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旧事-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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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灵慧赶紧过去,还没进学堂大门呢,就听见一浪高过一浪的嬉闹声。她抬脚走了进去。那些皮猴子一看见她,立刻跟猫见了老鼠一样,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缩在座位上不敢出声了。
因为她的威名,四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十五岁就能单挑陈家村一村子爷们儿,带着官兵剿过匪,给村里修过桥,能收鬼,还有就是她字写得好。
逢年过节,谁家的春联都她家春联上的字好看。
她还养出一个孩子王——常之洲。
常之洲在这帮孩子眼里,那可老厉害了。上树下河,背锅、挑煤,他数第二,没人敢数第一。他心眼儿多,书读的也好,本事也大。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和陈家村吵架那件事。
自那年程灵慧因为二姐,单挑了陈家村。两个村子的人在村外高地堰上骂战一场后。两个村子的孩子们就想找到了新乐趣。隔三差五都要在村外对骂一场。这在此后很多年都是两村孩子童年的保留娱乐项目。
常之洲是程家庄的孩子王,这个项目当然少不了他。但是,陈家村在他们这一辈儿出了个牙尖嘴利的。每次骂架,程家庄这边的孩子都吃瘪。这让全村的孩子都觉得没面子。
常之洲就想了一个办法。再骂架的时候,让年纪小的孩子在前面骂,等看着骂不过去了,他们几个大孩子就猛然出来,装成大人的样子呵斥:“小兔崽子,反了你们了还?”
两边地堰隔得远,只看身高对比,对面还真不容易看破其中机关。
陈家村的孩子一看人家大人来了,跑吧。一个个落荒而逃。
常之洲用这个办法,一直在骂战中稳占上风。好多年以后,陈家村的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两村搁亲才知道其中缘由。没有不骂常之洲心鬼的。
现在,村里的孩子们正众志成城保守这个秘密呢,连大人们也不知道。
就算程灵慧不厉害,孩子们对于自己崇拜的头领的娘还是要尊重的。更何况,程灵慧要远比常之洲厉害的多。她生了气是会打人的。好几次常之洲都被她拿着笤帚疙瘩满村子追着打。
遇见这样一个人,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不然谁敢造次?
程灵慧帮山长老两口子把那些皮猴子安置好。掠数了数,大大小小竟然有一百多个孩子。
这其实很好理解。以前没计划生育。程家庄村子不小,哪家没有五六个孩子?一百多人,还是不算女孩子,有的和常之洲一样,年纪大了去姑苏书院读书。有的年纪太小,学堂不收。
这么多孩子,坐满了四间课堂。山长一个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教不了。程灵慧正闲的发慌,自高奋勇教一个班。师娘是私塾先生的千金,那学问也不用说,她教了一个班。剩下一个实在没人了,程灵慧把陆晓晓给动员来了。
反正孩子们也大了,陆晓晓在家也没啥事。
晚上吃饭的时候,师娘笑话山长,老了老了,混了个娘子军的头儿。山长呵呵的笑:“娘子军咋了。有诗云‘夫人城北走降氏,娘子军前高义旗。今日关头成独笑,可无巾帼赠男儿。’不独平阳公主,古时女子,武有秦良玉,有姽婳将军。文有蔡文姬、易安居士、上官昭容、卓文君。戏文里不是还唱‘谁说女子不如男’吗?”
师娘笑道:“全是你的理行了吧?也不知道当初三慧想上学,是谁推三阻四的不愿意?”
山长语塞,引得大伙儿好好一阵笑。山长也跟着忍俊不禁,还要板起脸来:“食不言,寝不语,你们的书都读哪里去了?”
