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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九重娇-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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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终于轰然倒地,撞倒了什么。殿内噼里啪啦地发出一阵叫人心惊的声音来,她合上眼帘,连看也懒得看。

    一阵急切的呼喊声和掉落在她手上脸上的冰凉的泪水,把她唤醒。她就着光影最后看向的是儿子,她同刘彻的儿子。

    她歉疚地对孩子微微一笑,这次终于连说话的力气也完完全全地失去了。

    身体好像越来越重,又好像越来越轻。

    她像一朵雪花趁着风,轻盈而去。

    她好像在这天地间飘荡了很久很久,才终于落在树梢之上。

    熟悉的颠簸又回到她的身下,于是,珍珠一样的泪珠滚湿了她的发间。阿娇知道,她从梦中醒来了。

    只是萦绕在心间的悲伤情绪久久不散,她沉浸在其间,不肯睁开眸子。

    雪舞轻轻地拿帕子来为她拭泪珠,她幽幽睁开眼眸,偏开头让泪滑落。轻轻地问:“到哪了?”

    “小姐,刚过霸陵。”

    雪舞很快就回答了她,阿娇却心间一震。

    霸陵,原来是霸陵,陈后埋骨之处。

    她轻轻地出了口气,只觉得心下微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把眼睛微微扫向水罐,雪舞会意,取了只陶瓷碗来,倒了小半碗递给阿娇。

    阿娇轻轻地抿一口清冽的水,又沉默许久,心间黯然的情绪终于止住了许多。

    她合上眼帘,还躺下去。“雪舞,我还想听你刚刚没有说完的故事。”

    雪舞咽了下口水,望向阿娇,见她已经合上眼幕。略把思绪整理一下,又说起了刚刚没有说完的故事。

    “那个少年,唬了一跳,面上却还不肯认怂,上前来说”

    她一边说,到底忍不住略微分了点神,看向安然的阿娇。

    主人实在是美的叫人心惊,对,就是心惊。很少有女子见她后不自卑于自己的容颜,从而生出嫉妒来。

    然而她在梦中竟然幽咽起来,那样地难过,又那样地无助。原来,纵使高高在上如她,也是有着难以言说的伤心。

    只是,这份伤心到底是什么呢?

    “他好傻啊。”阿娇时不时会加进来一句评论,她嫣然轻笑间,似乎那个梦中哭的喘不过气的人竟不是她。

    “是啊。”雪舞轻轻笑道,又接着说起后面的故事。“但是傻的也有点可爱,所以”

    轻轻的说笑声在这雪地间,遇风即散。(。)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下之贵,缘何至此?() 
在雪舞娓娓道来的故事中,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一多半。马车终于到了长陵,汉高祖刘邦的陵墓所在。

    长陵,坐落在咸阳原的南部,居高临下。南面是川流不息的渭水,北面是巍峨壮观的九嵕山,秦川故道穿逾原下。

    高祖是第一个以布衣提三尺剑有天下的开国之君,虽说总为后人诟病他的无赖流氓。但不可否认,到底是他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项羽,建汉于长安。

    高祖于称帝的第二年开始建长陵,陵园仿长安而建。高祖生前迁徙大姓和贵戚之家在陵邑中,让其侍奉陵园,陵邑户口多达五万多。更跟随刘邦南征北战的功臣和贵戚,死后也多陪葬在长陵。加之又以精兵拱卫,免以纳税。

    所以长陵陵园守卫森严,但长陵几里外却是一片朱檐彩栋、车马人熙的繁华景象。

    天色眼看已临黄昏,竹歌便问过阿娇,要寻客栈住下。

    长陵繁荣,自然比不得骊山的萧条。竹歌一家一家去问,好容易才找着一家还剩一家上房的客栈,便只得住下。

    老板娘很是和善,叫伙计牵了马去后院,又再三说寻个小榻上抱一床被褥来,不用担心。听闻她们是返乡祭祖的,因笑道:“现在生意这么好,也是因为到了这年边,祭祖所至。”

