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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盛唐秘事-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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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敏之见母亲高兴,心里也很开心,不过脸上的表情却很淡然:“孩儿正好有事要找母亲,谁想在门外碰上了八娘。”

    杨八娘在一边凑趣道:“到底是娘儿俩,心有灵犀,自然就想到一处去了。”

    听了这话,韩国夫人固然眉开眼笑,武敏之也不由满脸喜色。

    韩国夫人招手让武敏之坐在她的身侧,武敏之扭捏了一番,选择了坐在她的对面。

    “孩儿何事寻娘?”韩国夫人虽有些失望,但眼见儿子笑意宴宴的样子,却也很觉安慰。

    武敏之没有答话,而是先望了杨八娘一眼。杨八娘见状,忙对韩国夫人及武敏之各一礼,退了出去。

    待杨八娘的脚步声远了,武敏之才道:“孩儿有事想问母亲。”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道,“母亲可是真的不认识刘典药?”

    韩国夫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沉吟着反问道:“听说这几日,刘学士只要得闲,便日日与孩儿守在一处?这话可是他让你来问我的?”

    武敏之忙解释道:“希美兄与我,志趣相投,不独这几日,寻常得闲,在一处的时候也多。他虽然思姊心巧,却是个有分寸之人,不会如此无理。只是孩儿,”他躇踌了好一会儿,才道,“孩儿记得,母亲似乎曾经提起过刘典药。”

    韩国夫人望了儿子一眼,淡淡地道,“原来是孩儿不相信我?”

    武敏之忙起身礼道:“孩儿不敢。”他犹豫了一下,“许是,孩儿记错了吧。”

    韩国夫人示意儿子坐下,她望了他郑重地道:“孩儿并未记错。”

    武敏之眼中掠过一丝失望。

    韩国夫人道:“孩儿你听娘说,娘这么做,自有道理。一则,娘的确许久未曾见过刘典药,她的近况如何,娘并不知情。二则,娘怕孩儿心善,今日刘学士求孩儿探听消息,焉知明日不会有别的要求?孩儿你要知道,私会宫眷可是大罪,千万莫要因朋友之谊,误了自己。”

    武敏之皱眉道:“母亲想到那里去了,希美兄不是这般不知轻重之人。”

    韩国夫人温柔笑道:“孩儿重情重义,娘很欣慰。可娘还是要问孩儿,若刘学士当真不知轻重起来,你又当如何?”

    武敏之被母亲问得一怔,他想了半日,倒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韩国夫人出了会儿神,不觉又笑了,唇边的笑意,看上去既温柔又伤感:“娘理解孩儿的心情。当日,月娘进了宫,孩儿想必也是如此想念月娘的吧?所幸孩儿有皇后这个姨母,要见月娘,还不算太难。刘学士姊弟却真是可怜了。”

    她的神情中亦有不忍,不过只是一瞬:“只是孩儿,你要记得,每个人有自己的命数。刘典药进宫之时,她及家人,便该料及今日。”

    武敏之眼神复杂地望着母亲,在心里说,我想念的,还有,娘。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羞怯,觉得自己近日太过矫情,幸喜母亲并不知晓。见母亲的目光扫了过来,他马上便垂下了眼睑。

    韩国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将手中的卷轴递至武敏之手中,她对他展颜一笑:“孩儿的文章,娘很喜欢。”

    武敏之握紧了卷轴,眼前的母亲,那么开心,那么温柔,那么慈祥是的,慈祥。以前那个盛妆华服的韩国夫人,从未给过他这样的感觉。此刻,她不施粉黛,衣着素雅,笑容温和,却让他满心欢喜。

    因为,她只是他的母亲,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妇人。

    韩国夫人见儿子久久不语,不由探询道:“孩儿?”

    武敏之道:“母亲,别动。”

    韩国夫人疑惑地望了儿子一眼。

    “母亲,有白发了。”武敏之小心地拔掉了韩国夫人头上的一根白发,他拈在手上凝神看了半日,突然一阵心酸。

    韩国夫人笑道:“孩儿都这么大了,娘有根白发,算得了什么?”她心里却有些懊恼,明明才染过的,这才几天,竟然又添了白发,还不幸让孩儿看到了

    “母亲,你没事吧?”武敏之突然问。

    “娘能有什么事?”韩国夫人笑得开心,“要说有事儿,也俱是开心事儿。与孩儿能有今日,娘很开心”她细心地替武敏之整了整衣襟,别开头又道,“孩儿你不知道,这几日,是娘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

    武敏之扬眉笑道:“只要母亲愿意,年年如今日,岁岁似今朝,又有何难?”

