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有人家-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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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腿长在我身上!”张小花扯起鞋跟子,往外跑,“不跟你扯犊子,有正事呢!”
刚迈出门,张小花又退回来,脸上挤满了笑容,和声细语地说道:“长青,那个啥,你看我好容易跟着去一趟,身上总不能……”
长青脸一拉,瞪眼唬道:“你又想拿我的钱去买那没用的破胭脂?甭想!你买一盒回来,我就跟上次一样给你扔海里咯!败家娘们儿!”
“哪能啊?”张小花一本正经地说道,“啥叫你的钱,这是咱俩的!放心,这次我不买胭脂,我发誓,我要再买胭脂,回来你抽我。”
长青挑了挑眉,在思衬着张小花的话可不可信。
见他还在犹豫,张小花又说道:“你把钱存那儿也是存着,干啥使啊?眼下日子过得紧急,倒还不如置办些有用的物什,你说对不?你光放着,也不怕烂咯,钱乃身外之物,能陪你进棺材板吗?……”
长青受不了张小花叽里呱啦,终于松口:“成,说不过你,等着。”
钻进卧室,长青掀开箱盖,从最里头掏出几个铜板来,递给张小花:“上次被你糟蹋几文钱,就这么多了。”
张小花放在手心数了数,嗬,五个铜板,这就是全部的家当了,可真够穷酸的,这更坚定了她发家致富的决心。
“五文钱都藏着掖着,真抠门。”张小花咕哝着。
“你要嫌少还给我!”长青不乐意了。
张小花生怕这个小气男人抢回去,撒腿就跑,往海边赶,野猪岛的渔船正停在那里,大嘴嫂鱼把头几个熟人都在,还有几个老一辈的,其他人都穿着粗布短衣,只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青布长袍,张小花知道,这是读书人的象征,庄户人的衣服都不碍干活。
“大嘴嫂!咋都不叫上我呢!”
张小花老远就喊,他们的样子是准备出发了。
“小花,你来干啥?当心点,别摔咯!”大嘴嫂嗓门够大,就是老爷们都比不上。
张小花气喘吁吁地跑过去,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打招呼:“里正,我也想去,捎上我呗!”
里正姓宋,长得慈眉善目的,动作也不紧不慢,听说他以前是个秀才,在野猪岛上,秀才可是了不得受人尊敬的人物,他见识广,晓事理,就把他当成了野猪岛的里正,事实上,官府那边可没有入册,是乡亲们自己选的。
里正捋着山羊胡,上了年纪的秀才就喜欢蓄一把胡子,看起来学问深。
“小花,你不是前几天一个人划着筏子就跑去对岸了吗?”里正显然不太乐意,张小花的事儿他没少听说,就是一个能把天都捅破的人。
“呵呵,这次是有正事,您瞅,是长青交待我置办些东西。”张小花又往船上瞅了瞅,瞥见一毛头小子,说道,“虎子一小毛孩子都能去,也顺手带上我呗!我不给您惹麻烦就是了。”
里正本就是个不善和人争执的人,平常跟谁都和声和气,便答应了:“虎子是去见识一下场面,虽说咱们和岸上的人不太打交道,但是每个辈分得有一个明理的人,叫小娃娃知道野猪岛的不容易,既然长青让你来,那成吧。”
从里正的神色,张小花知道他在想:长青咋还敢把钱交给你呢?
几个水手把船锚拉上来,就起航了,张小花溜进船舱,坐在虎子旁边,小屁孩一直把目光停在张小花身上,还吸溜着鼻子,眼睛骨碌转,喊声:“小花婶。”
“哎,虎子,你盯我干啥?我脸上有花?”张小花捏了捏他的脸,她乐意跟野小子亲近。
“花倒是没有,不过小花婶,你跟花一样香。”
虎子又猛吸鼻子,被他娘在屁股蛋子上抽了一巴掌。
大嘴嫂哭笑不得训道:“你跟谁学的诨话?是不是你那死鬼老爹?小花啊,你甭理这小兔崽子,不过,你身上是有股香味,小花,你搽胭脂啦?”
