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梅-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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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托辞()
秦元化恭谨地与大燕使者一问一答,一边冷眼瞧着萧煜与江离对话。
秦元化对江离的印象并不好。无论是燕子矶头那个略带娘娘腔的假小子,还是在太白酒楼一脚踹倒自己侍卫的刁蛮野丫头,江离给秦元化的印象都超出了他所认识的名门淑女的认知范畴。
今天的江离一身纯黑色柔软丝袍,温婉淡然,浑然忘我时透着神秘傲气。
现在一身白罗青麟袍、气质儒雅华贵的萧煜与她在织机旁边并肩而立,一黑一白的两人,言语神态间却似有说不出来的默契与和谐。
明知萧煜把自己府里的几十箱价值连城的财物洗劫一空,现在他大摇大摆地以南陈皇族兼皇商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是拿他毫无办法,看他与江离有说有笑,秦元化暗暗咬着后槽牙。
秦元化领着大燕使团的一群人,径直向这边走过来。
今天梅记作坊的东家是萧煜,江离临时充了大师傅,带着两名织工,随着萧煜退往场中休息。
秦元化带头在江离刚才操作的织机前停了下来,锦绫院的几位主事与一群大燕人头碰头一阵议论少顷,只见秦元化回过头来冲人群中看过一眼,主持大会的崔大人走过来,秦元化在他耳边几句低语,崔大人转身折向了场中的江离和萧煜。
这一轮比试底图样本,梅记因被皇上钦点,这次考评之例,江离盯着手中的玉牌,又担忧又是欢喜。
正打算随着萧煜退出场去,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位身着绿衣的老头儿走上前来,一脸和气地打量着自己。
老头儿开口:“梅记经圣上钦点这次考评之例,秦大人也在那边跟锦绫院各位主事们夸梅记作坊这次绘图样本独具匠心,要知道圣上的御笔不是谁都能临摹,偏梅记这次不仅照画绘出了底图,还得了圣上亲口夸赞,可见这位姑娘确实是位大匠师。”
老头儿又说:“有鉴于此,还劳烦这位姑娘移步,过去跟我们锦绫院的几位主事一起,对今天参赛的作坊织品一一作出公允的品评。”
说完做了一个相请的手势。“请!”
“请我作评审?”江离眨眨眼,见老头儿肯定地点点头,江离问询的眼神又看向萧煜。“东家,我去是不去?”
萧煜与江离对视一眼,老头儿身着绿衣,品阶虽然不高,但之前看他说话之前都要先向秦元化张望几眼,萧煜淡淡的眼神看向秦元化,“有我在,你尽管去。”
江离一双漆黑的眼睛有光闪了闪,跟在崔大人的身后重新回到织机旁边,低了头远远地站在一群锦绫院主事官员身后。她的旁边,还有一大拨奇装异服的大燕男女。
乌云飘过来,秦元化从织机上收回目光,回头在一群绿衣官服中间扫一眼,语气显出少有的热络:“江姑娘你来得正好,作为梅记的东家,又经营着京城最大的绸缎庄子,对于织锦的好坏你原本就更有发言权。”
“更何况江姑娘今天一鸣惊人,以一手独特的挑花手法仿制圣上的山水,圣上既然钦点梅记进了前三甲,江姑娘的一手制锦技艺从今定当天下扬名。希望江姑娘莫负圣恩,今后也应该为圣上为朝廷效力。”
秦元化不紧不慢地说,江离低头,听得冷笑不已。她忖度前段时间锦绫院才带了一群大燕人到梅记,今天自己又这样径直撞见了秦元化的网里,他们一伙人算来算去,谋得恐怕不仅仅只是织锦技艺而已。
瞥一眼织机上排好的底图,江离微微一福,回答得不亢不卑:“秦大人对江离的期望太高,恐怕注定要让你失望。
试想江离的这份制锦技艺连梅记都经营不下去,又怎么能名扬天下、怎么能为朝廷效力?”
“还有一件事,。uuknshu。”江离苦笑,“我会的只是挑花结图,关键的妆花织锦技艺实在生疏。这次来参加大会,纯粹是抱着来观摩学习的目的,能得圣上青睐,那是意外中的意外,所以还请秦大人千万不要对梅记寄以厚望。”
秦元化身旁的崔大人皱了眉头:“那照江姑娘这么说来,梅记交上来的那幅织有佛陀图样的锦缎不是江姑娘织的?那今天你怎么又到了现场来参加比赛?既然这幅织锦交了上来,江姑娘总还交得出织这幅锦的匠工?”