众人越发笑得肆意,山长也跟着笑。
正欢乐着,山长忽然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女子也能和男子一样同进同出,才是清平世界,万民之福啊。”
一向少言语的关雎闻言,说道:“山长爷爷,我也要上学堂。”
山长听了,收起感慨,笑道:“好。以后啊,山长爷爷男学生,女学生一样教。”
程灵慧闻言,急道:“慢着、慢着,可不敢放出这样的话去。现如今咱们的小学堂还人满为患呢,,要是收女学生,往哪里放?也没人去教啊。”
山长想了想:“也是。”
陆晓晓道:“再盖两间课室不就完了。女学生我来教,那些皮猴子再找人不就完了。”
一直在一边儿插不上嘴的奶奶闻言附和:“俺看行。”
母亲一向是以奶奶马首是瞻,听了奶奶的话毫不意外的点头:“是呢,是呢。三慧,可不敢不听你奶奶的话。”
“行,咱盖,接着盖就是。”程灵慧笑着答应了。一家人接着热热闹闹吃饭。其间偶尔陆晓晓呵斥几声扭来扭去,不肯好好吃饭的程之松。
盖女学堂的事,定在五月农忙之后。程灵慧从附近村子找了两个不第的秀才,帮着山长教那些男孩子。自己没事的时候也去帮忙。反正学堂就在屋后,两步的路,方便的很。
常之洲现在住在姑苏书院,一休才回来一次。这日,还不到休沐的时候呢,那小子就回来了。程灵慧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又干什么坏事了,拿了个笤帚疙瘩,不由分说就要打他。常之洲可不会老老实实挨打,抱头就窜,一边跑还一边叫:“不是我非要逃学,是我爹回来了。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程灵慧一愣:“你说啥?”
常之洲远远站住:“我爹,你男人回来了。”
程灵慧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笤帚疙瘩扔出去:“叫你小子没大没小。”
常之洲跳着躲过:“我说我不来,我爹非让我来。来了你又打我。不管你们了,我去找之柏去。”说着就往外跑。
169、我是男人()
程之柏从小安静。程之松还一天天撒泼耍无赖呢,他已经跟个小大人儿似得,每天跟着山长去上学。据山长说,他比常继文和程灵慧小时候都要聪慧,因此,山长特别喜爱他。
常之洲一溜烟就往屋后的知初堂跑,程灵慧跟出来:“之柏正上课呢。”常之洲已经跑进知初堂的大门,看不见身影了。
程灵慧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有心去问问常之洲,常继文在哪里?又觉得在孩子面前张不开嘴。夫妻俩三年音讯中断,说不相思,鬼才相信。
程灵慧心里气啊。这个常继文,你三年音讯全无也就罢了。现在回来了连家门也不进,让个孩子来传话。几个意思?程灵慧在院子里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几圈,想要不理会心里偏偏放不下。不知不觉走到了牲口棚。
心想既然来到这里,索性回转水城看看。常继文不回程家庄,八成在那里。于是牵了马出门。
转水城离程家庄不过十几里的路。单人独骑走起来很快。
程灵慧到了家门前一看,老家人正坐在门口阴凉地打盹儿呢。于是问道:“你们家爷呢?”
老家人看清是程灵慧,往里指了指,没等开口呢,程灵慧已经扔下马进院子去了。
来到主屋,推门进去。屋里静悄悄的,程灵慧走到里屋一看。床上躺着一个人,不是常继文还能是谁。
不见面时,她心里还是和常继文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真见了面,那气早跑爪哇国了。她几步走到床前,低头看时。常继文虽然侧躺在床上,可不难看出三年的时光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也许是江南的水土养人,他不但不显老,反而水嫩了不少。乍一看,跟长成半大小伙子的常之洲像兄弟一般。
程灵慧不觉摸上自己的脸。这三年,常继文不在身边,没人不厌其烦的在她脸上抹抹画画。她又不耐烦那些调脂弄粉的勾当,还要是不是去地里干活儿。不独脸上粗糙,一双手也粗糙的不像样子。
她在常继文面前,本来就有些许自卑的。如今这种感觉更甚。
常继文其实并没有睡着,他只是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程灵慧,听见她的脚步声就倒在床上装睡。如果程灵慧够心细,就会发现他连写也没脱。
他闭着眼睛等了很久,也不见程灵慧叫自己。悄悄睁开眼来,正看见程灵慧站在床前发呆。心里忽然就生出些委屈,用力抓起被子就连头也蒙上了。
程灵慧被他的动作引回神思:“你要是困,就睡吧。”转身就要往外走。
常继文一看她要离开,倏然坐起:“你说实话,是不是嫌弃我了?”
