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锦-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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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提起过她,难得夸人的你,也夸了几句。”
夜非池把兵书放下,清芷挑起眼眉看了一眼,那种书,在国丈府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我那是瞎了眼,才会夸她。”
夜于熠气呼呼的说着,然后一屁股坐在软榻上,随手摘了一颗葡萄丢到嘴里,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
夜锦容也回到原位,伸出手指挠着额头上的发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清芷被点名,自然顾不上表情各异的两位,而是略带警惕的看着夜非池,如果说前两位还能靠伶牙俐齿狡辩,那么后面这一位,只能实打实的面对。
她收敛起所有的表情,站在原地,等着夜非池开口。
而夜非池也不是喜欢端架子的人,只见他伸手,把桌面上的兵书拨开,然后又把盖在地图上的锦布拿走,指着地图一处说道:“这是哪里?”
清芷看了一眼,移开目光,没有回答。
虽然国丈府一本兵书都没有,也从来不谈论国丈爷认为的“粗鲁鄙夷的武人”话题,更不可能有关于白晋的地图,但是清芷就是知道。
“不想答,还是不知道?”
夜非池语调缓慢而平静,却有股浑然自成的威仪,那不是逞强可以学会的。
清芷捏紧拳头,就算隔着好几米,她也能感觉到夜非池浑身散发出来的威仪,也无怪能镇住弟弟们。
“好吧,我再换一个问题。”
夜非池也不执着,随手指着白晋地图的某处说道:“这是哪里?”
清芷还是沉默,不是不知道地方名称,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能让对方满意,她很清楚面对什么人,要用什么方法。
夜锦容的脸色也微微起了变化,刚才和夜非池谈的就是关于两国之间的战事,清芷躲在外面偷听,原本就是不能不追究的严重事情;现在又当着清芷的面,问她关于白晋的事情,难道是看出了什么?
其实从一开始,在钦安殿前的栈道上,看到清芷行礼那一刻,夜锦容就察觉到,她并非寻常。
只是不想管,也不想有任何的瓜葛,所以不放在心上。
“大晋,江口沿堤一带。”
清芷说完,眼帘垂下来,苦苦的笑了笑。
自六岁以后,她就没有再得到过关于白晋的消息,即便是听了,也只是零星几句闲话;但是白晋的疆土,每一寸,都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以为她忘了,其实没有。
“大晋是更迭前的国号。”
夜非池的话,凌厉而压迫。
清芷很清楚,她没有回答白晋而是回答大晋,会惹来什么样的猜疑和后果。
“我今年十六岁,更迭是在十年前,我只认出生时的国号。”
虽然她为了活下去,早就把脸面和自尊抛到九霄云外,可是心里有些坚持,即便是冒险赌上,也不会改变。
夜锦容和夜于熠对视一眼,很难得没有发话,但是从他们的表情看来,也有些疑惑。
或者,更多是质问。
似乎都察觉到了不寻常,但是因为夜非池在这里,所有他们都克制住想要问出口的话。
清芷站在他们面前,觉得四处空荡荡的,哪怕是说话,都有了回音;聪明人和蠢人的区别在于,她在国丈府待了快十年,人人都道她聪颖能干,是不可多得的好奴婢;可是在夜非池他们面前,稍稍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能看出不寻常。
和笨蛋们待久了,连警觉都降低了。
清芷在心里面自嘲。
“原来你是晋国人,锦容和我说过,你看起来给人感觉不太一样。”
清芷望向夜锦容,只见夜锦容略带抱歉的耸了耸肩,给了她一个还算是友好的笑容。
清芷身材高挑而且骨架略显纤细,带着南方水乡特有的感觉,这并非说西梁的女人都是虎背熊腰,西梁也有娇娇柔柔的女子;但是清芷除了骨架纤细以外,还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遗世独立,无论如何都融不进这里。
此刻再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
“殿下猜得没错,我是晋国人,家父为主簿,被十年前朝堂更迭牵连,除我以外全家不能幸免;我随着难民潮一路北行,最后被人牙子卖到国丈府。”
主簿是很小很小的官名,俗称的九品小芝麻官。
主要就是记录府衙的各种案件始末,执笔的小文职罢了。
眼前的都是聪明人,如果她说自己是平头小百姓,估计不会有人相信。
“可以了,你走吧。”
还以为会审问更多,但是夜非池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清芷颇为意外。
不过既然可以走了,清芷肯定不会傻到问为什么,而是压胯作礼,直接转身离开。
(。)
113 原地打转()
转身,走去,开门,关门。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秒钟的停顿。
关好门以后,清芷大步朝前走,不回头看,也不驻步。
从进了行宫的门到出来,也不过是两柱香的时间,可是清芷却觉得,漫长无比,漫长到,有种想哭的感觉。
只要提起大晋,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蔓延到心口,疼得她没法继续往前走,只好蹲在路边,把头埋在膝盖里。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可是却有种,在原地打转的感觉。
仅凭一人之力,是不是太牵强了?
