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天劫-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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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是丹炉洞平日用来打坐调息的偏房，小先生一边叮咛一边冷着脸，从高大的药柜中取出合用的丹药，一份份用纸包包好了，递给韩灵肃：
“这些丹药虽然并非名贵，可搭配使用，能够温补护元，聊胜于无吧。”
“多谢师父…”
韩灵肃双手接了过来，有些忐忑的偷眼看他：“您要跟我说的是…
“青玉坛发生的事情，没有跟你当面对质，我是不会贸然向掌门师姐回复的。”
小先生面色凝重，示意她在自己对面的圆凳上坐下来，缓缓说道：
“你知道，金玲珑乃是掌门座下最值得期待的弟子，她天赋很高，门下数千人无人能及，再加上出身东白原修真世家，因此…若是知道，正因为你的见死不救，才造成她今日无可挽回的残疾，掌门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您误会了！当初确实是弟子能力不及，不能够及时救助首座，可绝非处于本意…！”
“我虽然身有残缺，可并非是个瞎子。”
小先生一改平日温文和煦的表情，冷着脸，语气不容置疑，琥珀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韩灵肃心知事到如今，依靠胡搅蛮缠恐怕很难过关了，她心思飞快转动，但之前的记忆总是蒙着灰雾，一时清楚，一时糊涂，从前似乎想好了如何应对，但现在话到嘴边，只是出了一身冷汗，不晓得如何开口。
这是自然，原本她准备好了，要用宋夣与金玲珑同时遇险，自己判断失误，才叫首徒受伤为理由。这样一来，即便肖丹青心有疑惑，闹到掌门那里去，看在她救助冥灵门首徒有功的份上，也不会对她太过严苛。
可现在，她完全忘记了世上还有宋夣这号人，所以如何以其为借口，推卸罪责呢？
所以她脸色发青，尴尬的坐在那里，两手紧紧绞在一起。
小先生见状，心下明白，失望又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摇动轮椅准备转身离开。
情急之下，韩灵肃连忙倾身向前，一把抓住他轮椅的扶手！
谁知，当她手指碰触扶手之时，只觉得灵力不受控制的从指尖窜出，这感觉有点像她当年在晏钺身边、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命师的时候，并非出于本意，就好比装满了水的杯子，轻轻一晃，水就溢出来了！
“朵云！朵云啊！——”
轮椅声音不大，但声嘶力竭的喊道。
韩灵肃和小先生同时愣住了。
肖丹青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即便他是修行数百年的四候真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命师的手段，可他并非被会说话的物件惊吓，而是这个隐藏在过往时光中，几乎成为他的禁忌、不能碰触却永不相忘的名字！
“朵云？…”
韩灵肃也受惊不小，呆呆的看着他。
“事到如今，就算你故弄玄虚也救不了自己。”
小先生勉强收回心神，用颤抖的手转动轮椅，匆匆往门口而去。
见状，韩灵肃横下一条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压低声音，却坚定不移的说道：
“若耶派掌门上师徐有旸，便是弟子启蒙恩师！当年绿萝山一战，血流成河，尸横遍地，我师父、师兄全都惨死，唯独金玲珑苟且偷生！弟子被冥灵门囚禁，天心台上面临审判，她作为幸存者当场指认，说我与歹人相互勾结，才造成惨剧，眼睁睁看着我被玄博天师打下刃影瀑，死得无声无息！因此…您告诉我，现在我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出手救她呢？！”
一席话，如同惊天霹雳，轰得肖丹青面无人色，愣愣坐在原地。
“弟子拜入不德法门，并无任何恶意，只是听说我师弟被明真天师所囚，前来救他而已，却没有想到青玉坛会发生如此意外…！”
“你师弟？”小先生如在噩梦中，喃喃道
韩灵肃跪在地上，咬紧牙关冷笑着：
