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转-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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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晔颇为赞赏地点点头,说道:“公主聪慧,我也正有此意。”
他环顾左右看了看,低声道:“王妃与公主今日这番举动,足可以安抚金陵人心。您二位回去收拾一下,今晚城门落锁前,我安排人送您前往淮安吧!或者沿运河一路到开封府去,都比留在金陵稳妥。”
宣惠看了看杨云舒,见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便笑着对孟晔道:“孟大人一番关怀之情,宣惠铭记在心。可如今恰逢乱世,山贼流寇不少。我与嫂嫂两个女流之辈,只怕还是在金陵更安全。更何况,我方才刚说了誓要与金陵城共存亡,半天没过就要出逃,岂不是也太伤人心?”
孟晔劝道:“怎会只有王妃公主二人出走!必定有护卫随行”
宣惠正色道:“孟大人,金陵是王爷的龙兴之地,是世子的家乡。我可不愿他们在前头打天下,我在后头败他们的人心”
孟晔还要再说,杨云舒便笑道:“孟大人,我与宣惠俱想做那青史留名的巾帼英雄,您可不能妨碍了。您若再劝,就要显得是你不愿担我与宣惠两个人的责任了。”
语气温温柔柔,里头的意思却有些重了。
孟晔连忙赔罪,口称不敢。
当下几人也不再多言,等城楼下百姓慢慢散去后,宣惠和杨云舒由人扶着下去,打道回府。
宣惠回到国公府,坐下歇了口气,便命人将自己所居正院的东跨院收拾出来,给杨云舒和王妙言居住。
外面便有护卫来传信:“启禀公主,今日王府兰姨娘回了娘家。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带着人去了武夷岩茶店。我们正要跟进,后院有三个手底有硬功夫的人杀了出来,两边各有损伤。”
宣惠吃惊,连忙问道:“可有人伤重?那李若兰现在何处?茶叶店里的人是谁?”
那人回道:“有两个护卫手臂受伤,好在是皮肉伤,不要紧。兰姨娘还在里头。我们有人盯着茶叶店的前后门,我过来讨您的示下。”说完,他便垂手侍立,一言不发。
宣惠的手放在太师椅的扶手上,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这事儿有些蹊跷,能得裴敏中的护卫说一声功夫不错,那些人也算得上是高手了。那他们的主子当也不是寻常之辈
如果李若兰身后有这样的人回护,那她怎会到今天才发觉有人跟踪自己?
若当时发现被跟踪,只需假装日常买茶叶,不与人接头也就是了,又为何要护卫大打出手?
宣惠看了眼立在跟前的护卫,想起来他还在等自己的命令。
李若兰如今还在茶叶店,那就继续等下去?正好看看她是与何人见面。
宣惠刚要开口吩咐,电光火石之间,她猛然醒悟过来:既然有高手护在身旁,李若兰只管杀出去便是,又何必等自己去瓮中捉鳖?
她急急地吩咐道:“快去通知孟大人,不必等日落,现在马上关闭城门!”
“不,”宣惠转过来念头,又马上说道:“不要关闭城门,你们快分头去四个城门查验!这个女人身上疑点太多,千万不能跑了!”
那护卫刚领命出去,外面又有一人飞奔而至:“启禀公主,汪以谦今日在家中宴客,方才席间他借口方便,就再没回去。现在汪家宅子里已没有汪以谦的踪迹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讯问()
“他倒真能沉得住性子,他大哥已经打到靖江了,他才要跑。这个质子当得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宣惠冷笑道。
“方才我已派人前往四个城门围堵李若兰,你们现在过去增援,盯着要出城的人,里面必定有汪以谦!”
“是!”那护卫利索地应了一声,立马出门去了。
宣惠转身吩咐沅湘:“你去王府告诉嫂嫂,说不用等李若兰了,让她跟侧妃收拾收拾就赶紧过来吧!汪以谦要跑了,说明兵临城下就在眼前了”
沅湘答应了一声,匆忙赶往王府去了。
“采薇!”宣惠忽地又想起来李舅爷夫妇,连忙唤道,“去外院叫几个人到李舅爷府上守着。若里头问,就说是王府派去做护卫的!”
李若兰身份有疑,这两个人只怕也逃不了干系!
