俪曌-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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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熙招手唤来南影,让她和自己那应酬繁忙难以抽身的父母通报一声,自己身体不适先行回府了。
于是瑾熙便在开宴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坐上了回程的车鸾。
出了寒寂城,一路上街边亦是灯火阑珊、热闹非凡。
瑾熙掀开车帘望着繁华的盛京夜景,忽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便忙忙让素锦唤车夫停车。
素锦小心地将瑾熙搀下车,继而替她围上了厚厚的狐皮披风,并唤着车夫一众在街尾的长桥边守候。
城北的老街上十分热闹,街上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孩童们兴奋地举着俏丽的花灯。各种商贩小铺沿着老街摆了整整一长条,如此望着竟让人觉得恍若无边。
望着满眼的红粉艳绿,瑾熙却又不自觉地想起碧峦山上那抹灰青色的身影,心下顿时一片黯然。
也不知他现在会在做些什么……
瑾熙唇畔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可那笑容到底太过淡薄,不过一瞬,便消逝地骤然无影。
远处的寒寂城中忽然扬起了大片大片的璀璨烟火,姹紫嫣红,缤纷如潮,光耀万千。街边的行走的百姓无一不驻足叹声观望,暗羡那一墙之内的奢丽华美。
街边有几个七八岁卖花灯的孩童,远远便望见瑾熙衣着不凡,想着定是有钱人家的官小姐,此刻便有一个撞起胆迈上前询其要不要买花灯。
瑾熙望着眼前女童略带怯懦的笑脸,自然不忍拒绝,弯下腰来便挑起了花灯。
“姐姐你真美,就像说书先生嘴中天上的嫦娥仙子。外头都说嫦娥仙子素日里抱着玉兔的,姐姐你不如就买只玉兔花灯吧!”
瑾熙一时忍俊不禁,笑着点头接过女童手中的玉兔花灯。
素锦上前付过灯钱,还不忍夸上了女童一句道,“好一张伶俐的小嘴!”
女童见眼前两位官家小姐面色可亲、出手阔绰,一时间也放戒备,甜甜地应答道,“那是当然,我娘亲都说,这条街上就没人比我花茵的嘴更巧啦!”
瑾熙提着灯笼,出神地沿着街边向前静静走着,素锦在一旁终是不忍地轻叹了口气道,“小姐,您每年都最喜欢上元灯火,今年这是怎么了呢……”
是啊,她是怎么了呢?
忽然,人群中响起了凌厉的尖叫声,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瑾熙神思在外,一时间并未反映过来,不时间马蹄声越来越近。
火光电石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她猛然一带,瞬间圈入怀中。
瑾熙骤然抬眸,整个人却如遭点击,静静地楞在原地、蜷在那个熟悉的怀中。
人声鼎沸,她再也听不见。
灯火通明,她再也看不见。
眼前只能放下的,就是这个日思夜想、对她来说犹如梦境的身影。瑾熙还未缓过神来,两行清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玉珠般滚滚滑落,一颗颗滑出尖尖的脸庞。
“公子,是你,真的是你……”
云霆心下一动,下意识地将怀中的温软佳人揽得更紧,仿佛一不留神,她便会瞬间消失无踪,再也无法寻觅,“瑾熙,跟我走吧。我的家在盛京以北,与这里相隔万水千山,只要我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这里的人便再也没法找到我们。”
一时间瑾熙的脑中划过了很多面庞,日日繁于公事喜怒无常的父亲、随着选秀将近愈加苛严的母亲、日日无忧沉浸欢乐中的兄弟姐妹、明明一同长大却终日堆着半真半假面容的世家小姐们……
而这万千面庞在她心中终而犹如密布的乌云般消散,尔后不过化为口中轻答的一句好。
云霆似乎开心极了,一时间在人潮汹涌的闹市街头竟笑得竟有如孩童一般。
他双臂轻松一举,登时便不费吹灰之力般地一把将轻柔曼妙的瑾熙高高举起。瑾熙一时欣喜地大笑,满头的琳琅满目的珠翠随之摇曳作响,碰擦间竟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悦耳之声。
云霆继而又将她放下,紧紧地抱回怀中,似乎是想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骨血之中……
瑾熙的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那盖过烟火炮竹的那一声声强有力的心跳。她从未想过自己此生还能有这一日,可如今这一刻又这般真实的于她存在着!