    韩国夫人点头道:“只要娘愿意?的确是娘,从前不知珍惜”她低头揾了揾眼睛,再抬起头来,已是满脸笑容。

    “孩儿你来,坐到娘身边来,娘有一席话,要细细与孩儿说。”

    这次,武敏之依言坐在了她的身边。

    韩国夫人握着武敏之的手,含笑望着他,突然有些失神。

    “母亲,你怎么了?”武敏之不太适应这样的亲昵,可心里却是喜欢的。

    韩国夫人眸中的恍惚,虽只是一瞬,却没逃过他的眼睛。

    韩国夫人摇头道:“娘没事,只是,想起了孩儿小时候”

    小时候,孩儿雪白粉嫩,跟画中的娃娃一般。年节时,她喜欢在他的眉间,点上一粒珠砂,孩儿便更象画中的人了。

    似乎只是一转眼,她的孩儿,雪白粉嫩的孩儿,就长这么大了,还是那么好看,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一转眼于她来说,不过是一转眼,可于孩儿,却是一日一日,一夜一夜。她是个不称职的娘,错过了孩儿的那些日日夜夜。

    没有娘陪在身边,他会不会害怕?他会不会觉得孤单?他有没有,在夜半醒来的时候,哭着找娘?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81、圆月() 
韩国夫人心里一酸,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武敏之的眉心。

    武敏之下意识地躲了躲。马上又意识到了不妥,忙坐直了身子,抬眸对母亲一笑。

    韩国夫人很是怅然,她的孩儿,不能任她涂抹打扮了

    可惜,以前她不明白。

    以前,她总觉得,孩儿终归是自己的孩儿,而她与孩儿的这一世,很长,很长。

    看武敏之的眼中凝起了一层疑惑,韩国夫人忙收敛了情绪:“娘方才说什么了?喔,我有话要对孩儿说。孩儿,娘有一句话,一直想告诉你:交友须慎。才情志趣固然重要,更重的,却是品性风骨。酒肉朋友易得,生死之交难寻。孩儿的诸位好友,娘之前设法打听过一二”

    韩国夫人细细地告诉了儿子,以她的揣度,谁是个表里不一的,谁是个自私自利的,谁又是深得圣心的,谁是二圣欣赏才情却不喜为人的,谁又是二圣拟将重用的,谁的仕途已经到头,谁可能连现今地位都难保

    武敏之近日日日在府中宴客,为了就是让母亲看看,自己的朋友都是何等人物。都说方以类聚,物以群分,他的小心思却是想让母亲为自己而感到骄傲。

    如今听了母亲这番话,他虽为母亲对自己的好心深为感动,却也有些不以为然。他皱眉道:“母亲,孩儿交友,求的是志趣相投,并非为了揣测上意。”

    韩国夫人却不管他怎么想,继续道:“并非为了揣测上意?孩儿这话,在娘面前说说便罢了,其他人前,休要吐露半字。孩儿为官,不,在长安一日,便说不得这话。莫说孩儿,便是娘,甚至你祖母,谁敢不留心揣测上意?或许,还应加上你姨母“

    武敏之听到这里,一边唇角不由一扬,眼中现出了韩国夫人最不想见到的神情。

    皇后的话再一次兜上心头:“看着礼仪周全,实则淡漠疏远,表里不一,难以捉摸。”

    以前,孩儿那神情只是让她觉得不自在,如今因了皇后有话在先,却是满心恐惧。

    韩国夫人急得眼泪都差点下来了:“孩儿,你姨母虽贵为皇后,却也有她的不得已。你,你要体谅她。你要知道,你是她的侄子,除了几个皇子之外,最亲近的人。她待你,她待你她待你委实不薄。若不是她”

    韩国夫人本想说,若不是她,咱们一家人现在还在洛阳,看贺兰族人的脸色艰难度日。

    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贺兰族人的脸色虽难看,可到底,月娘还在身边。她知道月娘是儿子心中的一根刺,她怎敢去触碰?

    武敏之注意到了母亲的窘态,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打断了她的话:“母亲可是忘了,如今是皇后把持李家天下,她有什么不得已?”

