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糊上墙-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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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照例,是许细温做。
这几天,饭菜出锅,许细温先盛出来一部分,留给郝添颂,放在一旁等着凉。
许细温和郝添慨在餐桌旁吃饭,一般郝添慨说得多,说欣荣的艺人和项目,许细温听得多应得少。郝添慨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就渐渐不说了,好在他巧舌如簧,总能找到话题。
许细温吃得很快,端着不太烫的食物,进郝添颂房间,喂他。
从许细温进房间,郝添颂就一直看着她。
许细温专心地搬小桌子放在床上,又把饭菜放上去,这才说,“吃饭吧。”
郝添颂嗤一声笑,“不笑话我两句。”
“笑话你什么?”许细温没笑,她平静的脸上,温温柔柔的表情。
郝添颂哼了一声,“给你十分钟的时间笑话我,过了这个时间,就不准再提白天的事情。”许细温还没应声,他又说,“五分钟,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你想先吃菜还是喝汤?”许细温自说自话,“还是先喝汤吧,润润嗓子。”
郝添颂觉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有些恼,“等我哥给我找的男的护工,你就走吧,去上班,别在这里。”
“为什么?”许细温像对待幼儿园里,蛮不讲理的小朋友一样,耐心询问。
她越这么温吞吞的,郝添颂就越恼,“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像一具有呼吸的尸体一样,不想让你看到我更多脏和差劲的样子,所以,当我拜托你了,许细温,你走吧,给我留点面子。”
许细温等他说完,她偏着头,解释,“哦,你是因为小解的事情生气吗?是郝总回来他帮你的,我看床单上掉了饭菜,才拿去洗的。”
“……”她竟然当着他的面说谎。
许细温还是不急不躁的,也不生气,自觉把话题翻篇,“你想先吃口菜吗?”
“嗯。”郝添颂自暴自弃。
一口汤一口菜,喂完郝添颂,许细温仔细给他擦嘴巴,“无论现在你怎么赶,我都不会走,等你好了,我才会走。”
照顾病人,远比许细温能想象的更加复杂。
她担忧地看着郝添颂,轻轻地叹了口气。
隔了一天,郝添颂躺着,本就吞咽食物困难,嘴巴里嚼着香蕉,他很生气地说,“你是抢劫了香蕉店吗?我已经吃了几条了。”
“最后一条。”许细温说,“你要多喝点水。”
她提水,是无心的,郝添颂却觉得她是故意的。他阴阳怪气地说,“我才不会给你第二次嘲笑我的机会。”
“郝添颂,你想不想上厕所,大的?”许细温没有回答他,反而问。
郝添颂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不想。”
又过了一天,许细温更加着急了。
她的着急,终于被粗心大意的郝添慨发现,他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许细温本不想说,又想起来上次郝添颂不肯小解的事情,也许对着郝添慨,他会好受些,“郝添颂,已经五天没有上大号。”
“……”爱干净的郝添慨,对这个话题有些反感,“是他吃得少吧,等有了就上了。”
许细温急着说,“不是,长久卧床的人,容易便秘,不是没有,而是排不下来,他肚子不舒服,只是没说。”
郝添慨说,“叫医生过来。”
“不要叫别人。”许细温一急之下,抓住他的衣袖,察觉到失态又松开,“郝添颂,肯定,不想别人帮忙。”
“……”郝添慨有些头大,可到底是亲弟弟,他忍耐着问,“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许细温说,“有一种药叫开塞露,有软化、刺激肠壁和润滑的作用,我去外面药店买来,你帮他。”
“……好。”郝添慨回答得艰难,心里一直说,“郝添颂啊郝添颂,你以后可要对我好些啊,你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的啊。”
药买来,郝添慨认真阅读了说明书,又认真听了许细温从药店导购那里询问到的使用方法,他手用力握住白色的塑料瓶,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我去了,如果能不成,你进去。”
“我在门口。”许细温说。
能想象到的排斥,许细温站在门口,听着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
是郝添慨难得好耐心劝的声音,“阿颂,你试试,医生说这个很有用的。”
有郝添颂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咆哮的声音,“我宁愿难受死也不用,你们别管我。”
兄弟两个,关于用不用,吵了十分钟。
总是漫不经心的郝添慨,严肃认真地劝解,总是飞扬跋扈的郝添颂,蛮横不讲理地拒绝。兄弟两个虽然平时总是斗嘴,可他们感情还是很好的,鲜少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好几次,里面有砰砰砸东西的声音,站在门外,早已经心急如焚的许细温,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她想冲进去看看郝添颂,可她知道,如果她进去,会变得更困难。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就出去叫许细温,她就在门口。”郝添慨也没什么耐心了。
“二哥,不要。”郝添颂喉结上下滚动着,他苍白着脸,猩红着眼睛,咬牙忍着情绪,却咽不下滚上来的哽咽,“不要让她进来,求求你。”
已经开了一条缝的门,重新关上,许细温退回门口,继续站在那里。
几秒钟后,白净的帆布鞋上,滴落了几滴水,很快晕染开。
真是奇怪,房子里,为什么会下雨呢?