一旁的素锦终是看傻了眼,她竟不知自家小姐到底是何时倾慕于眼前这位容貌出众的年轻男子,而此刻她只能轻拉着瑾熙的衣摆,缓缓出声道,“小姐,您是要离开了吗?”
瑾熙望着眼前从小与她一同长大、向来处处护她周全的素锦,一时竟无言以对。过了半晌,方才再度羞赧抬首启声道,“素锦,我是真心十分喜欢云公子,今日须得和他离开……”
素锦觉得眼前有些恍惚,此刻发生的一切就仿佛一个梦境。但她心底却清清楚楚地明白,无论是在现实还是梦境,她都必将永远和小姐站在一边。于是片刻间,她便极力地忍住了自己心底的不舍与悲戚,继而上前紧握住瑾熙的手,并用她一贯沉稳的声音郑重道,“小姐,那您今后要多注意身子,冬日记得及时添衣御寒、夏日也切莫贪凉,您的胃一直不太好……”话正说着,她又忙忙从织锦袖中取出了一包沉甸甸的钱袋交予瑾熙,“这些您都拿着,一路上需要用这个的地方想必有很多。小姐,您若真心要走,便和这位公子即刻出发吧,走得越远越好。一会儿我先行回府,若是有人问起,我便说您仍和车夫一众在一块儿。如今能多一时算一时,待到事情败露,大人定会即刻遣人来寻您的!”
瑾熙只见素锦面色沉着、眼底却有着难掩的凄切伤感,一时不禁悲从中来,随即哽咽声道,“素锦,我不想离开你,我想你同我一块儿走!”
“小姐,我也不想离开您,可如今的情境,却由不得我同你一起离去,”素锦说到此处顿了顿,“今后若您在外面过得不好,便回来吧,素锦会永远在盛京等您……”
话至此处,瑾熙到底才算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即将离开这座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盛京皇城。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任凭周遭人声鼎沸亦充耳不闻,只是垂着头望着手中素锦交予她的钱袋,另一只手攥紧着云霆坚实的臂膀。
“瑾熙,相信我。”
就在此刻,云霆温柔而又坚定地声音自头顶传来,瞬间就好似一枚定心丸般定下了瑾熙徘徊的心绪。
没错,她相信公子,她要离开,她须得离开。她不要日后漫长的年岁被囚禁在寒寂城中,她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朝朝暮暮、相依相守、永不分离!
“素锦,日后我会同公子过的很好很好,我约莫再也不会回到盛京来了。”
这是瑾熙惜别素锦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望着二人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相携离去、继而逐渐模糊的身影,素锦这才背过身来,惊觉着自己竟早已泪盈于睫。于是她忙忙想要伸手从襟中取出帕巾来拭干,可低下头来,这才发现手中执着的仍是瑾熙方才在街边被女童哄买来的玉兔花灯。
小姐,她的小姐……
素锦不是不明白,今日一别,大抵便成了她们主仆二人间的永别。想至此处,她亦终于忍不住地蹲坐在了地上,继而捂住脸小声地抽泣起来。
交锋()
初春时分,傍晚的碧落城外。
层叠山峦之下的漫天火光中,云霆终是寡不敌众,身中数箭,一袭棉布白袍被鲜血染的通红,继而被一众阮家死士牢牢地扣在了地上。
可尽管已是奄奄一息的田地,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离开过百米之外正被阮建邺亲自押入铜车之中瑾熙身上。
望着云霆倒下的那一瞬间,瑾熙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正裂成一瓣瓣的碎片。她不知有多想飞奔至他身边,将他紧紧地揽在自己怀中,再也不容这世上任何人去伤害他半寸。可父亲的手却犹如铁钳般牢牢地置住了她的臂膀,使她无法动弹半分。
她哭的肝肠寸断,可喉咙中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碧落山下泉水潺潺、春草发芽。眼前明明是万物复苏的向荣时令,可瑾熙却清清楚楚地明白她的人生自那刻起,便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尽管已是这么多年岁过去,她亦早从青葱少女变成了一朝贵太妃。但每至午夜梦回,她仍会不时在噩梦中惊醒,一次次地梦见那一日,她那绝望地倒在血泊中的爱人。
可于她而言,就算能从噩梦中醒来又如何,不过还是心若寒灰地继续活着……
就像瑾熙从不曾想过,有生之年,自己竟会再见到他!
可就在刚才,在举国欢腾的除夕团圆之夜,在帝国之巅的庆霄宴席之中,那万众瞩目、光华万千的炙凤国三王子,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又是谁?
