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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红唇-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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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先生始终没有说话,他冷漠站在门口抽烟,根本没有往床上看一眼,他肯把丽娜抱到医院已经仁至义尽,展现了他的绅士风度,他头顶被戴了绿,搞不好还要一直绿下去,难不成还指望他尽未婚夫的职责,对丽娜鞍前马后柔情体贴,他肯做,九叔也未必敢看。

    等到那瓶液体输完之后,纪先生最后一根烟也刚好抽完,护士拔了针给她喂了一些消肿药,丽娜吃掉后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谁也不理,也不吭声。纪先生走过去对九叔说,“天色晚了,九叔是打算留下将就一晚,还是我吩咐人送您回丽都。”

    九叔看了一眼床,虽然是自己打的,但到底是骨肉,感情再平淡,也关怀挂念,他说将就一晚吧,纪先生说好,他留下四名保镖在病房门口守着,又找院方推进来一张床,他安顿九叔休息下,才带着我从医院离开。

    我在电梯里问他这门婚事你要反悔吗。

    纪先生手指在光滑的铁门上轻轻摩挲着,我们两人的轮廓都被倒映得特别清晰,我看着他,他笑而不语,我有些等不及,我很想听到他否认的结果,可我知道那不可能,所以我并不敢抱太大希望,用情至深最容易空梦一场,能够及时抽身的从来都不是最深陷的那一个。

    “看九叔给我多大的筹码和让利。”

    “你拿婚姻作为一场交易吗。”

    我有些惊讶,虽然我知道这本来就是一场交易,九叔把丽娜托付给他,不过是一个引子一个借口,将他们毫无血缘的关系变成最大化亲近,这样九叔交出九龙会给纪先生掌管,他仍旧做幕后最大的控制人,而纪先生则以他女婿身份成为一个傀儡。九叔想的是很美好,但他殊不知从最开始这件事的轨迹就不在他掌控中,纪先生深谋远虑狼子野心,怎会甘心做傀儡,他对九龙会当然也觊觎良久,只不过这份觊觎,绝不满足于望梅止渴,他要全面控制,而不是只得到皮毛和一个鸡毛令箭,九叔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纪先生对于权势的贪图会这样狠,已经到了迷失心智的地步,否则他万万不会萌生托让九龙会的念头,在他意识里,纪先生还是一匹雏狼,可他忘记了华南这片虎窝,早已把他磨练为狮王。

    我们走出电梯,远远看到何堂主站在门外,他手上拿着电话,正在等待对方接听,两三秒钟后纪先生口袋内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直接按了挂断,他朝着门外快步走去,我跟在他身后,何堂主原本打算再拨过来,他隔着门看到纪先生,立刻迎上将门推开,他对纪先生说,“顾医生在街角的夜宵店等您过去,他刚下了一台私人手术。”

    纪先生说知道了,他没有坐进车里,而是吩咐何堂主在这边等候,并且颇有深意告诉他九叔没有走,何堂主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们在对什么暗号,或者是我跟在纪先生身边久了,对待什么事物都有些一语双关的猜测,其实根本没那么复杂,在华南想要简简单单生活真的太难了,这片领域被混江湖的人霸占得净土所剩无几,到处都是波涛汹涌阴谋叠生,即便纪先生就在我身边,我依然要时刻戒备,因为我知道他不会护我一辈子,我早晚还是要自己面对。

    我们进入四季风餐厅时,一楼大厅没有几桌客人,到处都很空荡,两名值班的服务生坐在收银台看手机,看到我们进来她们起身要招呼,纪先生抬头看向二楼,整个二楼都笼罩在四块拼接在一起的落地玻璃内,纪先生指了指像是一个雅间里自斟自饮的顾温南,她们立刻会意,点头笑了笑重新坐下。

    我和纪先生走旋转的水晶扶梯到达二楼,纪先生方向感特别好,在非常难辨别位置的十几个交错纵横的雅间中找到了顾温南,我反手关上门,顾温南听到声音说了句来了,纪先生没理他,我关好门跟上去,他懒洋洋抬起眼眸看了一眼,他看到我也跟来了,脸上的慵懒和随性立刻收敛,转而浮现一丝绅士温和的笑意,我和他打过招呼,纪先生将我身后椅子拉开,我坐下后,他坐在我旁边,桌上摆了两套餐具,服务生敲了下门推开探头问还需要再加一副碗筷吗,纪先生说需要,服务生很快拿上来一套崭新的套着保鲜膜的餐具,我用指甲盖扎破把东西取出来,顾温南看了看桌上的菜,“吃得惯吗?”