“那幅图是我学织的没错,不过很不巧的是,梅记作坊停产已有些时日,那当初教我织这幅锦的织工回了原藉。”江离眼都不眨地说。
说着还叹气:“再要我绘出底图来我也许还可以,但要我的作坊再生产出这样的织锦来怕是已经不行。行的话我也就不用把自己的作坊关闭了。”
秦元化转身跟大燕使团的人一阵嘀嘀咕咕,回头要笑不笑地打量着江离,神色倨傲地说:“这次不管江姑娘再有什么托辞,既然得了圣上钦点入围三甲排名,大燕使团的人又执意要跟江姑娘学,这次江姑娘是不想出名都不行。”
秦元化目光灼灼,笑得意味深长:“不过今天江姑娘暂且放宽心,今天待我们先把其余的织锦评审完,关于传授制锦的事,等以后见了大燕使者见了圣上自会向圣上提出来的。”
锦绫院的一行人再围着织机一幅幅图看下去,江离也跟在后面看,一面看,一面转动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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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得罪()
三十几台织机上都已布好底图,每台织机前各有两名织工匠人开始动手织锦。ΩΩ.M
今天梅记作坊所了钦点提前入围,剩下的两个名额还需现场接受锦绫院众位主事官的筛选。
江离虽受了邀请参与品评,但想着自己学习制锦时间不长技艺不精,遂打定了多,只学习不挑错的主意。
一台台织机,除了梅记,每一台织机前摆的样品都是一幅秦元化所画的花鸟虫鱼图。
江离的心思一半在观摩织机上用绢丝布好的底图上面,一半,还留在秦元化刚才的话里。
她在想,抛开大燕这次组织民间团来京城学习制锦有没有其他目的不提,单凭刚才秦元化话里话外硬要把传授制锦技艺的任务交给梅记的意思,再加上还有上次几十箱财物的事,大燕使者跟秦元化显然都是冲着梅记而来的。
一边考量着目前的处境,江离一边耐着性子锦。
锦绫院的几位主事簇拥着秦元化与大燕人在前头少有人品织锦,却多有人对摆在织机上的花鸟图说些阿谀奉承的话。
江离听得暗暗皱眉。本来自认学艺不精作为评审还有些底气不足的,想到与锦绫院这些只会溜须拍马的人相比,自己好歹还能亲手织出锦来的。尤其秦元化那样的外行都能当了主审,自己实在也不需妄自菲薄。
有了这样的想法,江离锦绫院的一群人认真。她一个人渐渐落在后面,专注地观察别人怎样织锦。
相同的绢丝,经过不同匠人的手在不同的织机上呈现出来的底图,每一张都显得风格迥异。
同样的花鸟虫鱼图画,有的人织锦前先用几十种颜色丝线事先在织机上编图,也有的人只用一种颜色的线分经纬结绳。
而有的匠工跟别人不一样,一幅图当场用棉绢两种线直接分经纬构图成画,即没有事先用彩线在织机旁构图,也没有事先结绳。
通常在这样的织机跟前江离总不免多停留些时间。
用她跟了蒋干学习来的经验来说,能做到跟蒋干一样不需要事先构图结绳的匠师,手底下的制锦技艺都不同于一般匠人,或者这一类人都有一套秘不示人的制锦技艺。
江离停在一位灰衣佝腰的男匠师身后,一双青筋突起的大手手拈了各色丝线专注地挑花,花白的头有些凌乱地扑散在他的面颊,脸上的表情高度专注,一丝不苟。
勾花挑花飞线构图,江离在他身后站了半会,他面前的绢丝上已经呈现出半片青翠的绿叶,江离比照织机旁秦元化的花鸟图,惊叹一个好字,不自禁出了声。
男匠师回头漠然地一眼,仿佛这才意识到面前站了一个人。
男匠师头虽然花白,脸上过中年人的年龄。他江离,埋头挑花,皱眉开口,嗡嗡声道:“别人都说我不论织锦还是做人都显傻气,你却在一旁边道什么好?”
江离重新打量他一眼,不解地问:“你的人显然不傻,这织出来的这片绿叶锦又哪里显得傻气了?”
