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秘事-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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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夫人合上卷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安慰她道:“顺娘不必难过。敏之能有今日,虽说是仰仗媚娘,却也离不了你这作娘的,这许多年来的苦心经营。”
这话韩国夫人却听着很是刺耳。她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我儿自小聪敏过人,连圣上都称赞他有见地,好文才,还写得一手好字。我这作娘的,何曾为他作过什么?连饮食起居都未曾照顾,遑论其他?他能有今日,全是他自己的努力。
她看了母亲一眼,不快地想,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阿娘看着我儿长大的,怎么竟也说出这种话来?若孩儿听见了,不知道有多难过。
为儿子鸣完了不平,她又想到了一层,不觉更是锥心。苦心经营?这许多年来,她所作的一切,在阿娘的眼里,不过是苦心经营?
连阿娘都这样认为,其他人还用说么?他,他也是这样认为的罢?
她的唇边浮起了一抹嘲讽的笑。皇后到底是自己的妹子,虽高高在上,却还算了解自己。
那晚,皇后是怎么说的?她说,阿姊若是为了敏之,苦心经营,我倒不担心。说到底,这宫里的人,谁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在蝇营狗苟?我自己尚且如此,又怎能怨阿姊?
只是阿姊,你不该动了真心。我曾经,也如阿姊般,满怀憧憬,可最后却发现,爱情,在这宫里,是最可怕,也是最可笑的。
的确可笑。可笑之处在于,你为了所谓的爱情可以不惜一切,可是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这两个字。
更可笑的是,既然明知这是最可笑的,皇后,素来以宽容大度自诩,为何还要觉得它可怕?为何不能将它当做笑话,笑笑便罢?
明知道,若不是这可笑的爱情支撑着她,她何尝能走到今日?
她又摇头。不,不能怪皇后。其实,她的爱情,早就死了。死在了两年前这两年,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阿娘说得对,这两年,她的确是在苦心经营。既已走到了这一步,断没有回头的道理。若就此回了头,她这一生,倒真成了一个笑话了。
她不要紧,可是她那孩儿,他的一生还那么长。以前,她将所有身心,都扑在了爱情上,她忽略了女儿,也忽略了儿子。如今她的女儿死了,她不能不为儿子打算。
这两年,她的确想利用自己的爱情,为儿子做些什么,她已经失去了女儿,绝不能再失去儿子。
只是她万没想到,真相比她想象的更残忍。皇后,也远比她想象的更厉害。
说起来,真不怨皇后,只怨自己,看错了人。皇后说得对,她到底是自己的妹子,流着同样的血。可恨自己当初鬼迷心窍一念之差其实也怨不得她,皇后再厉害,不过是个女人,这天下,到底是姓李。
帝与后,放眼天下,任谁,都会作出与她相同的选择吧?
她不过一寻常妇人罢了。
韩国夫人沉默半日,才慢慢地道:“我知道阿娘是为了安慰我。可这话,别人不知道,说说倒也罢了。阿娘是清楚的,还望阿娘莫要再说这话。我那孩儿能有今日,全凭他自己努力,当然,也离不开我那皇后妹子。”
她的唇边泛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我这作娘的,连自己都没活周全,哪里又能顾及到我那孩儿了?”
荣国夫人见她钻牛角尖,不由一皱眉头:“顺娘”
“阿娘!”韩国夫人这声“阿娘”,尖锐而急促,与平日大不相同,似乎暗含警告。荣国夫人知道顺娘虽一向温顺,但若犯起脾气来,却也是个难缠的。只得将想要继续劝她的话,咽了下去。
韩国夫人见母亲不语,缓和了语气,慢慢地道:“顺娘无意冒犯,阿娘千万莫怪。阿娘你该知道,顺娘如今别无所求,惟有我这孩儿,让我放心不下。”
荣国夫人叹道:“顺娘你也知道,我与你一样,放心不下的,也是敏之。既然放心不下,却躲在这屋中作甚?莫非躲在这屋中,你这孩儿便有更好的前程了?”
韩国夫人脸色一白,马上又笑道:“我儿能有今日,顺娘心满意足。阿娘所言更好的前程,顺娘从未奢求。”
荣国夫人淡笑道:“顺娘从未奢求,敏之呢?”