从天光大亮到金乌西沉,宣惠坐在正房的宴息室里焦急地等待着。
其实,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抓不抓得到汪以谦,已经不重要了。汪家人既不会因为汪以谦还在金陵城中,就投鼠忌器,也不会为了救出他而答应什么条件。
可是,若就这样无视汪以谦逃走,宣惠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梁瓒行的是君子之道,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不会用诡道。故而他待汪以谦这样的质子,明面上的礼遇都是有的。
再加上汪以谦惺惺作态,刚到金陵就做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日日流连在勾栏瓦肆中,同样迷惑了不少人。
梁瓒的君子之道除了能够落得个宽和的好名声,旁的用处几乎没有。人质在金陵行动不受限制,背后做些阴私之事也无人察觉。
就像这次的金陵之围,汪家人为何能来得这样快、这样巧?偏偏是在梁瓒走前最后一日,才冒出来行踪?
算上集结军队,储备粮草武器,汪家至少要在梁瓒北伐前两个月开始谋划,在大军出征前十几日离开福健。一路小心翼翼,隐藏行踪。等被梁瓒发现时,再用剿倭作幌子,骗取信任。
可恶,实在是可恶!宣惠一拳捶在茶几上,心中怒火难消。
旌云叹了口气,上前轻轻地给宣惠揉着太阳穴。
外头小丫鬟隔着帘子说道:“启禀公主,王妃跟侧妃过来了!”
宣惠连忙迎了出去。
杨云舒扶着结草的手,已经在人群的簇拥下走到了正院。
宣惠一边领着她们往东跨院走,一边笑道:“要委屈嫂嫂住在跨院了原本国公府还有好多旁的院子,可我想着还是咱们住一处安心些,也方便些”
她正说着,瞥眼看了眼走在杨云舒身后的王妙言,不禁吃了一惊。
自从王妙言与李若兰相争处了下风,中间又发生裴沐身份被揭穿一事,后来柳夫人病情急转直下,突然病逝,一连串的打击让这个刚年满二十的妙龄女子面色苍白,表情木然且疲惫。
回想当初,在自己及笄礼上,那个眼神灵动、面目骄傲的女子,宣惠不禁要为王妙言伤心起来。
若她没有嫁进王府做侧室,而是在湖广众多的爱慕者中,挑选一个青年才俊,那么今日的王妙言应当不会是这个样子吧
王妙言见宣惠看她,嘴角向上牵了牵,却还是没有一丝笑容。“给公主请安,多谢公主急公好义,允准妾身一同过来伺候王妃。”
语气恭敬、谦卑、漠然。
宣惠不由放软了腔调:“侧妃只管安心在这里陪嫂嫂住着,若有照顾不周之处,只管来告诉我或者旌云姑姑。”
王妙言蹲身福了一福,算是谢过宣惠。
“公主!启禀公主,两个人都抓捕到了!”
众人刚在东跨院正房坐下,外面便有护卫急匆匆地来禀报。
宣惠松了一口气,高兴地对杨云舒说道:“李若兰想跑,我叫人给抓回来了。”
杨云舒淡淡地笑道:“另一个人是谁?”
“是汪以谦。”宣惠答道,“嫂嫂,我要去讯问李若兰,你要同去吗?”
她看了眼杨云舒的肚子,又犹豫地说道:“要不你还是在这儿休息吧,毕竟今日也忙了一天,下午还爬了城楼呢”
“不要紧,”杨云舒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我也想知道这兰姨娘是什么来头呢”
当下那护卫在前头带路,七拐八拐地来到了国公府外院一处偏僻的所在。
“王妃,公主,”那护卫迟疑地开口道,“抓到这两人时,他们是在一起的扮作一对乡下夫妻,想要趁乱出城去。”
宣惠和杨云舒都有片刻的怔楞,李若兰与汪以谦相识?
在那一瞬间,无数的线索涌了上来:李若兰的福州口音、武夷岩茶店、陈红莲,甚至还有那年春宴上汪以谦调戏李若兰
杨云舒心中有一丝痛快,还有一丝琢磨不明的嘲讽和苦涩。
王爷啊,你好糊涂!为着这样一个女人,亲手断送了数年的恩爱夫妻情分!
宣惠看着杨云舒脸上的表情,关切地问道:“嫂嫂,你还好吧?”