    我说我晚上没吃东西,特别饿,一个馒头我也可以吃很香,我不挑食。

    顾温南玩笑着嘴巴啧了两下,他用筷子指了指倒酒的纪先生,“怎么连饭都不给吃,资本家的阴狠歹毒已经完全不遮掩了。如果是我,对女人就下不去手。”

    “那是你闷骚。”

    纪先生拿起酒杯闻了闻味道,他有些嫌弃别扭的语气,“喝不惯白酒。”

    “喝尿去吧,爱喝不喝。”

    顾温南想要从他手里把杯子夺过来,纪先生笑着推开他手臂,仰脖喝下去,顾温南把桌上的酒瓶牌子转向纪先生,“看见了吗,喝酒的行家才喝得惯。”

    纪先生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顾温南夹了一口菜问他,“听你手下人讲,付九坤来了华南,目的是逼你娶他女儿。”

    纪先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问哪个手下说的,顾温南毫无心机说何堂主,纪先生偏头从一楼橱窗往医院的方向看了看,他皮笑肉不笑,“嗯。”

    我心里默念愿我佛保佑何堂主长命百岁逢凶化吉。

    顾温南没看懂纪先生对这件事有多怄气,他还在追问是不是,我想到也许我在,他们不方便深入私聊,我将椅子推开说,“我去方便一下,顺便找服务生买一壶普洱茶。”

    我说完推开门走出去,我在走廊碰到从对面雅间收拾餐盘出来的服务生,我说来一壶普洱茶,她让我稍等,我按照指示牌找到洗手间,简单补了一点唇色,看上去不那么苍白干裂,我把唇膏放回包里,走出来时服务生刚好拿了一壶茶从一楼上来,我叫住她让她交给我,然后对她说了声谢谢,我提着茶壶正要推门进去,我手才握住门把,忽然听到顾温南说,“你要娶丽娜吗。”

    纪先生说,“为什么不娶。”

    “可冯锦怎么办?白茉莉没有希望了,你不是很喜欢冯锦吗。”

    纪先生闷笑出来,“谁告诉你我喜欢她。”

    顾温南明显怔住了,他良久都没说出话来,里面传出玻璃杯触碰桌面的清脆声响,“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人,她能做到什么。女人的傻是最好的利器,用来感动仇敌,用来保护自己,用来刺伤别人,可女人不会时时刻刻都傻,怎样她才能犯傻,你明白吗。”

    顾温南仍旧没有说话,纪先生大笑出来,“喝下感情这杯毒酒的女人,愚蠢的直接病入膏肓,聪明的会用她的理智再挣扎几下,可她一旦又产生了愧疚,认为自己背叛了忘恩负义了,便彻底无药可救,她的价值就会变得很大很大。”

    谁传来一声叹,走廊上狂风肆虐,顾温南声音里有一丝虚虚的气息,“容恪,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第八十一章 假的,全都是假的() 
地上没有月光,有婆娑交缠的树影,有我长发飞扬的模样。

    扶住门把的手怎么颤抖得停不下来,我用左手盖在右手上,强制性让它停下,可它却倔强带着我全身一起颤抖起来。

    冷,像是忽然发了烧生了病,从骨子里溢出越来越麻越来越寒的感觉。

    顾温南似乎放下了筷子,他笑出声音说,“容恪,我不能相信。”

    纪先生还在斟酒,他这一晚不知到底喝了多少,他似乎开了闸,怎么都停不下来。

    “不信什么。”

    顾温南忽然用力拍了拍桌子,杯子和酒瓶四下倾倒,砸在地上,炸响之后碎裂开,嘈杂的声音就此戛然而止,顾温南大喊,“二十年前的纪容恪,没有人脉没有权势,浑身上下的钱加起来不过十几块,可他重情重义,会施舍路边可怜的人,会懂得手足情义。十五年前的纪容恪,忽然变得冷血无情,他成了九龙会里一个没有生命的杀手,为了九叔的每个命令不顾一切,沾满献血,你从最底下的街头混混儿,干到整个内地最大黑帮九龙会的堂主,再到现在,你一步步在高升,可你丧失了什么?人性,感情,快乐。那些钱堆砌得起来你生命里的阳光吗?”