又或者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好不容易才平复情绪,她用手背擦干眼泪,只要还活着,就有可能;刚刚还激怒了夜于熠,差点就被杀了,现在轻描淡写就走了出来,还有什么值得去伤心的。
清芷蹲在地上,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勾起嘴角,换上一贯的笑容。
微笑是很有力量的武器,她从小就知道了。
可以蛊惑别人,也可以欺骗自己。
她不能再耽误,陈紫楠现在应该在竹林边,依照陈紫楠的性格,她可以在十分钟之内,把所有人都得罪一个遍。
要是放在从前,国丈府的势力强大,就算她得罪了别人,也会碍于权力和颜面,笑着附和。
可是现在,国丈府的势力一步步衰退,清芷可不敢保证还能像从前一样。
她站起阿里,准备往竹林边走去,却发现身旁七八米远,夜锦容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她。
清芷心里一咯噔,脸上的笑意加深几分,朝着他微微屈身作礼,全然不计刚才夜锦容还想拉着她去找陈紫楠算账的小仇。
“九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说避暑山庄是皇家的花园,可是身为一个皇子,身边没个随从,独自走来走去,这样真的好吗?
“需要手帕吗?”
夜锦容看着她,然后低头在袖子里找找,掏出棕色的手帕问道。
清芷被他这副举动逗笑,果然正如夜于熠那天在画舫上说的,他这个弟弟,在对于男女之事上面,就是一个榆木头疙瘩,如果不帮他一下,恐怕这辈子他都不会想着娶妻生子,准备好孤独一辈子吧。
“这手帕,又是八殿下让你送的?”
那天在钦安殿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幸好她没有陈紫楠那种与生俱来的自恋,别人稍微对她好点,就以为喜欢她;果然,那天在钦安殿夜锦容的举动,是夜于熠指示,为的就是“讨好陈紫楠身边的丫环,让这个丫环以后在陈紫楠面前多说夜锦容的好话,让夜锦容更加顺利得到陈紫楠的芳心,继而娶她为妻,降低成为质子的风险”,只是这个目的而已。
“这次和他无关。”
夜锦容见她不接,有些悻悻的收了回来。
他不曾给任何女子递过手帕,没想到递出去了,人家竟然不要。
见清芷蹲在地上抹眼泪,心里便愧疚了一下,觉得是自己太苛责,以致于把清芷吓到了;虽然比起别的丫环或者宫女,清芷的确与众不同,但是再怎么样,也到底是一个小丫头。
愧疚自己刚才做的事情,递手帕是为了道歉。
可惜,清芷没打算接过去。
“殿下这是准备去哪里?”
清芷移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作为候选人之一的夜锦容,自然在她的关注范围以内;今天秋赏会来了那么多名媛闺秀,说良心那句话,除去家世而言,容貌上胜她姑娘的大半,身材胜她姑娘的大半,才华胜她姑娘的大半,性情胜她姑娘的大半。
在众多优异者面前,她家姑娘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每一个候选人,即便她不喜欢,也不想看到,都不能置之不理。
谁知道下一刻会出什么幺蛾子。
要是看好的姑爷全部都给拐!跑!了!
