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娇-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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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已有值早班的婢女仆从早早起身洗漱整装,来来往往,渐渐热闹。蓖芷走得急迫,踏过那些涨腻脂水时只溅起一朵又一朵的粉彩水花。那马蹄声于众人清晨朦胧低语声中分外清亮,那一只马蹄方才踏出乌衣巷后门,蓖芷一不留神,便与迎面而来之人撞个满怀。
蓖芷心里已是分外烦乱,本想发难瞧瞧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小仆从竟如此不识眼色,这一抬眼,却是惊掉了半身魂魄,竟是龙葵!
“蓖芷公子,对不住,龙葵走路心切,未瞧眼前。”龙葵一身男儿般的束发装扮,一根素白的发带于颈后淡淡垂着,宽敞而同是素白的袍子玉树溶溶,和着晨露颇有些飒爽之气。
蓖芷忙是作揖,扶过她身子来亲昵道:“是我不好才是,我走路未长眼,撞了你了,哪处撞疼了未有,快予我来瞧瞧。”
龙葵自然清淡,不吃那风月花媚的那一套,只冷淡道:“我来寻扶瑄公子,他在么?”
“寻他做何?”蓖芷一下冷落下来。
“有一件东西要交与他。”
蓖芷只觉浑身血液腾着一股劲儿往颅顶上窜,莫不是那件东西?
“是何东西?”蓖芷有些哆哆嗦嗦问。
“此事是扶瑄公子嘱托我之事,唯恐不便与蓖芷公子你说。”龙葵冷冷淡淡的,蓖芷心知她是有原则之人,而非因与他关系疏离才不道与他知。
“他应在自己屋苑里。”蓖芷沉声道,心下却是无比惶恐。若说龙葵办事的习性他虽不知晓,但应是不会如此之快吧?自扶瑄回乌衣巷不过数个时辰,又在深夜,纵然眼前女子有通天的琴艺,那南岭王府之人岂是不眠不休虽是恭候着她的?
龙葵听罢便轻启了步子朝长公子屋苑那处去,她是乌衣巷内低调的常客,自然无需蓖芷做向导。
蓖芷心下已是乱作麻团,以龙葵的性子自是不显山不露水,故而蓖芷便企图从她的步履声中听出些许端倪,倘若她真已在南岭王府走了一遭,应是心有余悸的吧?不过此些仍是蓖芷的揣测罢了,只见龙葵步履沉稳,一步一深,但从前青楼中习得的身段仍在她身上起着婀娜。蓖芷寻而无果,只能轻叹。他眼前的女子毕竟绝非寻常女子。
“扶瑄公子。”
龙葵踏入长公子屋苑内时,扶瑄在前厅中遥遥望见,亦颇感惊讶。
直至龙葵开口,扶瑄才是解了疑惑,却陷入更大更黑的深渊。
“扶瑄公子。”龙葵站定扶瑄身前,双手合十,淡淡行了一个清修中人的礼。见扶瑄仍是有些发怔,她才又唤了一声,道,“龙葵有一件东西要交与你。”
扶瑄已是有些惊得说不出话,只睁睁地看着龙葵将手探入袍袖中,那袖口有淡青色龙葵草的刺绣小巧精致,栩栩如生,盈风水袖空荡荡地裹着她纤细的臂,随着她素手轻移,一封素纸封装的信函便映然扶瑄眼中。
“此……”
“是公子要的东西。”龙葵淡如静湖,瞧不出一丝波动。
扶瑄忙接过来启开,边是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清淡如风的女子。密函封面上毫无字迹,连那信封也用多层纸厚浆了一遍以防止泄密,且不说这女子如何知晓此封密函便是扶瑄要的那封,便是这取来密函的速度便叫人不敢置信。
不出意料,信上所书确是一串加密的数字。
扶瑄纤长的手指微微颤抖,只觉着手中这信滚烫。
龙葵淡淡然道:“当中内容我亦看了,想不出个所以然。”
扶瑄本想问既是瞧不出内容,又如何断定此封密函便是近来孙利递入南岭王府的那封,但龙葵已向他倾诉她的身份之秘,如若再问,便好似不置信她似的疏离了。
“好,我会研究此信的。”扶瑄郑重道,“多谢你了。”
龙葵微微欠身以示不谢。她常年来在青楼中受训诫,礼仪极是规范,如今亦是改不掉了,只她轻手报复,低首敛眉,缓缓躬身,却在缓缓抬起时叫扶瑄觉察了她本用衣襟竭力掩藏之物。
“你脖颈怎了?”扶瑄问道,定目细凝,只见一团朱砂伤痕映在她纤细的脖颈上。伤痕拇指大小,如烙铁火噬般紫红臃滞,伤痕还颇新,分外显眼。
一个念头忽然浮现于扶瑄的脑海中。
“他掐你脖颈了?”扶瑄睁大了眸子。
“没。无事。是龙葵自己不当心弄的。”龙葵仍是淡淡的。
“你为何如此傻!”扶瑄本想再说什么,可话涌上唇边又难以出口,只道,“是我不好……连累你如此受伤为我办事……我对不住你!”