过了不知道多久,郝添慨打开房间出来,手里端着盆。
许细温什么也没说,接过来,往洗手间方向走。
郝添慨缓过劲,脸色没那么难看,见许细温收拾干净了,他声音有些低,“你进去看看他吧,他心情很不好。”
“嗯。”许细温应着,却没有立刻进房间。
人真是情绪多变,没多久前,她急着进去看看他,现在,却不着急了。
因为她知道,郝添颂现在想要的,只是安静。
许细温进房间,是端了饭菜,是容易消化的软食。
郝添颂躺在床上,他稍微侧卧着。
医生说过他腰椎受伤严重,再经不起任何的扭曲,不能侧卧,只能仰躺保持着。
“别,这样舒服。”在许细温尝试着把他翻过来时,郝添颂说。
郝添颂的姿势,不是完全的侧卧,他只是肩膀稍微侧着,腰部和腿还保持着仰躺的位置。他的头埋在打着石膏的手臂里,露着因为卧床而剪成寸头的后脑勺。扭曲着蜷缩,把自己尽可能地缩着,脸逃避着追逐他的灯光。
许细温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力量渐渐失去,却仍旧放在那里,不敢压着他。
手下的睡衣,汗湿。
她手下的,不是那个骄傲自大,不可一世到招人讨厌的郝添颂,而是一个正颤抖着肩膀,一个被逼得看不到希望的人。
他很生气、很气恼、很绝望、很无助,可他无能为力,他甚至连选择死亡的办法都没有。
“后悔救我了?”许细温把手拿回来,背在身后,双手用力握紧。
“没有。”
“许细温,我恨不得……恨不得,”他说,“我恨不得就那么死了,也好过这样活着受辱。”
41。许细温()
郝添颂的情况很不好,他态度消极躺着一动不动,对医生的叮嘱置之不理,只是眼珠子转动,连话都懒得说上一句。他已经接受现状,再不去计较是谁照顾他的吃喝撒拉。
郝添颂,活着,像死了一样。
许细温片刻不离,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她不去看不去想,已经有大半个月不曾走出过房间。那天医院之后,许爸许妈不再和她联系,好像真的少了她这个女儿,也没什么区别。
许细温从没想过能一直瞒得住王暮芸,可也没想到,王暮芸会和甘小姐一起来。
甘小姐,人美腿长腰细,说话声音好听。
她先是走进郝添颂住的房间,伸出芊芊细指,提起郝添颂裹着石膏的手臂,又放下来,笑着说,“真的断了?”
郝添颂转头,一个白眼,没说话。
甘小姐不介意地笑,翻着包,找出一支黑色签字笔,再次提起郝添颂的手臂。
郝添颂才不会配合她的无聊,挣扎着,眼睛越过门框,看向客厅里,“我妈来了?”
