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归-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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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回到屋内坐下,让初晴拿来纸墨,在上面写了一些药膳和汤的做法。
白从简不喜欢辛辣甜腻的食物,慕百然在纸上都写的清清楚楚,说太辛辣和甜腻的东西,对咳疾并无益处。
萧子鱼看在眼里,全部都仔仔细细的记下。
等他写完从萧子鱼的厢房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
冬日的夜幕来的比其他季节更早一些,夜色下的白马寺,像是笼了一层暗色的纱幔,周围光线十分黯淡。
寒风里夹杂了檀木的香味,让他紧绷的情绪,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难怪太后每年都会来一次白马寺,或许只有这里,才会让人真正的放松了警惕之心,安安稳稳的休息一小段日子。
慕百然先是去了顾氏的厢房,和顾氏说萧子鱼只是偶感‘风寒’,病情并无大碍,只是这几日怕是不能再来陪顾氏用膳了,得好好在厢房里歇息。
顾氏在听了慕百然的话后,依旧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她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大雪,又对慕百然说,这会已经太晚了,让慕百然明日再回京城。
慕百然笑着回答说好。
他应付好了顾氏和萧四爷后,才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途中,他路过一座小院,看到了在夜色里盛开的红梅时,眉眼微微一挑。在他的记忆里,也曾看过这么一片火红,然而却不是红梅而是海棠。
开的极美,像夏日里的晚霞一般绚丽夺目。
慕百然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才绕过小径走到了不远处的厢房外,对站在屋外的护卫说,“小爷睡下了吗?”
“没有。”十一回答,“只是,九王爷来了。”
慕百然皱眉,“他怎么又来了。”
这位九王爷,当年也能称的上是一位英雄,然而却因为一个人,变成了如今的‘狗熊’,懦弱的不像是皇家的子弟,更不像是他父亲教出来的学生。
所以,慕百然并不喜欢这位王爷。
“小爷说,怕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情。”十一知道的并不多,透露也只能透露这些。
“多谢。”慕百然微微颔首,又道,“麻烦你进屋通传下,说十四让我来看望小爷。”
白从简的病情并不稳定,他这次来白马寺,并不是特意来给顾氏送药,而是借着送药的名义,来替白从简扶脉。
只是,有意思的是他居然遇见了逃离了萧家赶来白马寺的萧子岚。
萧子岚一出现绝对没什么好事,所以他又提醒了萧子鱼,让她稍微注意一些。
十一点头,“慕大夫你稍等片刻。”
语毕,十一便转身走进了院子里。
周围黑漆漆的,唯有院子里厢房内还燃着一盏烛火,而廊下的防风灯却不知在何时熄灭了。
慕百然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他的父亲离府的那一夜,也是这样的大雪夜,天空像是被墨汁染过一般昏暗。他那时还记得父亲和他说,一定要阻止陛下的冒失,结果父亲这么一去,便再也没有活着回来。
之后,再次被送回来的,便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时他才知道,父亲一直的坚持,其实就是个笑话。忠心耿耿换来的结果是什么?却是差点被满门被抄斩。
慕百然想着,眼里不禁流出了几分戾气。
昔日,所有的人都说他父亲是朝廷内最洁白的砥柱,结果他父亲去世后,朝廷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过他父亲的死因。或许他们怀疑过,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出质疑……
可笑的是,父亲在世的时候,总是数落他,说他做大夫能救几个人?不如好好念书,来日考取功名报效国家。
父亲一心想要救大楚的百姓,却丢了自己的性命。
而他想救的人很少,所以现在还好好的活着。
“慕大夫!”十一从屋内走了出来时,见慕百然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不禁有些怔住,“你没事吧?”
慕百然从记忆里清醒过来,摇头,“我没事。”
十一挑眉,神情里显然有几分担忧。
在十一的记忆里,慕百然总是笑着,吊儿郎当的和他的年纪完全不相符合,没有一个长者该有的沉稳。
他似乎没有什么忧心的事情。
然而此时,慕百然显然是有了心事,而且还很严重。
十一虽然不解,但是却又说,“小爷请你进屋吃茶。”
“恩!”慕百然点了点头,他抬起脚走了几步后,又突然停下,转身问十一,“九王爷还在吗?”