“咯咯,没呢。”张小花也闻了闻身上,那股香味浓郁了一丝,不像前几天淡得可以忽略,她也没多在意,人都说女子香,就把它当成女子香呗。
野猪岛离陆岸并不远,唠嗑几句的时间就到了,胡子欢脱着,首先蹦下了船,跟乡下孩子进村似的。倒是里正他们,脸色都挺凝重。
张小花在以前,也只跟外婆赶过一次集,乡下地方,每个月缝“三、五、八”就在指定的地方摆摊,多半是路边桥头,各个村里的,甚至有不同乡的,都赶过来练摊儿。
鱼把头把海鱼从船舱里捞出来,盛进箩筐里,他们的鼻尖额头全是汗,手中的动作却不停,鱼这种东西,不能等,一个下午就能放坏,不新鲜就卖不出价钱。
几个老爷们儿挑着鱼,上岸就是集市,说是集市,其实就是一条小巷子,现在倒是热闹,车水马龙的,有不少庄户赶着牛车,上面装着粮食果蔬,有不少正规店铺,但是练摊儿的更多。
大嘴嫂瞅着牛车大爬犁,一脸羡慕,嘟囔道:“咱们屯里要是有头牛就好了,开荒犁地都得靠它……”
里正也是羡慕,不过比大嘴嫂内敛,鼓舞说道:“咱们连粮食种子都没有,开荒也只能种草,幸亏我那老哥去年给了我一把小麦,不出几年,咱们都家家户户种上,到时候就不愁饿了!”
张小花想起里正家那一块小麦田,犄角旮旯,指望它培育出足够的种子,至少是三年之后了,中间野猪岛说不得要饿死多少人。
“里正叔,前面就有一家粮铺!咱们去问问价钱!”张小花觉得解决温饱问题,五文钱虽然买不了多少,当种子也够了。
里正扯住张小花,悄声说道:“别去问了,他不会卖给咱们的。”
“为啥啊?有生意都不做?”张小花纳闷。
“是官府规定的,凡粮食种子,一律不能出售给咱们岛上的人,违者砍去双手。”里正说不出的苦楚,“咱们遭了什么孽?唉……”
张小花这才注意到,街上的人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异样,虽然不是很明显的鄙视,排斥和防备却掩饰不了,对他们来说,野猪岛的人非奸即盗,都是流寇的后代,能有什么良民好货?
知晓这一层面,张小花也不乱出主意了,跟在里正后面走。
只有虎子不管这些,东边瞅瞅,西边看看,捏糖人的,卖糕点的,还有蒸笼屉里热腾腾的的白面包子,这些吃食他见都没见过呢!诱人的甜香让他欲罢不能,只是他也懂事,不向大嘴嫂讨要,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不是。
不说他,就是大人,看着大包子都眼馋,他们都很久没吃过面食了。
张小花瞅着他也可怜巴巴的,平常泥猴儿一般,正经时候也知道长辈的难处,就拉着他走到一卖梨的摊位,老板是个庄稼人,估摸着家里种着梨树,收成了赶着牛车就来赶集,爬犁上堆着黄澄澄的大梨,略带青色的也诱人。
这梨子是自家果树结的,也很少施肥,长得疙瘩歪扭的,对张小花来说,卖相可不怎么样,不过不打农药不弄化肥,能长成这水灵样也不错了。
“叔,这梨咋卖?多少钱一斤?”张小花拿着一个梨子,上面被虫咬了一些洞。
老板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抬起眼睛,鼻翼两侧法令纹很深,满不在乎地咧嘴说道:“两文钱一只!”
张小花脸沉了下来,她又不是傻子,说道:“你这梨是金子咋的?两文钱都能吃一碗牛肉面了!”
“爱买不买,嫌贵?别杵在这里,耽误我做生意,买不起就别磨蹭,起开起开!”老板赶苍蝇一般嫌弃地撵人。
第十章 祝员外府上的告示()
“小花,你干啥呢?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大嘴嫂赶了过来,拦住张小花。
“想买几个梨,大伙也都渴了,虎子头一次来集市,给他解解馋。”张小花忿怼地说,“谁知道这个黑贩子讹诈我哩!”
大嘴嫂把张小花往后拖,说道:“大梨有啥好吃的?咱们青山上都是野果子,你还没吃够?走吧走吧,小兔崽子能馋啥?虎子,给我回去!小花,可别乱花钱,该用在正道儿上。”
张小花眨巴了几下,买些零嘴咋是歪门邪道了?
旁边的梨贩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嘴上还不住嘟囔:“是嘛,这可不是你们能吃得起的。”
“呸!”
张小花啐了一口,拉起虎子走开,虎子瓮声瓮气地说道:“小花婶,你要是想吃果子,改天我给你去后山摘,等七八月份,果子多了去了!咱还不稀罕歪拉吧唧的几个梨呢!”