龙葵却是难得地笑了,好似清淡的莲花池中育了一朵淡粉色的蕊:“既是朋友,无需说这些话。若是无旁的事,龙葵先行告辞了。”她说罢便缓缓转身往屋外行去,身后一袭飘逸素袍衬得她背影高洁,丝毫瞧不出有半点风月场中人的影子。
“龙葵……”扶瑄唤道,他不知叫住她欲说何话,只是不愿她便如此便走了。
龙葵淡淡转身:“公子还有何事么?”
扶瑄眉头微蹙,眼中蕴藏了一池碧波潭,道:“留在乌衣巷内用几盏茶罢……我练了新曲子……那果园中已是结了夏桃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本作龙凤()
“不必了。多谢扶瑄公子美意。”龙葵淡然道,旋即转身边向外去了。
她身上只团着一股气场,淡淡的如青烟袅袅萦绕周身,冰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扶瑄知晓,清冷是她保护自己的伪装,她内心却是有情有义的火热,甚至比寻常人更情谊深重。
此一次,扶瑄未留她,只随了她的性子,目送着一道清洁素白的身影消失在目光尽头,消失在远处青天白日之中。
其实,扶瑄是怕了,不知如何面对她,便一时发了私心,寻求逃避。
龙葵走了不久,蓖芷回来了,几乎是小跑着进了扶瑄身处的前厅,“砰”地一声重重将门合上。
“怎么回事!”蓖芷眼前一时还不适应室内昏暗烛火,只觉着看扶瑄不真切,“为何与我们谋划的不同?”
扶瑄只呆呆地端坐在那处,眉头凝蹙,俊美的眸子中如六月飞霜落雪。他并未回蓖芷话,只悄然将拳攥紧。
叫龙葵姑娘去盗窃信函,并非扶瑄与蓖芷本来的计策,只是一个引子。
扶瑄与蓖芷商议好,扶瑄去葵灵阁佯装求龙葵姑娘潜入南岭王府盗窃密函,而后回乌衣巷时,蓖芷便可名正言顺寻他大吵一场,吵闹动静必是要大得惊动两府上下,只叫扶瑄与蓖芷决裂的风声自乌衣巷内传出去,而第二日一朝,蓖芷便自然而然去葵灵阁叫龙葵不必去窃取密函。如此一来,龙葵不会真去窃取密函,而蓖芷也顺水推舟表白了心意,而昨夜扶瑄与蓖芷大吵的消息传入南岭王府,南岭王府那处必定对扶瑄所求之物加强戒备,这一加强戒备,便是露了马脚,叫扶瑄安插于南岭王府的探子有迹可循,另一方面,扶瑄若是与蓖芷决裂,桓皆或其他司马锡派的门客兴许会拉拢蓖芷一道谋计对抗王谢世家,蓖芷便可借机近身司马锡派内部,长久刺探消息。
可如此一箭三雕之计,却在龙葵轻描淡写地说出她曾是司马锡探子的那一刻悉数崩塌了。
“她……她怎会如此之快便可得到这密函……”蓖芷惶恐地连连摇头,“不……不可能的……我本是天亮便要去寻她的,我当真该死,为何要等到天亮再去,为何不昨夜便动身……”
“你我皆是低估她了……”扶瑄怅然道,眼中有些掩藏不住的落寞。至于龙葵曾是司马锡探子一事,他仍在犹豫究竟要不要与蓖芷如实相告,毕竟蓖芷是眼中揉不得沙子之人,他所倾心的女子必是要纯净无暇不沾染一丝泥污。
蓖芷心中震惊难平,忙过去瞧那封密函,上头如他所料是一段段数字,单凭这一纸素迹,毫无用处。
“那她是如何弄来这密函的?”他问。
“不知,她未细说……”扶瑄回,却忽然抬起眸子望向蓖芷,目光中透露心底悲切伤怀,“她脖颈处有指印……”
“司马锡打她了?”蓖芷登时暴跳如雷,“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这便去寻他算账去!”
扶瑄忙起身拉住他,却仍见他额上青筋凸起,一跳一跳蹿着怒火。
“龙葵姑娘自己会处理得当的。”扶瑄道,却也无奈,更是愧疚,但当要紧地是先哄住蓖芷。
“谢扶瑄,你这叫什么话?!”