那她真的就回家无望了。
“去竹林边,四哥不打算露面,于熠被气得不行,我作为主人家,到底要去看看。”
看来,好脾气的小九儿,是哥哥们欺负的对象。
清芷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
其实清芷也有兄弟姐妹,虽然都只是一些堂表,要仔细算起来,那可是洋洋洒洒几十人之多。
可是即便这样,清芷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堂表们相处。
因为皇祖父对她极其宠爱,恨不得每天都抱在怀里,就算和大臣们谈正事,也把她放在膝盖上。
那些堂表们,连进宫的资格都不太有,更别说能看到皇祖父,所以和清芷相处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看到夜锦容几兄弟,清芷还是有些小羡慕。
“既然顺路,殿下不介意一路同行吧。”
为了防止夜锦容会被其他名媛闺秀抢走,还是提前打个预防针为妙。
夜锦容也不拒绝,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便一前一后往竹林边走去。
从行宫到竹林边,稍稍有些距离,反正也不赶时间,所以两人都有些优哉游哉。
清芷不打算和夜锦容有任何瓜葛,所以一路上安心的像个新婚小媳妇似的,把头压得低低,自顾看着脚下的路。
走了一段,倒是夜锦容先开口。
“刚才的事,很抱歉。”
让皇子纾尊降贵说对不起,这一点清芷很意外。
但是她拿捏不准,夜锦容的对不起,是因为看到她哭所以心存愧疚,还是单纯为刚才在行宫里的行为感到抱歉。
其实她挺无所谓的,刚才的抹眼泪,并不是因为被欺负了,而是因为想起从前的事罢了。
她的软肋很少,而当面苛责或者威胁生命安全,并不会成为她的软肋。
“是清芷考虑不周,让八殿下生气了。”
在夜明珠这件事上,她没有理解错,也知道夜于熠的意思,转送给陈紫楠,再添加谎言,她这是故意的。
所以刚才夜于熠的愤怒失态,她并不介意。
“于熠做事有时候不太考虑后果,但其实他并非如同传言般那么不堪。”
真是一个好弟弟,追出来就是为了帮夜于熠解释。
清芷低头想着,没有答话。
她觉得夜锦容这举动有些奇怪,就算她是一个小鸡肚肠,耿耿于怀的人,终究也只是一个贱籍奴婢;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却特地追出来解释,说不通啊。
(。)
114 求借侍卫()
夜锦容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为此事生气,继而说道:“于熠爱闹了一些,他没什么恶意的,刚才兴许是气急了。”
“对,没什么恶意,差点杀了我,要是有恶意,真的很可怕。”
清芷笑着回答,果然是自家人维护自家人吗?
夜锦容没想到她会回答的那么直白,歉意的笑了一下。
“对不起。”
“殿下这样说,可是要折煞我。”
清芷又不是小白花,差点就小命呜呼了,别人稍微哄两句,就感恩戴德,不计前嫌。
如果是这种软包子性格,她在国丈府,早死千百遍了。
“你还是很生气呀。”
夜锦容苦笑一声,他不太擅长应付女孩子,正是因为这样,王府里近身伺候的都是随从;显然忽然间塞给他一个生气的丫头,想哄好,似乎不太容易。
“哪敢生殿下的气,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只是刚刚被吓到了,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清芷是个是非黑白分明的人,夜锦容也没犯什么错,揪着人家不放有些不公道。
但是如果凡事都讲个公道,那么她就不叫清芷了。
“你没有生气就好。”
夜锦容听到她这么说,才笑了起来,两人慢慢往竹林边走去。
如果让她们知道,今天皇子们都没打算出场的话,肯定很失望;幸好除了皇子们,还有不少官家公子,也算是填补了这部分的欠缺。
眼看着拐过这条甬道,就到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