“就连您都不知道吗？今日掌门新收弟子，便是我若耶派的陆子充！他身负阴散毒血，所以被当成了药引子，关在玄女洞地下城足足好几年，不见天日！您告诉我，我们不过是遭受了灭顶之灾的宗门弟子，一个无端端被污受刑，一个多年来过着活死人的日子…我要有多大的慈悲，才可以心无怨怒、行正身端呢？！”
小先生早年因故断了双腿，心灰意冷，一直将自己关在丹炉洞中，不问世事，所以韩灵肃说的这些，一部分他有所耳闻，一部分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他低下头，嘴唇微微颤抖：“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您在犹豫什么？”
韩灵肃膝行几步，抓住他放在腿上的手：“朵云这个名字，对师父和我都不陌生吧？！天心散人乃是我若耶派开坛宗师，瑶仙会我误入灸仙之地，正因为她的帮助才得以脱身！我枉顾性命之虞，将真相对您和盘托出，您不该看在故交的面子上，放过若耶派仅存的血脉吗？！”
说起天心散人，小先生的表情却变得古怪起来，他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冷冷俯瞰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韩灵肃：“你觉得，我与朵云…是什么交情？”
“师父恕罪！弟子刚刚拜入师门的时候，就曾听说过，您当年与一位女**往颇深，但最终情深缘浅，不得善终。而天心散人早已飞升，可您不叫她的字号，而是直呼其名，所以弟子猜测，您跟她的关系，曾经非常亲密才对…”
“你果然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小先生习惯性用手揉着膝盖，惨白的脸上浮起微笑，苦涩的却像哭脸：
“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跟朵云确实交情不浅，可并不像你所希冀的那样亲密无间。”
“您的意思是…”
“断了的腿，就算不再流血，骨肉愈合，可那种剧痛不会消失，时不时的，便会突然而至，让人欲哭无泪。从今往后，这份痛苦，金玲珑也逃不掉了…”
肖丹青扶着膝盖，缓缓说道：
“她的痛苦是因你而起，而我这双残废的腿…可正是拜朵云所赐啊。”
第135章 染血的情事（）
拜朵云所赐？！
韩灵肃一下愣住了——难不成，押错宝了？！
她飞快地看了眼门口，盘算着，倘若小先生坚持要向蒋不一告发她的话，是否能够先行逃走…
“你不必害怕，我没有准备将这笔账算在若耶派的徒子徒孙头上。”
小先生端坐轮椅中，一缕晨曦穿过窗棂照在他亚麻色的头发上，让发丝呈现出漂亮的金色。他本是个非常温和又充满善意的男人，所以即便语带冷酷，呈现出更多的却是浓浓的悲伤，让人大气不敢出一口：
“朵云练至四候创建若耶派，成为开坛宗师，最后飞升仙寰…人们传颂的，大多是这样精彩的故事，可即便是你也不知道吧，在此之前她在哪里修炼，师从何人，有过什么样的际遇…”
“难道说…天心散人曾经是不德法门的弟子？！”
韩灵肃震惊的看着小先生轻轻点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我都说不清。可那个时候，掌门师姐、朵云还有我确实师从同门，都是先代掌门青玄大师的徒弟，我排行最小，那两位都是我的师姐。”
“可为什么…？！”
“为什么不德法门要隐瞒这段历史，只字不提自己曾有弟子飞升上仙吗？因为实在太不光彩了。”
小先生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习惯性揉着膝盖，深吸了口气：
“你猜的没错，同门修行的时候，我与朵云的关系确实非常亲密，她生长修真世家，而我乃是东海岛民出身，两人身份云泥之别，即便是青玄大师也并不赞同我们的交往。可她是个豪迈洒脱的人，性格极好，与她的坚守相比，那时的我，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罢了…”
说到这一段，他原本柔和的脸部线条，变得更加温柔，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韩灵肃几乎能够想象到，当年正值少年的男女，情深意浓，携手同行的模样…但很快，小先生的表情就变了：
“我原本以为，美好的日子永远不结束，可却低估了，朵云的心根本就不属于我，她属于更高的地方，无论是我，还是不德法门，都并非她最终的归宿…”
“她离开了？”
“她背叛了师门。”
小先生咬牙切齿的说道，整个人变得狰狞起来：
“有天晚上，她抢走了《天丹心法》残本，杀伤十多名同门弟子，叛出师门了！”
