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L冠军之魂-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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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一半，陈有才遏制不住地打了个醉嗝，再度摇摇晃晃的转过身去，扬起手中的奖杯指向一旁的选手们，从每个人身上缓慢地一一划过。

　　　　“我要你们一个个给我记好了，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长相，记住他们的每一个人名字，记住我们火族就是一把将全世界烧得屁都不剩的燎原烈火！走着瞧吧，你们都走着瞧吧！我保证，你们一定会”

　　　　陈有才晃晃悠悠的一脚踩空，“扑通”一声跌坐在颁奖台的台阶上。

　　　　他神色茫然地望向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席，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数年前所见到的一幕——

　　　　十万人座无虚席的体育场。

　　　　明星少年才刚刚登上舞台，整个场馆便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同一时间，不同肤色、不同国家、不同种族的观众用同一种撇脚的中文高声呼喊着同一个名字。

　　　　猫！

第153章　你的前世（）　
那天晚上陈有才就坐在总决赛现场的观众席。

　　　　海啸一样的欢呼声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震得他太阳穴嗡嗡作响，一下子歪倒在坚硬的椅背上，就像被海浪一巴掌拍在岸边的礁石上。

　　　　陈有才遥望着舞台上的少年，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胸口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只不过是在幻想，幻想眼下的这一副盛景由自己亲手造就。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算就算是在这潮浪中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啊！

　　　　后来陈有才向朋友形容当晚的见闻时，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一个词汇来精确的描述曾让他感到深深颤栗的画面。

　　　　直到某天他偶然在书本上看到了一个成语，脑海中随即便万分清晰地响起了画面和文字“咔嚓”一声契合的声音，那个词语和他所见到的少年简直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四个字是：颠倒众生。

　　　　的的确确是这样的。

　　　　往观众席看一眼就知道，每一个人都爱他爱到汗流浃背，每一个人都为他呐喊到声嘶力竭。

　　　　台上的少年他真正的做到了——

　　　　颠倒众生！

　　　　实际上陈有才并不是什么新人，相反的是，他是最早的一批电竞从业者。

　　　　不过他向来行事低调，安分守己，就连交谈时音量从来都是轻声细语。

　　　　人们偶尔提起陈有才时，也不过是想起那个叫不出名字的男人，还有他那一双似乎能够忍让一切的乌黑顽韧的眼睛。

　　　　不过单凭这一点并不足以让人留下什么的鲜明印象，只能让人稍感惊讶，这个黄皮肤黑眼睛的男人简直不能比中国男人还要中国男人。

　　　　谦逊、温和、沉默。

　　　　以及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懦弱。

　　　　如果教科书需要记录在案的话，那么陈有才绝对有资格作为用来描述中国传统男人的典范。

　　　　从小到大，陈有才不管是在学习和工作总是扮演着可有可无的存在。

　　　　就像生长在墙角的野草，脚步仓促的过路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算了吧，反正我不重要。

　　　　偶尔感到落寞时他总会拿这样的话安慰自己。

　　　　教练是他毕业后的第二份工作，那个时候电竞业才刚刚萌芽，哪里经过什么专业的培训，他不过是一个比较出色大龄游戏玩家——陈有才平常下班没有任何交际，游戏是他唯一派遣寂寞的方式。

　　　　哪怕教练所带来的收入比上一份工作缩减了一大半，但那段日子应该是陈有才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他感觉做任何事都非常有精神，胸口里提着一口气，走路的脚步从未如此轻盈曼妙过，像踩着一双无形的滑板鞋。

　　　　那是陈有才生平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是被需要和被期待的。

　　　　对于教练来说，熬夜是家常便饭。

　　　　特别临近比赛前夕需要刻苦钻研战术的时候，连续几个通宵达旦也是稀松平常。

　　　　有时陈有才望着窗外深沉的黑夜，感到实在是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只要想起他的选手们，想起孩子们望眼欲穿的眼神，也就重振旗鼓地打起精神来。

　　　　“不能倒下呵，我可是他们唯一指望和依靠。”

　　　　所幸陈有才手下的每个孩子都很努力。

　　　　因此他对前景充满了乐观，深信不会就这么一直默默无闻下去的。

　　　　不求出人头地，至少收获的回报能值得上孩子们日夜操练所付出的辛勤汗水啊。

　　　　陈有才一手栽培出来的选手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当时梦之队才刚刚横空出世，以天人之姿横扫城市争霸赛的赛场。