男匠师瞄一眼放在织机旁边的图样,道:“若跟面前这幅图画比,我这织锦上的绿叶半点不似图画上的绿叶灵秀飘逸,接下来的半边图形上的花鸟,我不准备按照那幅画来织,我想照自己的意思来布局。”
同他一起的另一个织工撅着嘴不满地插话:“可是我们现在是在跟别人比试,不照着图纸来织,我们织得再好也得不了好的名次!老陈却执着地要按照自己的意思构图织锦,他这样的人还不叫傻气么?”
“说我傻气我也认了,还过,我只想经我手中织出来的每一段锦都要达到我心目中标准。尤其是构图,我认为这幅图画不够完美,略加修改织出来会更好于排名结果,我还真的无所谓。”老陈说。
他跟江离说话,手底下不做半分停顿。几句话的功夫,几十根绢丝排好,右手推过织机横挡,一片完整的绿叶在活灵活现地呈现在织机上面。
相比较秦元化画在宣纸上的那片写意的绿叶,绢丝特有的光泽织出来的这片绿叶就跟真的一样,颜色青翠叶脉清晰。以手触之,纹理紧致光滑细腻。
江离仔细观察着他双手处理颜色转换时绢丝的分解处理,默默把这位陈姓匠师的手法暗记于心,她又转到下一台织机旁去。
一圈下来,评审的结果基本确定,在关系到老陈那副织锦上,江离与锦绫院的几位主事却起了争执。
锦绫院的人以崔姓老官为代表,”那位陈姓匠人故意纂改了秦大人的花鸟图,照画结图这一关已该算淘汰之列。”
江离却有不同的意见:“咱们既然比上是制锦不是比画,况且这织锦织出来的画确实比宣纸上的画构图更巧妙,秦大人的画毕竟不是御笔,怎么就改不得?”
江离织锦底图仿的就是皇上御笔书画的山水,有没有改动也没有人深究,反正连皇上都没有意见,这秦元化的画再好,也不敢跟皇上的书画相提并论的吧。
崔大人对江离侧目而视,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理。
秦元化当着一群大燕人的面,官架子端得并不太冷。听江离当着众人的面夸一个织工的构图都比自己更巧妙,嘴角挂起一丝冷冷的笑意。
年老的崔大人好似秦元化肚子里的蛔虫,对江离鄙夷的语气:“秦公子的书画当世闻名,想江姑娘什么眼光见识,就敢妄论秦公子的画不够巧妙。”
江离咬着舌尖忍住了要长篇大论一通的冲动,脸上的表情很有些不以为然。
秦元化一副谦逊的神态,难得柔和的语气:“传言江姑娘自小便是书画才女,这方面的眼光见识自然是高于常人。以后秦某有空还要向江姑娘请教一二。”
江离嘀咕:以前的江姑娘或许是才女,但现在的自己肯定不是。织锦跟绘画本就有所区别,瞧他们这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一时犯了犟脾气,于是随口答道:“请教岂敢当,江离不敢出乖露丑,止藏拙而已。”
秦元化一向眼高于顶的人,闻言脸腾地涨红了。
脾气犯过,江离也有几分后悔。本来自己一直想要低调,更不想得罪秦元化,可是每次只要一冲动总要破功。
初评的结果江离已不关心,评选完后已经黄昏时分,懊恼地出了锦绫院。
第112章 秘谋()
明月在天。明月之下的人心思各异。
明月清辉泻下,几重屋宇之上,皆白茫茫一片霜瓦。
灯火通明的秦府前厅宴席散去。秦元化一身素服在宽大的书案前凝眸运笔。
室内明珠耀眼,四周墙壁上悬挂着一屋子的诗词字画。如花如月两人在书桌旁垂手恭立。
室内空气一冷,无声无息中已多了一个青纱遮面的神秘女人。如花如月垂头退出书房,轻轻掩上房门,秦元化没有抬头,直待一幅图画成才停笔。
女人一步步地向书桌旁走去,身段婀娜,举手投足间风姿绝美。青纱遮面之下看不出表情,青纱之外的一双单凤眼淡淡扫一眼秦元化书案上的画,眼神透着阴冷的笑意。
墨迹未干的宣纸上绘的不是花鸟山水,而是一幅美人图。
画中的女子杏眼黛眉,青春正茂的年纪。如云的乌发挽成简单的流云髻,芙蓉面清冷,眼如点漆,薄削的唇抿起,脸上似乎带着讥嘲不屑的神气。
女人眼里闪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