韩国夫人道:“我那孩儿自有他的造化。况且,有阿娘这样的祖母,有媚娘这样的姨母,我哪里用得着担心我那孩儿?”
她突然一扬眉毛,笑了起来:“阿娘还说了解我儿,如今看来,阿娘其实尚不如我了解我儿。我看了这几日,却觉得,我那孩儿或者更希望我这个娘为他作的,应是好好地待在府中,象所有普通的娘亲那样。”
顿了顿,她又道:“我对阿娘,亦如此。”
荣国夫人仔仔细细地看了顺娘好半日,叹了一声,半日道:“顺娘可是打定主意了?”
韩国夫人毫不迟疑地点了头:“可不是打定主意了。顺娘知道,在阿娘的眼里,顺娘一直是个没主意的。这许多年来,一直是阿娘在替顺娘拿主意。这一次,求阿娘你就让顺娘,自己作一回主吧。”
韩国夫人一直笑着,可是那笑,莫名地让荣国夫人觉得很是不安。因为之前,她从未见顺娘这样笑过,倒是媚娘,时常这样笑。
可媚娘这样笑的时候,似乎总会有人倒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77、糊涂()
荣国夫人心里一沉,黯然半日,点头道:“也罢。顺娘既然已打定主意,便由你罢。”
韩国夫人没想到母亲会这么爽快,不由一愕。她抬眸望向母亲,见母亲的神色甚是恳切,眼里不由浮起了一层笑意。
“顺娘说得对,敏之自有他的造化,顺娘亦如此。我已年近九十,还能活多少年?操这些没的惹人嫌的闲心干啥?只怕,少操这些个闲心,倒能多活上两年。顺娘以为,娘就不想作个普通的娘亲么?可自你妹子进了宫,一大家子人全仰仗于她,就由不得娘了。”
她的眼中突然有了泪。
韩国夫人在心里叹了一声,脸上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只垂眸低声道:“是顺娘不孝。”
荣国夫人摇头道:“你这孩子,如何又埋怨起自己来?由不得娘说你,多少大事,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却最是在这些无关紧要之事上浪费心思。你这性子,若不改,只怕于人于己都算不得好事。”
韩国夫人又一笑:“阿娘放心,我这不在改了么?”
荣国夫人心说,你这一改,倒更让我不安了。
她不知道两个女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问顺娘,顺娘说没事。问媚娘,媚娘说既然姊姊说没事,自然便没事。可顺娘回府这么多天了,宫里竟然不闻不问。这在之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儿。她怎会相信没事儿?
荣国夫人皱眉道:“这许多年来,我们娘仨是如何过来的,你也清楚。说是相依为命,一点也不为过。媚娘身份尊贵,处处照顾你我,还有敏之,自不必说。但若没有你这作姊姊的帮衬,她又如何能走到今日?小时候,娘与你姊妹算命,多少相师都说,你姊妹二人命格奇特,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必须得相扶相持,方能有好结果。你也看见了,当时你嫁入了洛阳贺兰家,你妹子进了宫,姊妹分离两地,结果如何?你年纪轻轻便守了寡,你妹子在宫中郁郁不得志,哪里有个顺遂的?及至后来,你们聚在了一处”
以前顺娘从未怀疑这些相师的存在,此刻却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不知这些相师有没有告诉阿娘,天下万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且女人心性,最是难测,哪有个长久的?
“顺娘一向温顺,不说好歹。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怨着我,怨我偏心媚娘,处处只为她考虑,为了她,不惜置其他人不顾。”荣国夫人揾了揾眼睛,“可顺娘你怎不想想,如今我们武家,可不都因媚娘,才有的今日?她好,我们一家子,自然都好。她若有个好歹,我,你,敏之,却又靠谁去?我已是这把年纪,还能活几年?荣华富贵,我都这把年纪了,自然是不在意的。顺娘你已四十出头,想来,许多事,也已看破无所谓了。只是敏之,他还年轻,他的将来如何?还有琬儿,他才多大,他的将来又如何?顺娘就不为他们想想?”
阿娘这般年纪了,韩国夫人原本不想让她担心,可如今看来,不解释清楚,阿娘怕是不会甘心了。
她想了又想,终于淡淡地道:“阿娘想差了,顺娘从未怨过阿娘。要说偏心,”她想了起来,“顺娘从未去想这些。不过,说来好笑,阿娘觉得自己偏心皇后,可皇后,却也觉得阿娘偏心顺娘哩。”
荣国夫人一惊,看顺娘不象开玩笑,怔了半日,颤声道:“此话当真,媚娘果真这话从何说起?”
