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有匪-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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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离站立之处已被鲜血染红,成串的血珠自她手腕上滚落,那深可见骨的创伤是她以剑气自伤而来,刚刚她便是趁百里宁卿不备,以血化剑划破了禁锢,即便如此,仍是敌不过这修为和境界都远超于她化神大妖,堪堪挡住那灭世之枪后,便是强弩之末,再无还手之力。
如今就是凡人也能不费吹灰之力杀死长离,百里宁卿却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轻轻念叨道:“这不该啊”
此时长离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胸口不住起伏,已然是力竭连吐纳之法都无法使用,可那双漆黑的眸子中却未露出丝毫怯意,静若止水,握剑的手也和最初一样平稳。
即使是元婴巅峰的人也早该倒下了,可这元婴初期的小剑修还能站着,而且站得笔直如同刚磨好的剑一般。
她调转以尾端抵住长离的肩膀,想施力推一把看对方还留了几分力,却被冲过来的钟明烛撞开了枪。
“别别别,我道歉我道歉!那日多有冒犯,还请前辈原谅晚辈僭越之举。”那无法无天的不肖徒竟一改往日的轻佻,开口就乖乖道歉,还双手举过眉向她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一本正经的看起来倒真的有些正道仙宗风范,
“嗯?”这下似乎比长离之前的做法更出乎她的意料,筑基修为的修士她随便点几下就能叫对方魂飞魄散,可此时她却收起了枪,眼中浮现出几分兴味盎然,“这倒是稀奇了。”
什么稀奇不稀奇的,换以前钟明烛估计要刨根究底问上一问,此时她却没有这份闲情逸致,道完歉没等百里宁卿开口便抱着长离退至数十丈外,刚要去找储物戒中的紫云膏就觉得揽着的身子软绵绵往前栽倒。
长离本就是在强撑,此时一口气散去,便再也没什么力气维持,连站也站不住,吐出一口血便晕了过去。钟明烛连忙扶她坐下靠在自己肩头,眼中焦急之色愈发浓重,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拿出一瓶药,手却被人按住了。
还是百里宁卿,她见状顿时怒从胆中生,想也不想就一拳挥上去,道:“都给你赔罪了还想怎样!”
“哎,这紫云膏见效太慢了,换这个吧。”百里宁卿轻轻一弹将她的手拨开,抽走了那瓶药,换作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葫芦。
“这什么?”钟明烛边问边拔开塞子,发现竟又是酒,认定百里宁卿是在拿她们寻开心,怒意更甚却顾不上发作,只能强忍着怒火一把将那葫芦丢开,再去储物戒寻药。
“啧,麻烦。”百里宁卿接住那葫芦,然后拎起钟明烛往后一扔,也不管她被摔得七晕八素,托住长离,手指在葫芦上点了点,清澈的酒浆便自其中飞出渡入长离口中,在酒被饮尽后便将空了的葫芦往后一丢,好巧不巧正中钟明烛的额头,将刚站起来的她砸得眼冒金星再度倒地,末了还轻描淡写来了句,“不谢,我顺手替你师父正正门中风气。”
听着身后片刻不停的咒骂声,她笑得格外愉快,笑到满意了,便张手开了结界把又一次要冲上来的钟明烛挡住,取出一枚玉牒按在长离额心,将其中的功法传入她灵海,同时一手按住她背心以自身灵力去引导她运功。
过了几个时辰,待长离能自行运转那功法后,她才撤了手慢悠悠从结界里走出来,一出来就见钟明烛扑过来要打她,看起来是真的气坏了,连自己是个修士都忘了,什么灵符法宝一概弃之不用,而是冲上来挥拳头。
“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你怎么没逃?”轻巧地闪身避过,百里宁卿没回答她的质问,反而笑嘻嘻这么问道,“那么久足够你逃回五泉山了啊。”
钟明烛被她问得一愣,这才想起长离刚和她过招时候自己似乎的确是想开溜的,后来见长离连站都站不住了脑子一热,就忘了,被百里宁卿一提,不禁露出痛心懊悔的神情。
冲动误事,冲动误事,她有点后悔了,然而还要嘴硬一下:“堂堂天一宗弟子,岂会那般良心泯灭。”
“呵,别跟我屁话。”百里宁卿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重重在钟明烛胸前点了几下,“良心这种东西你这里有吗?我怎么只看到一团乌墨。”
“呸,你才黑心,抢我的鸡,还欺负我师父!”钟明烛不甘示弱地呛回去,心想反正现在也逃不掉了,索性豁出去不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她一提长离,百里宁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忽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道:“不对,我刚刚说错,你对你那小师父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良心的,虽然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不过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说着她还比划了一下指甲盖那么大是多大。
“她是我师父,我对她的良心怎么可能才这么点?”钟明烛不乐意了,双手张开画了个极大的圈,振振有词道,“至少这么大!不然——”
她还没说完就却被百里宁卿打断。
“不然谁在你敲诈时候袒护你是吧?”