张小花被虎子逗笑,跟在里正身后,一直到长街的尽头巷口,这里人也不少,只不过杂乱无章,两旁全是练摊儿的,主要是庄户人自家种菜来卖,也有一些渔夫,把鱼养在木盆里,跟菜市场没啥两样,闹哄哄的。
“是猪肉!小花婶,瞧那肥膘厚得!”
虎子嚷嚷道,一边用手背擦嘴角的口水,这年头,肉也算稀罕物,要不咋老说大鱼大肉呢?荤菜就是奢侈富裕家庭的象征,毕竟蔬菜自家还能种,猪崽难买。
别说是虎子,就连大嘴嫂他们,都忍不住瞟案板上的猪肉,屠夫是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挥舞着阔刀,砰砰砰剁着骨头,在集市上尤为瞩目。
一家卖臊子面的,近水楼台,直接在旁边支起桌子,锅里热腾腾的,捞出白须面,浇上汤汁,一调羹嫂子肉末,撒上葱花,香飘十里,路过这里的,都不由得侧目。
鱼把头和大嘴嫂两个人在跟鱼贩子讨价还价,大嘴嫂能说,叽里呱啦地一溜词儿,还抹着眼睛,卑躬屈膝地求情,张小花听到了对方压价,一斤一文钱,这跟烂大街的黄芽菜一样了,不由得有些气愤。
“里正叔,咱们怎么不捡个地儿自个儿摆摊?”
里正嗫嚅几句,压低声音说道:“他们不让,咱只能卖给他们,价钱是低了点,但是总算给我们留了条活路。”
张小花无奈,一晚上辛辛苦苦打鱼,还差点被海狼给掀了船,岛上的人省着吃,留下两百斤,结果只卖出二两银子。
“小花,咱们去布庄扯一些粗布,准备裁几件过冬的衣裳,你跟着来吧。”
大嘴嫂拿着一两银子,像捧着宝贝似的,捏得紧紧的,里正他们各自要去置办一些其它必需品。张小花心里沉重,二两银子还是求来的,一文都不能乱花,里正都计划过的,这让张小花也没了逛街的兴致,她想到处瞅瞅,了解下市场才能赚钱。
“不了,大嘴嫂,你跟虎子去吧,我到处遛遛。”
“那成,别太晚了,咱就在码头会。”大嘴嫂牵着虎子,小家伙还回头,想跟张小花一起,只是没敢说。
张小花走在街道上,哪人多往哪儿钻,还在杂耍的那里待了半天,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在中间耍杂技,什么胸口碎大石,过刀山之类的老把戏,旁边一个妇女拿着铜锣敲得热闹,想必是夫妻两。
看了半会儿,张小花就被挤出来了,人头攒动的,她也没看到啥,背着手,跟闲人一样继续溜达。
再到另一边,是个爷孙女?z,老头拉着二胡,小女孩卖唱,小丫头身段不错,几个身手有模有样的,声音虽然稚嫩,唱得还不赖,模样也可人。只是破碗里的铜板,明显没有杂耍的那边多。
张小花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她现在琢磨的,全是赚钱的法子。
“退后退后退后!别瞎吵吵,看清楚了再找我,别挡住别人了!”
前面拐角处吵吵嚷嚷的,一群人围住一堵墙,张小花也挤了进去,最里头是个青袍短衫的中年人,戴了顶挺滑稽的小帽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大户人家的家丁,他身上的材质,比一般人家都好呢!
“小哥,这是啥事呢?”
张小花高声问道,因为她旁边的人都茫然地看着贴在墙上的那张纸,敢情全是来凑热闹的。
“是不是祝员外家招短工?”
有人期待地问道,在大户人家做事,可比在外头跑腿强,一日三餐吃好的喝好的,还有例钱。
家丁不耐烦地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别瞎吵吵,自个儿没长眼睛?”
张小花隔得老远,也看不清楚上面写的啥,喊道:“前面的人念一下呗!”
众人面面相觑,安静下来,终于有人说道:“不识字!咋念?小哥,你直说不就得了?这不是为难我们这些庄稼人嘛!”
“得得得。”家丁怕了这群刁民了,说道,“我家老爷生了恶疾,脖子上长了瘿瘤,请大夫看了,可是缺一味主药,你们谁家有昆布,赶紧送去祝员外府上,重重有赏!”
“可真是作孽了,祝员外吃香喝辣的,咋长瘿瘤了呢?”底下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谁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