    一阵风在此时从走廊尽头的窗子外吹进来,门忽闪着撕开一条缝隙,很狭窄,我看到纪先生手上最后一只幸存的杯子,在四十五度灯光的刺目折射下,散发出一圈圈酒水的涟漪,他唇角勾着嘲讽的笑,“你鼓励病人坚持下去,不要死在手术台上,就用刚才那样套路的话吗。生命里的阳光。”

    他重复完最后六个字立刻闷笑出来,“穷人的世界有阳光吗。”

    “怎么没有?钱不是这世上至高无上的东西,钱买得来性命吗?”

    “没钱保得住命吗。”

    顾温南被噎得一怔,他直挺挺的身体弯了弯,“我觉得你不该伤害冯锦。”

    纪先生手指关节在桌上敲了敲,“怎么,为了一个女人,要和我反目为仇。”

    “你说什么呢。”

    顾温南声音有些高反抛回去,纪先生抬起眼眸看了看他,“我本来也没有伤害过她。”

    “可你的打算是以后。我希望这个打算你可以终止掉。容恪,当一个人往后这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份真情了,再不珍惜,活着还有乐趣吗。”

    “我没有一辈子。”

    纪先生把酒洒到地上,他重新启开一瓶,“我只剩下半辈子了。”

    顾温南所有要说服他的气焰都因为纪先生这半句感伤的话忽然发不出声音,顾温南定定看着他,陷入深度沉默。

    我眼前大片模糊起来,透过那层层叠叠朦胧的泪雾,我几乎看不清楚他的轮廓和面容。

    所有语言都苍白到可耻,可耻到至死方休。

    我已经失去了力气,最后的曙光在此时破败得这般不堪,哪怕眨一下眼皮,动一下手指,都显得力不从心。

    我宁愿我没有回来,我就不会听到如此残忍的话,我为什么要这么快回来。

    怨恨不甘羞愤,赤裸裸把我一颗心戳击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他说的真好听,女人的傻是最好的利器,用来感动仇敌,用来保护自己,用来刺伤别人。

    可纪容恪呢,我认识的那个男人呢!他不是这样的。

    那么温柔的声音,那么深情的眼神,怎么会是假的。

    我所有痴迷的贪恋的笑容与宠溺,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一直都相信男人的眼睛不会骗人,那是唯一一处可以通往心脏的地方,难道心都是假的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可我错了,这世上有的男人连眼睛都可以欺骗。

    或者是我欺骗了自己吧。

    我太想要一个依靠,太想要一个港口,我麻醉自己,我不断洗脑,我将那么虚伪而残忍的东西生生幻想成美好又真实,一直都是我在自欺欺人,一直是我执念太深。

    我此时觉得非常好笑,这才是一场梦吧,一场彻头彻尾的白日梦,我总说别人在梦中不肯醒来,其实都已经活在现实里,只有我还贪恋梦里的情景。

    谁玩儿得过纪先生呢,天下人在他眼中都是傻逼。

    他算计得不动声色不着痕迹,他擅用感情招降,去掌控别人的心和骨头。到底哪一刻是真,哪一刻是假,我这么傻,我怎么猜得出。

    我低着头大笑出来,笑到眼前潮湿模糊,笑到我觉得天地间都是暴雨狂风,是白雾弥漫,那无声的雨水落在我脸上,我用力抹了一把,又氤氲出来更多,好像怎么都停止不了。

    我隔着那丝门缝最后看了一眼坐在餐桌上沉默饮酒的纪容恪,他笑容真刺眼,他开始沉默,他在等一个愚蠢的女人回来,继续他那一场精湛无比的戏。

    我咬了咬牙,掌心托着的茶壶已经十分灼热,烧开的茶水透过壶身传出滚烫的温度,我一脚将门推开,把茶壶倒到另一只手上,纪先生看到我苍白的脸色,他立刻起身从我手上接过茶壶,他指尖也被烫了一下,他放下后蹙眉责备我,“怎么不让服务生送进来,烫到了吗。”

    他抓住我的手,挨到他唇边,在我通红的掌心和手指上轻轻吹气,凉丝丝的细风掠过被灼烧的皮肤,痛感减少了许多,可我心口却忽然被更加狠的烫了一下,那种滋味好像放在高温滚开的油锅上煎炸,翻来覆去直到外焦里嫩,我从没那么剧烈的渴望找一个肩膀嚎啕大哭,什么都不说,只是歇斯底里的哭,我觉得我等来了属于自己的世界末日。

    最悲惨的末日。

    顾温南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他闷头吃菜,纪先生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期间我想要陪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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