十一回答,“在的。”
慕百然不悦的皱眉,没再说什么,朝着厢房走去。
屋内,白从简正捧着手炉,语气淡淡地对坐在不远处的中年男子说,“今晚,我想介绍一个人给王爷认识。”
“哦?”中年男子露出一丝笑,“有什么人,还得你亲自来介绍?”
白从简道,“不知道王爷是否还记得你的恩师?”
被称做王爷的中年男子,正是当今九王爷周由安。
此时的他因为白从简的一句话,神情变得十分诡异。
“你的恩师当年是为何离世的,我相信王爷比谁都清楚。”白从简露出一丝苦笑,“这些年,王爷在梦里可曾见过他?”
周由安的眉头微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响后,他唇纹微微一陷,纹路下垂。
——那是一抹苦笑。
周由安在苦笑中轻声问,“小爷你要给我介绍的人,是奉仁大哥吗?”
“你和忠礼既然都认识了,怎么能是介绍呢?”白从简握住手里的白玉手炉,对屋外轻轻的说了一句,“进来吧。”
帘子被打起,一张熟悉的容颜,映入了周由安的眼帘。
他不安的站了起来,本来握成拳头的手,此时颤抖的厉害,“师父。”(。)
175 慕百然的身世()
周由安说完后,又觉得不对劲。
这个人,不是他的恩师。
他的恩师文天瑞年纪应该更大一些,鬓发也不似眼前的人这般乌黑。
而且,眼前的人穿着太过于不注重了,连袖口破了一个口子,也丝毫不在意。
这个看似不被礼节束缚的人,不应该是文家人。
可若不是文家人?为何容颜会如此的相似。
“进来吧。”白从简神情依旧淡淡的,“屋外天寒。”
慕百然没有说话,而是一脸淡然的走了进来。若不是他眼里还噙着几分厌恶的神色,他这副平静的模样堪称完美。
周由安望着不远处的慕百然,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说,“请问先生,你是不是姓文?”
“不是。”慕百然很快便否定周由安的话,“我虽然不姓文,但是的确是文家人。”
周由安闻言后,面色变得阴晴不定。
他浑身僵硬的站着,想起昔日皇兄曾和自己说,当年有太多的漏网之鱼,所以这些年他睡觉的时候,从未安生过。
睡不安稳,便要服用丹药。
慕百然见周由安不再开口,又说,“九王爷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你只知文家有我哥哥文忠礼,却不知我的存在也很正常。我母亲当年让我随她姓,便知父亲来日会出事,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她认为哥哥也会和父亲一样,不得善终。结果,我哥哥活下来了,而且全身而退,你是不是很意外?”