此刻庆霄园下隐于百里回廊中的一处别具一格的水榭院落烛火初起,炭火渐浓。在其并不甚明亮的内室之中,唯有瑾熙素锦主仆二人默然相对。
“素锦,他还活着……”犹是华服加身的瑾熙瑟瑟地蜷在软榻之中,美眸失神地望着身前面色沉静的素锦,她紧紧地拽着素锦宽大的袖摆,就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地急切道,“你也看到了对不对,我的云霆,他还活着,好好地活着!”
“奴婢也看到了,那位炙凤王子相貌的确与当年的云公子极为相仿。”
素锦缓缓俯下身来,心疼地揽过瑾熙瘦削的肩膀。她想着自己大抵能明白瑾熙心里隐着的所有苦楚,多少年了,她那被时光消磨得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的小姐,今日竟会在众人之前失魂落魄地像个无助的孩童……
“云公子?他哪是什么云公子,他分明就是炙凤国的王子。”瑾熙神色落寞地笑着,继而逐渐哽咽声道,“知道他还活着,我很开心。无论富贵贫穷,只要他平安地活着,这世上便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了。在望见他的那一瞬,我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似乎都活了过来。可我却晓得自己如今已是污浊不堪,是不配再见到他了……”
“小姐,您在愧疚自责中度过了那么多年,如今得知公子安在,你们二人也终得再见,您应该感到释怀,为何还要伤怀至此?”
瑾熙缓缓抬首,复而松开了素锦的袖摆,犹为木然地点了点头。
“是啊,此生能再与他相望一眼,我便该心满意足。由头我不是不明白,可我为何还要失落如此呢?”
清光皎皎影团团,廊外的剪纸宫灯随风轻摇,尽管内室之中窗门紧闭,可庆霄高台中的悠扬喜庆的丝竹之声犹然萦绕于耳。素锦闻言轻叹,一时亦并未答话,只是静静地轻抚着瑾熙僵直的背脊。瑾熙心底的忧愁,她怎会不知,可知晓又能如何,不过还是无计可施。
“走吧,回去吧。方才已是如此失态,若再不归席,教人见了怎不心生疑虑……”
瑾熙终而端坐起身,伸手取出了袖中的蜀锦帕子,拭干了盈盈于睫的泪珠。
而不远处的庆霄园中,亦因大长公主寂和琳的忽来驾到而再度热闹了起来。
珊瑚红幔之下,寂和琳单手环抱着其幼子柳儇,径自伫立于凰台正中、寂泽修之侧。她身着一袭赤红色的金丝凤凰华袍,配着华贵的牡丹髻上那琳琅满目的浮翠流丹,好不夺目!她那举世无双的威风仗义,怕是一朝皇后也难以与其相较。
在受完凰台下众人的朝拜礼后,寂和琳眉梢一挑,随即侧身似笑非笑地望向凰台之上沉默不语的几位。
“今日儇儿身子抱恙,所以孤便来了稍晚些,不知可扰到了大家的雅兴?”
虽然纾云并不喜欢寂和琳那盛气凌人的做派,但她亦知道泽修与贤玥都是平日里不爱接话的主儿,此刻庄瑞贵太妃与晋德太妃又双双不在,这凰台上若她再不出声,想必便真的无人应答她了。
“大公主说笑了,自然是小侯爷的身子最重要。”
“容妃今日倒是装扮的甚为隆重啊,美哉美哉,”寂和琳回身打量了一眼纾云那玛瑙花冠中的海夜明珠坠,面上的笑容骤然深了几分,继而望向了一旁仿佛若有所思的贤玥,“咱们俪贤妃在边上,似乎都显得黯淡了些呢!”
贤玥心内犹记挂着方才瑾熙匆匆离去之事,此番自己被寂和琳所提及,她也不过抬眸淡然一笑继而婉转声道,“是,多谢大公主提点。”
寂和琳见贤玥言行谦卑,广袖一甩,心内甚是痛快,正想再度启声调笑一番,不想其怀中粉嫩嫩的小柳儇忽然哇哇啼哭了起来。
“大公主快坐下吧,莫让孩子再受了惊。”
众人闻言回身,只见面色沉静的瑾熙自素锦搀扶下款款而入。她的妆发稍改,身上也换了一件毛色极好的银狐及地披风,举手投足间,风华仪态自然是夺目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