韩国夫人抿嘴笑道:“阿娘说的是,这话从何说起呢?”她想了想,“阿娘可曾记得,顺娘十五岁那年,阿娘得了块难得的布料,为顺娘裁了条新裙子,原是让顺娘在及笄礼上穿的。”
荣国夫人皱眉道:“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哪里还记得?”
韩国夫人摇头叹道:“可是皇后全都记得,顺娘也记得。顺娘记得,阿娘怕皇后不依,特地寻了块看上去差不多的布料,为皇后也裁了条裙子。阿娘再三叮嘱顺娘,让我不要与皇后说起,若皇后问起,便说两块布料是一样的。”
荣国夫人虽想不起这桩事,不过顺娘的脾气她可是清楚得很。她斜了顺娘一眼,忍不住道:“你从小与你那妹子亲近,只怕转头便将娘的话告诉了她。”
韩国夫人的眼圈突然一红:“阿娘说得没错,的确,还未等皇后问起,转头我便告诉了她。皇后果然不依,说好的不给她,她并不计较,只是偏要做这哄骗之事,明显拿她当作傻的,却让她伤心。吵闹无果,她抄起剪子差点绞了自己的裙子。”
荣国夫人出了会儿神,黯然道:“媚娘的脾气,自小就大。不过也怨不得她,当时家里是什么状况,顺娘你也清楚。若她也是你这般脾气,别说她难有今日,只怕你我,也早已被人欺凌至死。”
韩国夫人道:“顺娘身为长女,却要靠皇后庇护,一直心怀歉疚。故而,故而待她”她的眼圈儿更红了,“难为阿娘,倒还记得顺娘自小与皇后亲近,可皇后她”
韩国夫人定定神,努力笑道:“阿娘你知道皇后怎么说?她说,她记得,那是条石榴红的裙子,红得真是好看。她很是喜欢。她记得,在及笄礼上,顺娘穿着那条裙子,真是好看极了。”
荣国夫人似乎想起来了,她不确定地道:“我记得顺娘也很喜欢,但及笄礼之后,便脱下来给了媚娘?”
韩国夫人点点头:“我当时虽然很舍不得,但是不想让皇后伤心。及笄礼刚完,便脱了下来给了她。“她出了会儿神,慢慢地问道,”阿娘可记得皇后是否穿过这裙子?”
荣国夫人迟疑地摇了摇头:“家事还不够我忙的,我哪里记得这些?”
韩国夫人拭泪道:“可顺娘记得很清楚,皇后虽然收下了那条裙子,却从未穿过一次。我也曾问过她,当时皇后说,这么好的裙子,舍不得平日穿着糟蹋,还说要等自己及笄礼上再穿。顺娘果然糊涂,居然便信了,记得当时还劝皇后来着。我劝皇后,喜欢就穿上,别白放着遭踏了,到她及笄时,阿娘定会给她准备更好的。”
韩国夫人含泪笑道:“阿娘,以前你总说我糊涂,我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可如今,才知道,自己的确糊涂。”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78、心性()
荣国夫人心里隐有不安,忙打断韩国夫人道:“不是娘说你,这些陈年旧事,有什么好谈的?好好地怎么和媚娘谈起这个来?”
韩国夫人笑道:“的确没什么好谈的。可顺娘怕此时不谈,以后便没机会了。阿娘,你知道皇后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么?”她的脸上,又堆积起了嘲讽之色。
荣国夫人眉头微皱,故作轻松劝解道:“舌头与牙齿还要打架,姊妹间有些小嫌隙,有什么要紧?这许多年来,媚娘待你到底不薄。”
韩国夫人轻笑一声:“是啊,皇后待我,的确不薄。若没有她,我岂能有今日?我两个孩儿,又岂能有今日?“
她将月娘也扯了进来,荣国夫人顿时觉得很是刺耳。
韩国夫人不理她,顾自说道:“皇后说,姊姊将那条裙子给了我之后,许是我不如阿姊漂亮吧,穿在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荣国夫人点头道:“媚娘那时还小,身量没长成,自然没顺娘穿着好看。她说的是实话,顺娘不用多想。”
韩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