程灵慧转头,正对上他气红的眼圈。一个大男人,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得,任谁见了也回不过神。
常继文瞪着一双眼眸:“孙兴隆都告诉你了吧?你嫌弃我了……”说着,目中水光一闪,竟然落下泪来。
程灵慧刚硬强势,却有个见不得人落泪的毛病。也就是俗话说的吃软不吃硬。她想也没想就反身回去给常继文擦眼泪:“胡说什么。是俺觉得俺老了,配不上你。”
常继文眼泪掉的更凶:“你不用哄我。我知道你是嫌我脏,要不然怎么一次都不去看我?”
程灵慧哭笑不得:“俺又不是不通情理,胡搅蛮缠的人。你那是身不由己,俺是知道的。”她知道,常继文说的是他被林娇掳走之后的事。
常继文问道:“你一点儿不在乎吗?”
程灵慧摇头:“不在乎。”她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可再不舒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林娇已死,她总不能刨坟鞭尸吧。再说,常继文一个大男人,以前不知道有过多少女人呢,这也不算什么吧。
常继文闻言,连眼珠都红了:“还说你不嫌弃我,你分明都不在意了。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可能及得上孙兴隆一根头发?孙兴隆有什么好的?他卑鄙奸诈,阴险狡猾,不就是比我年轻一点吗?我老也就罢了,苏同可是和他一样年轻的,你为了他都能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离开。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他紧紧抓着程灵慧的肩膀,大声嘶叫。
“继文。”程灵慧抱住他因为愤怒而颤抖的身体:“你误会了,俺和孙兴隆之间没什么的。”
常继文把头抵进程灵慧怀里,整个人窝成一个大虾米状,跟离水的鱼儿一般,大口喘着气。好久才道:“对不起,三慧。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了。我其实不是吃孙兴隆的醋……”大滴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
“我恨啊……我恨……”喉头的哽噎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是男人……我是男人……”
“俺知道……俺知道……”常继文浑身上下浓浓的哀伤感染了程灵慧,令她也忍不住想流泪。
常继文用手紧紧揪着胸口,他大约是想要忍住哭声的,可终究没有成功,就那么把头抵在程灵慧的怀里‘呜呜’的哭。
程灵慧心疼的不得了。三年了,她对常继文不闻不问不可否认有这件事的原因在里面。孙兴隆料的不错,她骨子里是个强势、霸道的人。别人动了她的东西,她一定会让那人好看。可林娇已死,她一口恶气无处宣泄,自然而然转移到常继文头上。
然而,她之所以不主动给常继文写信,还有一个原因。她一直记得,苏同那日酒醉,曾叫嚣着要杀常继文。其实,程灵慧挺能理解苏同的。要是换成她的东西被别人抢去,她也不会善了。更何况苏同当时是太子,如今是九五至尊。
为了常继文的安危着想,她也不会主动去联系常继文的。
可她万万没有料到,常继文身为男人,竟然对失身之事那么介怀。想想自己竟然让他独自一人难过了三年之久,程灵慧就恨不得抽自己一顿。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怀里这个人。
常继文哭得昏昏沉沉,完全不管程灵慧做什么。程灵慧豁然发现,一向在闺房中如同饿狼,斯文全无的常继文,此时竟然毫无反应。顿时脑中‘轰’的一声,空白一片。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不相信,她的丈夫怎么会因为一时的情势所迫而废了呢?
她穷尽毕生温柔,千般抚慰,万般挑逗……
常继文仰卧在床上,虽然不哭了。可是面色绝望而灰败:“没用的三慧,我废了。”
程灵慧要是就此认命,那就不是程灵慧。她整个人伏在常继文身上,望着常继文的眼睛:“你是俺男人,除非俺说你废了,你才真的废了。要不然谁说都不好使。你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
常继文乖乖闭上了眼睛,可也就是一瞬的功夫,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两手紧紧握着程灵慧的手臂,指甲都掐进了她的肉里。
程灵慧略皱了皱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温柔:“俺叫着你的名字。”
常继文俊秀的眉峰紧促,轻轻点了点头。
程灵慧一边低低唤着他的名字,一边亲吻着他的面颊,颈项……
感受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