“别动。”甘小姐嗔怒地轻声训斥他一句,用嘴巴咬开笔帽,认真地说,“拆的时候让人小心点,别弄碎了。”
“许细温呢,叫她进来,我要喝水。”郝添颂没礼貌地喊叫。
甘小姐研究着自己的签名,满意地点头,又端着下巴,看着郝添颂,“要喝水?我喂你。”
“不行。”郝添颂直接拒绝。
甘小姐故意笑,“你是要喝热水还是凉水,还是温水,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么。”
“……”
“还是说你要蜂蜜水?”甘小姐笑得越发厉害,“到底是水不行,还是人不行。”
“……”郝添颂不理会她的调侃,朝着客厅方向喊,“许细温。”
甘小姐赶快站起来,把门关上,“你怎么变得开不起玩笑。”
郝添颂瞪眼睛,一副惊慌的样子,“你关门做什么?”
甘小姐抱着手臂,好笑地问,“只是关上门,你在担心什么,再说,我们在一个房间里过过夜,你也没这么慌张啊。”
“我什么都没做。”郝添颂撇嘴澄清。
甘小姐走过来,在床边坐下,“你解释什么,谁会在意,还是你担心谁会多想。”
郝添颂半折身,头埋在手臂里,拒绝聊天。
甘小姐哄小孩子一样拍他的肩膀,“别生气,真不是我主动要来的,是你妈让我来的,说要给人下马威。”
“出去。”
甘小姐故作惊讶地鼓着眼睛,“这就生气了,如果我告诉你,你妈让我留下来照顾你,而且我答应了,你是不是要气炸了。”
甘小姐没有说谎,她的确是王暮芸请来的,目的是让许细温难堪。
客厅里,王暮芸坐在一侧沙发上,许细温在对面,郝添慨搬了凳子,坐在中间,以防真的动起手来,他还能拦一下。
“这里不需要你,请你离开,立刻。”王暮芸明明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话还是平稳地说出来。
许细温低着头,双手放在腿上,“郝添颂让我走,我就走。”
郝添颂让她走!她把郝添颂伺候得那么舒服,怎么可能让她走!
这一局,许细温利用病人,略胜。
“你以什么身份留在这里?甘小姐才是阿颂的女朋友,那么你是谁?”王暮芸挑着眉,嘲讽一笑,“还是说,你打算再从我这里得到二十万。”
这一句,旧事重提的王暮芸,险胜。
郝添慨抖着眼角,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伸手,调停,“妈,你还没见阿颂吧,进去看看他。”
不提还好,说了,王暮芸更生气,“没有我照看他不是活的好好的。”
一肚子气的王暮芸,看着房子里的几个,更生气,没留下来吃晚饭,走了。
郝添慨听着门关上,双手垫在脑后,长舒一口气,“最难的一道坎终于过了。”
甘小姐表现得也很自在,脱了鞋子,曲着一条长腿,毫无形象地啃着盘子里的鸡翅,忙里偷闲,点头,“你妈是挺严肃的,不太好相处。”
“你又不是我家儿媳妇,有什么好担心的。”
甘小姐摇头,朝着厨房的位置,意味深长地笑,“不一定哟。”
许细温把百合粥盛在白瓷碗里,两种炒菜放在盘子里,又夹了两块鸡腿,放在最上面。
饭菜准备好了,许细温准备坐下来吃饭。
甘小姐一脸意外,“我们吃完饭,郝添颂再吃吗?”
“不是,他先吃,我们再吃。”郝添慨解释。
甘小姐把放在自己手边的饭菜托盘,往许细温跟前推,谦虚地笑,“我不擅长照顾人,还是你去吧,他也习惯了。”
郝添慨不乐意了,“你留下来不就是为了照顾阿颂吗?”
甘小姐坦诚地摇头,“不是啊,我是听说有鸡翅吃,才留下来的。”
许细温郝添慨,“……”
甘小姐是真的有毅力,饭菜放在旁边,她愣是装作看不到。
从住进来,郝添慨没有喂过郝添颂一次,这次更不可能。
看着饭菜上的热气,越来越淡,最后是许细温坐不住,端起饭菜往房间里走。
“温温。”甘小姐温声细语地叫她,柔声柔气地说,“郝添颂总躺着,吃肉这么油腻的消化不了,就不要给他了。”
把两块夹出来,放在自己碗上。
郝添慨不乐意了,快速伸出筷子,夹走一块。
“郝添慨,你的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