    迁徙至此的大姓和贵戚,子生孙,孙又生子。各房各支,分散开去,自去过活的多了去了。加之埋骨在此的功臣之后,到了年边,纷纷来次祭祖,叫本就繁华的长陵人潮滚滚。

    阿娇只微微点头听她说来,到了客房也颇为整洁就付了房钱住下。没多时,老板娘使唤人把桌子挪走,放了一张榻。

    三个人略作休息,便下楼去预备用晚饭。但小客栈厨下人手不足,阿娇见堂中等着的客人还挺多,就提议出去找个酒楼用晚饭。

    她说什么,竹歌同雪舞自然是没有半个不字的。

    出了客栈,正值黄昏。寒风掠过,凉意四起。但灯火已经点点燃起,望之叫人觉出了几分暖意。

    几个人便信步走着,阿娇出了宫后虽入民间,过的却是闭门不出的农家生活。

    所以于汉代民间到底没有太深的了解,颇为好奇地四处走走转。等到这般闲庭信步地找到一处酒楼时,橘红色的夕阳已然沉沉落去,远山如黛,万影婆娑。

    店小二正在门口迎来送往,见阿娇几个要进店,上前热情道:“夫人,里边请,里边请。”

    阿娇点点头,正要进去。却忽然从旁边闪出一个白袍男子,看模样至多不过弱冠之年,生的十分文弱。他一把拦住阿娇的去路,高深莫测地说:“这位夫人,印堂发黑,只怕有血光之灾。”

    “噗”,阿娇听着怎么听怎么逗的这句台词,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曼声道:“那依先生高见呢?”

    白袍男子听着阿娇的讥笑也不以为意,竟真的似模似样地掐算起来。店小二却不耐烦起来,上前推搡起他:“去去去,来一个客人你就来这招。快走吧,快走。”

    阿娇忍俊不禁,叫竹歌拿半吊钱给他谢过他的相面。他却皱着眉头,连声说不可能啊,竟对递上来的钱视若无睹。

    店小二便说:“别管他,这是个痴人。几位客官还是往里面请吧,外边寒气重。”引了阿娇一行进去,叫她们在靠窗位置坐了。

    想着是正月,竹歌同雪舞一路来又辛苦的紧。阿娇便要了白切鸡和清蒸鱼,又叫上三碗银耳汤。

    小二一时去厨下吩咐妥当,取了托盘把热汤送上来。阿娇适才抬头张望,见白袍男子竟如入魔般寻了树枝在门口雪地上写算着,便向店小二打听道:“门口那个白袍人是什么人?”

    汉时能吃起肉食的绝非穷人,兼之阿娇一行谈吐与这素来所见的大姓贵戚差不了多少。虽然是生面孔,但店小二却态度好的很,丝毫没有不耐烦,笑眯眯地回答道:“这个啊,叫张守平,字博达,是这附近出了名的游手好闲的人物。”

    名字向来是寄托的父母长辈的期望,守平、博达?看来希望甚大啊。

    只是

    阿娇望向门口疯癫了一样的白袍男子,叹了口气。他的伎俩就连阿娇都猜得到,出入长陵的非富即贵,自己一行又全都是女子,不过说以惊人之语罢了。

    店小二说过之后,见阿娇没了兴趣,便又去门口迎客了。

    冬天的黄昏美不胜收,但却是极短的。不觉间就从晚霞遍地到了朦胧一片,天际寥廓处呼啸的寒风刮到窗棂上。虽没亲身感受,但刺骨的冰凉却恍若就卷到身上一般。

    寒冬难免叫人生出一种“漠漠寒冬,无处是归途”的萧瑟来,又想到此去是去看昱儿。阿娇心下漫过一层愁绪,说来这还是第一次去看昱儿,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早已轮回转世。

    又想到白天过霸陵时所梦,心下就更为黯然。

    金屋藏娇,不过是梦一场。

    陈后,当之无愧的天之娇女。若没有嫁给刘彻,馆陶细心在王侯将相间选一良人,未尝不会鹣鲽情深、举案齐眉。

    她所求的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但这对于帝王家,无疑就是痴心妄想。

    以吕后之权重,薄后之贤淑,尚且不敢奢求专宠。

    陈后,注定得到的只有一地血泪。

    但是她实在是至情至性,看不透也走不出。叫金屋之誓困住了一辈子了,甚至以她的高傲情愿认作他人。

    但到底是没有结果的,不是吗?