    韩国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她哆嗦着嘴唇,半日才迸出一句:”孩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圣人身子虽不好,不过有太子监国,这天下,到底是姓李的,你姨母别人乱说也就罢了,你怎能如此说你姨母“

    武敏之心里一软,忙道:“纵算她有不得已,可是母亲方才说的,每个人有自己的命数。皇后进宫之时,便该知道今日之一切。况且,”他笑吟吟地,“母亲与祖母不是一直津津乐道,皇后进宫之时,便不似其他女子哭哭啼啼,而是心存大志的么?如今她心想事成,我该恭喜她才是,这体谅二字却从何谈起?”

    韩国夫人定定地望了儿子半日,她虽竭力控制着自己,指尖却仍颤抖起来。

    武敏之有些歉疚,对母亲的过激反应,却也有些诧异:“母亲,难道孩儿说得不对?母亲放心,孩儿自有分寸。今日这些话,孩儿断不会向他人提起。说起来,若不是母亲先引出了话头,便是对母亲,孩儿也不会说上半个字。”

    他说到这里,眉头突然一紧:“可是奇怪了,好端端地,母亲如何说起这个来?”

    韩国夫人定定神,努力若无其事道:“别的事儿,娘帮不了孩儿,与孩儿说这些,不过是想孩儿少走些歧路。谁知孩儿却不领情。”

    武敏之已起疑,她怕他继续探究,索性道:“也是,娘自己都未活得明白,哪有资格教训起孩儿来?”

    武敏之垂眸道:“母亲,你明知孩儿并非此意。”

    韩国夫人笑得很是苦涩:“孩儿娘真的不知,孩儿究竟是率性,还是任性。不过,率性也好,任性也罢,娘虽不懂为官之道,却觉着,都是为人臣子之大忌。”

    她心头惶急,一转眼看见了儿子手中的卷轴,眼睛不由一亮:“这是孩儿编辑的书,前人多少君臣故事,孩儿莫非忘了?”

    从前的人不说,便是这朝中,揣测错了圣意的,长孙无忌,上官仪,是什么结局?可是这话,韩国夫人不能说。儿子是个聪明人,她怕说了,更添儿子对皇后的猜忌。

    武敏之依然笑着:“母亲放心,我虽为臣子,却也是皇后的外甥。喔,不,如今我已由皇后赐了武姓,便是她的嫡亲侄子了。皇后仁厚大度,我率性也罢,任性也好,她总会担待几分的。”

    韩国夫人哀哀地道:“孩儿,你姨母”

    她突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准确表述自己的意思,想了半日,才道:“你姨母到底与你差了这么多岁,为人处事,难免与你意见相左。可她毕竟是你的长辈,而非你的同辈友人,你理应对她尊重有加,而不是强求志趣相投。况且,她一直对你照顾有加,娘在宫中,她”

    武敏之漫不经心地打断了韩国夫人的话:“母亲,我知道皇后待我不薄,我一直心存感激。”

    韩国夫人微露喜色,他却又凉凉地加了一句:“我还记得,她待月娘,曾经也是照顾有加,我也同样心存感激。”

    韩国夫人只觉得耳边轰的一声,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她身子一晃,武敏之忙伸手扶住了她。她推开了儿子,努力站直了身子。一时只觉得全身发冷,额头上却有细密的汗珠,一层层渗了出来。

    她抬眼去看儿子,儿子似乎往后退了数十步,看着那么近,却又离得自己那么远。

    她软软地伸出手,听见自己的声音,远得似从梦中飘出来的。

    “孩儿啊!”韩国夫人几乎听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她觉得喉间一阵腥甜,还未明白怎么回事,武敏之已经惊叫起来:“母亲!”

    他急急地上前两步,扶住了母亲,顺势握住了母亲的手。

    母亲的手好凉,凉得似乎未沾人间气息。

    “母亲!”武敏之变了脸色。

    韩国夫人想对儿子笑笑,刚张开嘴,一口鲜血喷溅而出。在武敏之的衣襟上,染成了无数朵凄美挣狞的花。

    韩国夫人倒下去的时候,看见了天上的月亮。

    月亮将圆未圆,不动声色地俯瞰着人间百态。

    不知道月下,有多人在数着指头盼着十五月圆?

    其实圆了又能如何?不过是惨白凄清的一轮,可望而不可即。

    世人终是痴,说什么人圆月团圆。却忘了,月有圆缺,且圆太过短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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