“那不对!”被一语言中,她下意识点了点头,承认的话险些脱口而出,好在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及时改口,还在其中发觉了些别的,“你跟踪我们?”
“啊”百里宁卿懊恼地拍了下脑门,太过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祸从口出,一不小心就被钟明烛抓到了重点,她讪笑了两声,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你不是问我对你师父做了什么吗?来来来,我慢慢告诉你。”
那套功法名为三清归一,乃竹茂林偶然所获,为上古仙人有感万物生万物死而创,所谓大悲大喜出同源而归同处,修的便是心道,而正因为修的是心,每突破一层都会有千万重幻象,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的风险。长离之无欲无求在世间几乎不可能存在,心思至纯,万物于她如一物,甚至等同于无,是以最适合修炼这套功法。
藏着这套功法的洞中还有一株万年葫芦藤,上面的葫芦都只有巴掌大小,竹茂林剖开一颗后才发现里面盛有佳酿,因是天地自然催生,蕴含的灵力比任何修士酿的灵酒都更精粹,长离喝了那酒,再运行那套功法,最差也能增长百年修为。
“你一会儿打伤我师父,一会儿又赠她功法,到底安什么心?”钟明烛非但没露出感激之色,反而皱起了眉。
“我本就没想伤她,再者觉得你师父人不错,值得深交,待她功法大成时还想与她切磋不行吗?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百里宁卿翻了个白眼,灌了口酒不想和她多废话,她本来只想逗逗那小剑修,谁知道对方眼皮眨也不眨一下就和她玉石俱焚,她都被吓到了。
“我只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若非你已有道侣,我还以为你看上我师父了。”钟明烛摸了摸鼻子,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不一会儿又自言自语似的补了一句,“不对,有了道侣也能红杏出墙”
“什么鬼?”百里宁卿被她这话惊得一不小心捏碎了酒碗,淋一手的酒,扇她的心都有了,瞪了她一眼道,“你和那傻乎乎的鲛人待了几天,脑子也一起坏了吗?”
紧接着她就扇了自己一巴掌。
糟糕,又说漏了嘴,可这时已经来不及了,百里宁卿捂住脸,不想去看钟明烛那发亮的眼睛。
意料之中,追问接踵而至:
“鲛人?原来那若耶是鲛人?”
第二十七章()
上古,掌管南冥天池的神为鲲鹏,鲲则入水,鹏则飞天,相传他与凡人相恋,生二子,长子鸟首人身臂化翼行于云,次子人首鱼身足化鳍潜于海,二子择地而栖,各自繁衍后代,前者为羽民,后者即是鲛人。
凡人需要汲取天地灵气提升修为,并经历雷劫方能登仙,而身为神裔的羽民和鲛人却是与生俱来拥有神力,虽然在数代传递后血骨之中的神力日渐式微,但仍是不容小觑。在上古时期几场旷世大战中,都有鲛人参与其中,后来昊天帝为救众生而划分三界,神之血裔皆一同前往上界。
不过一些记载中提到有少数因为眷恋凡尘而留在下界,其中包括南海鲛人的其中一支,留于下界的神裔数目寥寥,实力远不如曾经,恐再招劫难,皆隐姓埋名不问世事,鲛人亦销声匿迹,数万年来偶有鲛绡流通于世,鲛人本身却是从不现踪迹,久而久之便成了传奇怪谈之一,就连鲛绡也被传为是修士炼器所得,仅仅冠以鲛人之名罢了。
据传鲛人皆貌美,曾有凡人帝王巡于南海时落水被鲛人所救,匆匆一瞥惊为天人,回王都后令当时最负盛名的绘师据口述绘鲛女之像,名观海图,画成后观摩许久,最终却感慨其容姿只应天上有,即是国手丹青也难留其韵。
又传鲛人声如仙乐,海员月下听闻声而迷途,不知所踪。
什么容颜倾世什么声若天籁,这种种传言,若耶倒当真是全部对得上。