    所以她含怨而去,死前恨恨道愿葬于霸陵,同汉武帝永世不得相遇。

    阿娇想到这里,眼前又不自觉浮现出陈后在长门吐血摔玉时看自己的一笑,含满了凄楚诀别的一笑。

    她幽幽叹了口气,又烦恼自己今后的何去何从。一时间竟出了神,还是跑堂的上了菜后,阿娇才在香味扑鼻间醒过神来。

    汉代烹饪蒸煮最为流行,所以阿娇点了白切鸡和清蒸鱼。这两个菜不需要看手艺,程序简单之至,一个用清水煮,一个在其上加蒸笼蒸,正好一起出锅。

    简单虽然简单,但想在后世吃到皮爽肉滑、鲜嫩可口的白切鸡常常是欲求不得。原因无他,没有好的食材。

    但汉代就不用担心这个了,绝对是在山林间长大的细骨农家鸡,滋味十足、香味四溢。

    虽然铁锅就是在宫中都未得普及,炒菜就是许多达官贵人都是闻所未闻。就更不要说民间的烹饪了,自然叫阿娇在吃上面少了许多乐趣。

    但好在,用食材给补回来了。

    难过的时候,一顿美味总是能迅速地治愈心灵。

    抱着这样的想法,阿娇食欲大增。同竹歌、雪舞把一整只鸡和一条鱼吃了个干干净净,又用了一碗热汤,略坐了坐,付过银钱后才出店去。

    天色已是一片漆黑,不过四下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门口的白袍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阿娇也不以为意。

    明天至多到得正午便能到茂陵,兼之长陵繁华热闹。阿娇便一时不急着回去,同竹歌和雪舞四下看看。

    汉时手工业发达,街边小摊上摆着的工艺品玲珑雅致,叫人爱不释手。阿娇没忍住,到底还是买了一些。

    一行人又从原路折回,到了先前的酒楼处,竟然又见到了白袍男子。他正捧着一卷竹简百思不得其解,左摇右晃不知道说些什么。

    雪舞笑道:“原来是回去取书了啊,真是个呆子。”

    阿娇微微一笑,未加评论。心下却有些好奇,封建社会两千多年,诗书向来是上层阶级的专属物。张守平既然读得起书,想必家中殷实,怎么会沦落至此?

    好奇归好奇,阿娇却没有细究的心思。她脚下放快,正待拐过街角,却听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白袍男子跑到阿娇面前,还如之前一样挡住去路。不过,这回他眉目坚定,很有把握却又很疑惑地问:“天下之贵,缘何在此?”

    这句话恍若平地起雷一样砸在阿娇的心头,竹歌反应最快,马上就轻笑上前拿了一吊钱给白袍男子。妩媚一笑,只是笑容间的鄙夷毫不加以掩饰。“这是我们小姐赏的。”

    白袍男子还是没有接钱,他定定望向阿娇,再次发问:“为什么?”

    他目光咄咄,逼问连连。

    雪舞气性大,上前拧住他的手腕,轻喝道:“我们小姐叫你滚。”白袍男子瘦弱不堪,哪是习武之人雪舞的对手?叫她拧的连连呼痛,却还是不肯让开。

    阿娇被他的话砸懵了一时,翻来覆去地想不至于见过这个白袍男子。应该不是认出来的,那么是算出来的?

    想到刚刚白袍男子的掐算,阿娇又不免好笑,这就更不可能了。她向来不信这些,历史上的神棍虽然多的是,富贵者能为国师,但有几个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她盈盈上前,桃花眼中鄙夷之色顿生。“先生如果是以此言来叫我刮目相看,那也太小看我了。”

    阿娇眉毛弯弯,不以为然地说:“富贵浮云,得到了就真的快乐吗?”月华满地,她眼中波光潋滟,明光四射。“谁知将相王侯外,别有优游快活人?”

    她的话,清清澈澈,叫白袍男子一时默然,只顾寻味她话中深意。阿娇失笑上前,从竹歌手中取过银钱,放在他手上,叮嘱道:“先生下次,也该找个看着像是向往荣华富贵之人,才能以惊天之言蛊之。”

    说完,看也不看呆住的白袍男子,同竹歌和雪舞盈盈而去。

    夜凉如水,张守平久久站在原地望着已经隐没不见的倩影,心下还在为谁知将相王侯外,别有优游快活人而咀嚼着。

    雪舞同竹歌走南闯北,对故弄玄虚的人也是见过,所以当下不过说几句他呆就算了。而阿娇虽然久在深宫,心思单纯,但又不是傻。回了客栈中,临睡前想起这事,还不免发笑:这是想叫她学王太后呢。

    王娡本也为名门之后,所以其母臧儿念念不忘要恢复旧时荣华。但是家道中落,一贫如洗的情况下除了认命还是认命,臧儿最终还是嫁给了槐里的平民王仲为妻,生一子名叫王信,还有两个女儿,长女王娡,次女王皃姁。后来王仲死了,臧儿又改嫁给长陵田氏,生两子田汀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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