杨云舒勉强笑道:“我很好,我等着你三哥向我负荆请罪呢”
她刻意的轻松的语调,越发让宣惠觉得,她与梁瓒是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唯有渐行渐远了
房间里点了几盏灯,到底还是没有通宵蜡烛明亮。手脚被捆着的李若兰头发散乱地靠在墙角坐着。
她一身荆钗布裙,脸上未施粉黛。在摇曳的灯光下,她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陈玉莲。”宣惠诈了她一下。
李若兰猛地抬头,看见是宣惠和杨云舒,便又低下头去。
“你昔日的姐妹陈红莲因你而死,午夜梦回,不会心惊吗?”
李若兰瑟缩了一下,娇小的身姿几乎要与墙角融为一体了。
杨云舒看着她这个样子,心中五味杂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孩子是不是你自己做掉的?”
李若兰缓缓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为了要搅得王爷家宅不宁吗?”杨云舒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李若兰抬头,看了眼杨云舒的肚子,冷笑道:“草包糊涂虫梁瓒,这世上也只有你才把他当成宝贝,捧在手里放在心里吧?我并不稀罕,更不想给他生孩子!”
第三百二十五章 做戏()
宣惠听见她如此羞辱梁瓒,不由怒道:“不得放肆!王爷为人,轮不到你来置喙!”
李若兰偏过头去,轻蔑地哼了一声。
杨云舒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看着眼前这个骄横的女人,她竟无法与平日谨小慎微的兰姨娘联系起来。
到底是年轻,没有见过风浪,来一个会做戏的,就把偌大一个王府都骗过了。
“你到底是不是李家的闺女,王爷的表妹?”杨云舒问道。
李若兰轻笑道:“我连我自家姓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是不是李家的闺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我真的就是呢?”
“你为什么会跟汪以谦一路逃跑?你在福健时是不是就认识他?”宣惠阴沉地问道。
李若见她问起了汪以谦,就紧紧地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地靠在墙上。
宣惠心中有了三分了然,她笑道:“说起来,汪家带兵打过来的毕竟是汪以谦的长兄,他不过是在金陵做质子。看见两边起了战事,因为害怕出了昏招也情有可原。你呢,不过是想混进王府得个富贵,又或者汪以谦想借你之口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
李若兰不耐烦地转过头去,像是极不想听宣惠说的话。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大罪。若你能说出实情,我就能在王爷面前保你无罪,还叫你二人平安离开,成就眷属,如何?”
“呵,”李若兰嗤笑一声,“公主你就省省力气吧。我又不傻,这样的美梦,我从起初就没想过。既然没走成,落在你们手里,那我也是愿赌服输。要杀要剐,任凭你们!”
宣惠平生除了一个李静媛,还少有人在她面前这样说话。她笑道:“你还真是天底下一个奇女子了,风尘中人倒少有你这样带着几分骨气的。”
“那是你少见多怪!”说完这一句,李若兰似是还有些愤愤不平,又接着说道:“你们一个个金知玉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明明是井底之蛙,还要看不起旁人,当真可笑之极!”
杨云舒沉默了这半晌,突然插嘴道:“被心爱之人送到别人的床榻上,心里不难受么?”
“哼,”李若兰鄙夷地看着杨云舒,说道:“我们只论心,不论迹!梁瓒为着捕风捉影的事就能怀疑你,你心里才难受吧?大军就要压境,汪三爷还知道带上我一起逃,我知足了!要知道,你的夫君是夫差,我的人却是范蠡!”
杨云舒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心里坠坠地疼着。
宣惠怕杨云舒受气惊了胎,便吩咐人看紧李若兰:“每日茶水饮食都好生供着,捆在椅子上吧,省得她想撞墙自尽王爷回来之前,她得好好活着!”
护卫领命,宣惠就带着杨云舒走了出来。
“嫂嫂”她有些同情地看着杨云舒,“你莫要因为她的那些无知之言生气”
“无知吗”杨云舒笑了一下,“我倒觉得她看得极明白,是我糊涂了。方才那句话不该问出来的。”
宣惠疑惑地问道:“为何?”
杨云舒幽幽地说道:“我那样说也不过是想看她伤心难过,凭什么她扰了我的姻缘,却还有个有情有义的人陪着她?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