“《天丹心法》残本？！这怎么可能？那本书不是在钵池法宗创教之前，就被纥骨鸠一把火烧了吗！？”
“看来就算是若耶派的弟子，也不清楚她曾经的罪孽啊。”
小先生冷笑了下，紧紧攥着自己残废的膝盖：“《天丹心法》乃是不德法门立教之本，除了现在广为人知的版本，即是被纥骨鸠所杀掌门临终前背诵的一部分，还有更加隐秘不传的，就是当年门人冒死从丹炉中抢救出的残本，那上面，留有不德法门极为重要和珍贵的炼药法则。”
“可是…就算是我师父徐有旸，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啊！”
“你们若耶派自己的事情，我如何能知？”
他冷冷的说道，韩灵肃紧张的咽下口水，偷眼看他残疾的双腿：
“就算天心散人背叛师门，您的腿…跟她又有何关系？”
“朵云逃走之后，我奉师父之命一路追击，一直追到绿萝山中，和我一起的同门弟子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只剩下我，追着她来到半山腰的一处悬崖上…”
小先生慢慢闭上眼睛，似乎回忆太过可怕，让他自己都无法面对：
“我恳求她，跟我一起会回去，我们一块去求掌门的原谅，大不了，我陪她一块去死…可你知道，她是如何回答我的吗？那回答时隔这么久，还是像一把刀子，扎在我心口，拔也拔不出来…她说：与其跟个下贱的岛民小子共度余生，还不如从悬崖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韩灵肃几乎忘记了呼吸，她瞪大眼睛，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那个守护灸仙之地亡魂的朵云，会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一定…是有什么隐情！”
“是啊，我也这样以为…所以我跪在她面前，绝望的哀求，如果她愿意让我留在她身边，哪怕不做不德法门的弟子，哪怕跟她一起浪迹天涯，哪怕就在这悬崖上搭一间茅屋，让我服侍她一辈子…只要她点头，我都能做到！”
“她又怎么说？！”
“她没说话。”
小先生脸上露出笑容，却看得让人害怕，似乎他的灵魂丢在了那一刻，自始至终，都是具驱壳在行动：
“她只是挥了挥手，于是我就从悬崖上掉了下去，可悲的、卑贱的、可笑的在崖底摔断了双腿。我本来想死的，但不晓得居然命大，留下残躯苟且偷生…现在你知道了吧？高高在上的仙人，也会有如此不堪一提的过去，你也明白为何不德法门避而不谈，从不将她与自身扯上关系了吧？”
韩灵肃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因为故事中的朵云，与她认识的朵云，实在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悬崖…她突然想到，昔日傍山居的所在，不就是一处悬崖吗？
难道在那里修建傍山居，就是因为小先生那句“要在此修建茅屋，两人余生厮守”的话？…
不晓得这会功夫，她已转过许多念头，小先生正色转身，已经恢复如常，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这段往事，除了先代掌门和师姐外，谁也不知道。你告诉我自己的秘密，我以秘密换之，从今往后，我只希望你能在丹炉洞老老实实修行，约束你的师弟，不要造次寻仇。毕竟，就算朵云再怎么不堪，也曾经是不德法门的弟子，你们此番重回门下，也算得上认祖归宗了。”
“您的意思是…不会向掌门告发我？！”
“前提就是，你不能再做危及本门弟子的事情，否则，我会亲手收拾你的。”
这句话，就算是一向温柔的小先生说出来，也透着森森寒意。
韩灵肃已经是喜出望外，她连忙磕了个头，叩谢他的容恕之恩：“请您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修行，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
“出去吧，说了这么多，我累了。”
小先生似乎真的筋疲力尽了，他在轮椅上垂下头，出神的看着脚下砖缝，韩灵肃连忙起身，也不敢再说什么，蹑手蹑脚的开门走了出去。
不料，她却见有人站在门后，不知偷听了多久！
蔡青猴小小的身子颤抖着，两手捂着嘴巴，已经哭成个泪人。
第136章 似是而非（）
“他一直都没出来过？”
轩辕齐站在偏廊下，身后跟着谷梁木，被他冷酷目光注视的东鳐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