。”
陈王便道:“他入关便出脱了货物,葛伯朵在林东应该有个老主顾,若是我用一用他这条线,想必能找到葛伯朵的藏身之处。”
冷疏竹想到方才出去那人,道:“所以殿下使鸫去林东?”
陈王道:“枭便死在葛伯朵手上,我这是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
冷疏竹有些不明,他问道:“殿下,葛伯朵如今已然如丧家之犬,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去对付他?”
陈王起身,去捡一旁的黑白子,捡一枚扔一枚,道:“幸好,我之前不曾杀了他,这回,可是要送他一份大礼。”
冷疏竹皱眉。
陈王指指案上的密折,道:“安士然派人同贺兰奏光密见,随后,贺兰奏光使大卓衣之子为使,求取晋华的公主,还在祁连城中建王后金帐,你说,我该不该提醒他一下,他还没有那么高枕无忧,可以在东魏与晋华之间左右逢源?”
冷疏竹将密折细细看过,又合起放下,道:“殿下要怎么使葛伯朵?”
陈王捡起一枚玉子,道:“离江源的老汗王病得糊涂了,他只有一个年幼的侄子,连个为他守灵的亲儿子都没有,那里的七家贵族怎会服气一个毫无功绩的小孩子作了他们的王,他只要不笨,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冷疏竹微吟道:“离江源虽然离瑶洲数百里之远,但卧榻之侧仍有猛虎,想必也够贺兰奏光头疼一疼了。”
陈王轻叹,道:“我现在没有空去理会他,让他们在漠北草原狗咬狗吧。”
冷疏竹便掲过,又道:“殿下,蒋家不比何家,根基深厚,再加上毕周军指挥使风纪等人,只怕难以弹压。”
陈王摇头:“我没必要为了三郎与那些世家为敌,蒋黎为着去年取士之事,知道我不会轻易放过去他,所以才做出这幅被害忠良的模样叫屈。都是陛下的儿子,什么贤明清正、洞达透彻,不过是谎话罢了。若是他们能选,一个痴愚的傻子,倒是更合心意些。争得,只是利益罢了,当真的要了性命,你看还有几人敢凑合?我不过杀他蒋黎这只鸡,儆一儆那些蹲在墙头看好处的猴罢了。”说着,陈王是满面的嘲讽之色。
冷疏竹微微思索,又道:“那那些被殿下逼到了墙角的人,既谋不到好处,又失了本金的,只怕要拉一张虎皮作旗了。”
陈王冷笑:“我正等着他们呢。”
*
温西回房之后,越想越觉得冷疏竹怪里怪气的,她心粗,想不明白他恼怒的理由,莫名其妙之后,便不想了,索性坐在院子里等冷疏竹回来问个明白好了。不想她左等右等,冷疏竹就是不见回来,月上柳后,鼓敲三更,她哈欠连连,冷疏竹不回来也就算了,连个传话都没有。
她恼得站起来道:“哼,闹脾气谁不会啊!”便一甩头发回房洗漱睡大觉去了。
不想她好不容易睡着了,第二天怀着心事大清早就起来,露出两个黑眼圈,出门之后,也不见往常早早就在止音亭中看书吃早饭的冷疏竹,一问婢女们,才知道冷疏竹昨夜一夜都不曾回来。
“温姑娘,冷公子不曾出门,要不然婢子去前庭看看,想必冷公子在同殿下商议要事。”一名叫萤烛的侍女同她道。
温西摇摇头,她心中有些异样,还有些失落,看着冷疏竹的房门许久,最后诧异自己为什么如此在乎,他是她的什么人啊,凭什么让她心有得失起来。
温西皱着眉头,慢吞吞地走着,出了院子,沿着风雨廊,又出了花园,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漪澜殿门外了,陈王的大书房便是在漪澜殿的侧殿,守在门旁听吩咐的太监见是温西,道:“温姑娘,咱家先去禀报一声,殿下才起床呢。”
“哦。”温西点点头。
那太监进去又出来,笑眯眯道:“殿下问是谁,听是温姑娘,笑着道:‘几时勤快起来,这般早起。’便请姑娘自己进去吧。”
温西迈过门槛,穿过书架,却见到陈王披着寝衣,露着胸膛,不穿鞋袜,头发都不曾梳整齐,只是随意地扎着,正拿着本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