“怪不得她开口闭口就是‘你们修士’之类的。”钟明烛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她一直以为若耶是鱼妖,可忘了妖修亦是修士之一。
妖修顶多会说“你们人类”,而不是称“你们修士”。
“可鲛人不是住在南海吗?”她想到洛书上的记载,从未提及东海有鲛人,倒是提到东海有真龙,好战嗜杀导致东海几无生灵,“若耶可是在东海。”
百里宁卿似乎还沉浸在说错话的懊恼之中,没什么好气道:“这我哪里知道,也许是她们鲛人一族屠了龙后迁徙到了东海呢。”
“可你夫君不是在东海找了数百年吗?”钟明烛一针见血,“还想抓她入药。”
“不知道。”百里宁卿干巴巴丢出这三个字,看来是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
钟明烛没有死缠着不放,而是自顾思考起来,东海这两个字其实并不陌生,竹茂林一介大能在东海寻访鲛人,这样的事不可能没牵扯出其他事端。
她回想着以前的听闻,随手在地上写出与东海相关的几个名字。
若耶,叶沉舟,竹茂林以及——
她眼睛一亮,笑道:“莫非和本门孤鸿尊者有关?那时与他斗法的海妖其实就是鲛人?”
孤鸿尊者七百多年前前往东海寻找机缘,与海妖斗了接近四百年,而若耶恰好是那个时候为躲避竹茂林而被困灵岛,说明孤鸿尊者与海妖斗法时竹茂林也在东海。
如果是像她这样的小修士,在东海挤上百千个都不会惹人注目,可孤鸿尊者和竹茂林皆是洞虚期大能,光一个就足以搅得整片东海天翻地覆,莫说是两个都在了。
她此言一出,百里宁卿忽地直起身子,此前有些玩世不恭的态度一扫而空,她上下打量着钟明烛,眼中透着古怪。
就在钟明烛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几乎想逃之际,忽然听她放声大笑起来。
“笑什么。”钟明烛莫名其妙。
“没什么,只是明白你怎么还没被人打死了。”百里宁卿笑吟吟端起一碗酒一口饮尽,末了悠然道,“脑子里装的总算不全是废料。”
“你怎么骂人!”钟明烛怒了,叫嚣道,“你脑子里才是废料,不,你根本就没有。”
可这次,百里宁卿不像前几次那般翻脸,而是懒洋洋摆了摆手,丢了只碗过去,说:“罢了罢了,陪我喝酒,我今日心情好,不妨稍微向你透露一些。”
当年孤鸿尊者远赴东海,在天一宗遭陆离进犯时仍无折返相助之意,竹茂林好奇之下便也跟去了东海,那时孤鸿尊者与海妖相斗正酣,他不知原委便没插手,而是在极远处以灵识观战,偶然发现怒涛之下有人身鱼尾的生灵出没,没有修士气息,但在水中力量惊人,操控海妖与孤鸿尊者缠斗竟不落下风,竹茂林的师父曾在九州四处寻访上古生灵,是以他立刻察觉那鱼尾生灵便是鲛人。
鲛人拥有神之血骨,竹茂林继承的丹术中有一味药名长生引,需以鲛人血作药引,虽不知真伪,但既然遇到了即使机缘,他想方设法找到一个鲛人想讨几罐血,结果对方以为他和孤鸿尊者是同伙,召海中生灵群起而攻之,若耶大概就是那时候与族人离散而被困灵岛的。
听到这儿,钟明烛毫不客气地嘲笑道:“他是不是傻,直接找人要血,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要炖鱼汤。”
百里宁卿轻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反驳:“是那鲛人太蠢,话还没听完就动手,他们躲在海底鲜少路面,难道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当然趁孤鸿尊者与他们相斗时与之结盟交好,然后伺机制住放血啊。”
“天一宗山门真是瞎了眼,竟然会放你这种卑鄙小人入门。”
钟明烛倒好,被她这么讥讽还能笑嘻嘻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这叫兵不厌诈,我是足智多谋。”
“放屁。”百里宁卿翻了个白眼,继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