周由安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的确是很意外。只是,我也希望你们好。”
他刚说完,慕百然便忍不住笑出了声,“那还真是多谢王爷。”
这句话,充满了讽刺。
昔日的文家,在朝廷上被称做最廉洁的砥柱,在浊流中屹立不倒。甚至有人说,只要有文家人在,那么大楚绝对稳固。这些奉承的言语一句又一句,将文家人捧的高高的。
——然而站的越高,肩负的责任也就越大,稍微不注意走错了一步,便会粉身碎骨。
当年,慕百然的祖父曾做过先帝文泰帝的先生,在宫里教导年幼的文泰帝几年。
之后,他的父亲又任了文渊阁大学士,成为了还是太子的万启帝的先生。
那时,文家出了两位帝师,和出了两位皇后的向家一起在朝廷上风光无限。
文家纵使站的如此高,他的父亲却依旧提醒他们,要知足要谨慎,在外不能乱来。
然而在慕百然的记忆里,他的母亲总是和他嘀咕,说他的父亲文天瑞是个傻瓜,是个缺心眼。她和他说,让他长大了千万别去当官,家里的傻缺有他父亲和他哥哥就够了。
她说,你就老老实实和我学医术,有一门手艺能行走天下不会饿肚子。
只是,文天瑞在外人的眼里,却是和傻字一点也不沾边的。
他的父亲二十便开始任职,在官场上号称刚正不阿,连他的外祖父也被他的父亲比了下去,之后更是将大半生都耗在了朝廷上,连回家陪妻儿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
但在他和他娘的眼里,父亲的确是很傻。
父亲总会和他说,朝廷需要栋梁之才,连休息之前也要批阅完所有的公文。甚至在高热不退的时候,还在忧心边境的战乱……在朝廷上议政的时,更是滔滔不绝,慷慨激扬,生怕因为自己少说了一句话,而影响了大局。
他的忠心虽然显而易见,但是忠言听多了,便会逆耳。
他的母亲知道改变不了他父亲的傻缺性子,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不想让文家断了香火,在生下他的时候,便让他随她姓慕,而没有选择姓文。之后,更是将他送去外域,让他离京城越远越好。
一切,如他母亲所料那样,万启帝登基后,和他父亲时常争论不休。若他父亲那时稍微退让一些,也不至于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当年的事,是我错了。”周由安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我辜负了师父的信任。”
慕百然的父亲文天瑞当年曾是帝师,也曾教导过还是皇子的周由安,和年幼的丹阳公主。
昔日,他因为不会为官,所以甚少出门走动,世人甚至都快遗忘了他这位文家二少爷的存在。
他们不记得他,慕百然也不在意。
他的心思本就不在争权夺利和报效国家上,他们记得他的存在,反而会让他觉得为难。
他比起父亲,更自私一些。
因为有些帝王,不值得他们去辅佐。
“错不错,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慕百然显然不愿意和周由安说自己父亲的事情,“我父亲身为文臣,理应进谏,只是他死的终究是冤枉。”
能不冤枉么?
心都被挖出来了。
然而,他的父亲被折辱而死,在场的人却是眼睁睁的看着,最后更是欺瞒他们,说他的父亲是失足踩滑,被石子刺穿了胸口而死。
对外宣称的是暴毙。
他们丝毫没有提,父亲临死前是何等的绝望。
慕百然有的时候又在想,他为何要学医术?毕竟,他自认为天赋不错,却丝毫没有办法救治身体已经冰冷的父亲。
那种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愿意想起来。
“先帝信奉道教,经常服用丹药,最后却被身边的道人算计了。”慕百然苦笑,“父亲曾多次劝先帝,而先帝却听不进去。最后,父亲明白了全部的经过,想要再去劝陛下,结果陛下却相信了那些疯子,说父亲是文曲星转世,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要父亲受剜心之刑。结果呢?陛下救了贤妃娘娘了吗?她服用了我父亲的心炼制的丹药,也没有长命百岁吧?”
说着,慕百然眼眶都红了,“而你,口口声声唤我父亲一声师父,我父亲当年为了你,第一次选择了妥协。在我父亲受刑的时候,你却和太后还有向家的人站在哪里看着,最后连事情的真相都不愿意告诉我们!”
“周由安!”慕百然看着不远处的九王爷,“你有什么资格唤我父亲一声师父?”(。)
176 有事相求()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是傻子,才敢如此隐瞒真相。
但是他们都忘了,他的母亲祖上曾在京城行医多年。
他和母亲在看过父亲的伤口后,便知这并非天灾而是**。
那时,母亲没有哭闹,只是皱眉说,“一世忠臣又如何?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却还要对外说是暴毙。剜心,他该有多疼?”
她的话,让慕百然心痛至极。
之后,慕百然的哥哥文忠礼去了九王爷周由安的府里,想要从周由安的嘴里知道经过。
周由安犹豫了很久,才挤出一句,“奉仁大哥,老师是失足而死,这是个意外。”
文忠礼那时只是淡然一笑,“九王爷,今日你的话,奉仁谨记在心。”
文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