“龙葵姑娘不是平常女子……”
“不是平常女子我便可眼睁睁地看着她任由司马锡欺凌?”蓖芷仍在扶瑄怀中蹿跳着挣脱,若此时扶瑄松了臂湾,蓖芷当真会提剑去寻司马锡来个了断。
“蓖芷!”扶瑄肃声道,“你先莫恼!听我说!”
“说什么也拦不住我去寻司马锡!”
“龙葵姑娘曾是司马锡探子!”
那喧闹吵嚷的屋内顿时鸦雀无声,蓖芷渐渐停下了挣扎,瞪大了眼眸怔怔地转向扶瑄:“你……你说什么?”
扶瑄亦是渐渐松了束缚他的臂膀,他未再重复一遍那话,只定定地望着他,因是他自信蓖芷是听清了,不过不愿信。
“我去寻龙葵姑娘时,她与我说了,不过她向我许诺,她只曾经是,如今不是了,并说不会叫我失望的。如今想来,她如此迅捷地窃取了密函,应是欲向我证明,她已不是南岭王府的探子。”
其实,扶瑄心中还有另一种揣测,不过那种揣测阴暗地多,扶瑄不愿说出口。
龙葵姑娘能与几个时辰内深夜之时便窃取回毫无标识痕迹的密函,已是奇事一桩,单凭寻常之力断然无法做到。倘若她有人助力便是另一回事,而若是那助力之人是司马锡,又该是如何?龙葵姑娘若仍是南岭王府的探子,向扶瑄提供此封密函是授意于司马锡,将计就计。
若是如此,那这解密之法应是会在几日之内便“送货上门”。
扶瑄忙是回了回神叫自己清醒,他心中顿时生出一阵酸楚,自责自己怎会沦落成如此心思阴暗之人呢,若龙葵姑娘是一片赤诚冒着性命之虞帮他办事,他该如何恕罪才可叫内心安宁。
可蓖芷却深深陷入震惊之中不可自拔。
“是……是她亲口说得么?”蓖芷的眼神楚楚可怜,期寄着可从扶瑄身上寻求一丝一毫慰藉。
“是。”扶瑄却不得不将一瓢冰水向他泼去,可他终究不忍心,又补充道,“她未说她与司马锡当中故事,大抵她亦有她的难处。”
“嗯。”蓖芷沉默了良久,才道,“如今不是便好……我还是倾心于她的,不会改变的……”
扶瑄已是见蓖芷眼中微微沁出了泪花,映着不明亮的烛火却仍晶烁点点:“她有她的苦衷。这个女子不简单,亦不寻常。我瞧得出,我瞧你应是也瞧得出,她是外冷内热之人,大抵是从前太苦,总想寻求出世解脱,却又总不得……蓖芷,你多去陪陪她,或许她感受着你的关爱,心中习染了爱,便会开怀一些。”扶瑄如此做,亦是后怕着她不巧是他阴暗设想中的那一种人,他亦想着做些什么好叫那种设想不会成真。
“好。我会去的。”蓖芷抬首,竭力挤出一个温馨鼓舞的笑容,“她仍是我倾心钟意的那位龙葵姑娘,从前是,如今是,将来亦是,在我覆灭后的永恒天地中永永远远皆是!”
扶瑄颔首,回以浅笑,忽然又振奋地拿起那折痕鲜明的信纸,道:“我们快来研究研究此密函内容,不可辜负你心上之人舍身取义为我们寻得的宝物!”
第一百三十四章 身世困顿()
扶瑄交待了青青送龙葵姑娘回葵灵阁,若是旁人送,龙葵定会拒绝,她不在葵灵阁中用婢女服侍,一则是因躬亲劳务修行之故,二者心中却又轻慢那些婢女仆从,她自知如此不好,可又是心性使然改不了。可是青青,她并未拒绝,青青在她心中已是小小琴友之音。
“你妹妹之事,龙葵听说了。”回程颠簸的马车中,龙葵隔着车帘轻声而道。
青青只“哦”了一声,并不开怀,但却欣慰,道:“多谢龙葵姑娘牵挂。”想来亦是不奇,龙葵姑娘大隐于世,却终究难逃世俗繁杂纷扰,耳听目见一些世家王侯琐事亦是平常不过。
“青青,你可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道理?”龙葵清冷的语调中头一回稍稍有了些温情。
“是‘色字头上一把刀’的意思么?”
“非也。世间万物,皆是色相,皆是空无,你瞧见的桃枝姑娘容颜,瞧见的这亭台楼阁,皆是色相,皆是虚无。人死命尽,唯神不灭,神又分八,阿赖耶识是不会灭的,人死之后,业力牵引之下,除去发愿往生者,魂魄便会堕入六道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