　　　　三十连胜的记录就算放在今天也是不敢想象的。

　　　　然而天才少年的不败神话最终是终结在了陈有才的手中。

　　　　没错，他们是国内唯一一支曾击败过梦之队的队伍。

　　　　当天陈有才并没有到场，他已经连续一整个星期通宵达旦，在开赛前一天就病倒了。

　　　　老板带回这个好消息以后，在电话里叫他先好好在家里养病。

　　　　可陈有才实在没办法呆在房间里，一秒钟都呆不了。

　　　　走在夜色如墨的街道上，他想带点什么过去犒劳孩子们，但摸了摸牛仔裤口袋里咣当作响的几个硬币，最后拎在手里的是一袋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那天晚上，陈有才和孩子们挤在并不宽敞的宿舍里，一边分食着滚烫的红薯，一边有说有笑的幻想着美好的前景。

　　　　陈有才用舌苔仔细品尝着嘴中香气四溢粘糯的甜味。

　　　　这应该就是苦尽甘来的滋味吧。

　　　　那个时候陈有才怎么都没有想到，第二天各大旗舰网站登出的新闻只是一句冷冰冰的赛果报告。

　　　　网络上果然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是陈有才早就意料到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滔天的浪潮中竟然没有一颗水珠属于是自己的。

　　　　网友都在热议梦之队的失利，为他们感到扼腕叹息。

　　　　每句评论后面的尾缀都是为猫加油打气。

　　　　至于陈有才和他的战队，别说是收获任何只言片段的赞誉，甚至没有一个人提到他们的名字，没有一个人。

　　　　就算是骂两句也好啊——

　　　　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们当做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如果换做其他任何一支战队，媒体们也许都会大书特书。

　　　　反正他们为夺人眼球夸张扭曲事实的案例也不少。

　　　　不过那帮编辑们真的是打心底觉得那么一只名不见经传的战队实在没有什么好写的。

　　　　毕竟那个时候猫如日中天。

　　　　这个宠物少年出道不到短短半年所收获的人气简直超越了任何一个当红的娱乐明星，真真正正红到发紫。

　　　　没有人傻到会为一群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来开罪他的粉丝。

　　　　再加上绝大多数编辑都对猫心怀好感，因此有意无意的忽略与淡化了这件事。

　　　　陈有才在出租屋呆坐了一下午，反复在心底拷问着同一件事。

　　　　如果他懂得屈躬卑膝的来迎合网站的编辑们；如果他也会像别人一样对老板花言巧语阿谀奉承；如果他像别家的教练一样精通花式炒作与制造舆论的能力。

　　　　那么结果会不会截然不同呢？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只需要要站在镜头前说一句：什么猫猫狗狗，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只要这一句话就好。

　　　　但他说不出来。

　　　　没关系的。

　　　　陈有才不断在内心鼓舞自己。

　　　　他们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去征战职业赛场，还有机会跨足世界赛场。

　　　　说不定，说不定还有机会踏上世界之巅——

　　　　每个选手都梦寐以求的总决赛舞台。

　　　　陈有才不信到那个时候，人们还是一样对他，对他的选手们视若无睹。

　　　　反正他从小就是相信愚公移山之类故事的傻孩子。

　　　　俱乐部收到职业联赛邀请函的当天，老板私下找到陈有才，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聊了很久。

　　　　具体交谈了些什么内容，陈有才已经记不得了。

　　　　他只听清了最后一句。

　　　　他只记得最后的一句。

　　　　“让战队解散吧！

第154章　我的今生（）　
陈有才抬起头来用那双纯良平直的黑眼睛默不吭声的注视着老板。

　　　　不过这一次对方并没有因为他的温和与耐心而作出让步。

　　　　老板轻叹一口气，摆了摆手便走出房门。

　　　　于是陈有才也就知道了，对方并不是专程来征求他同意与否，只是来通知一声。

　　　　恐怕没有哪家俱乐部的散伙饭会吃得比他们还要潦草而敷衍了吧。

　　　　大家围着圆桌纷纷举起酒杯，交叉碰撞在一起。

　　　　这勉强能够冒充莺声燕语轻声脆响中，离别的哀绪也被冲淡了不少。

　　　　至少到最后不得不说的那一句“好聚好散”，每一个人都是笑着说出口的。

　　　　哪怕这笑容带着些许落寞与无奈。

　　　　陈有才看得出来，孩子们眼中的辛酸是真的。

　　　　但如释重负也不假。

　　　　至少不必继续以前那样暗无天日的训练。

　　　　散场时，老板缓慢地起身离座，没走两步，衣摆便被从身后伸来的一只手紧紧地给拽住了。

　　　　他回过头望去，迎视而来的是一双烧得通红的眼。

　　　　陈有才笔直地跪在地上，耸达着头，嘴角嗫嚅个不停。

　　　　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他还是说不出一句话。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可笑、可叹、可悲的羞耻心。

　　　　老板漠然而平静地注视着这位共事多年的同伴，看似冷酷的眉眼间其实夹杂着几分难以启齿的歉疚。

　　　　他真切地听到了这个男人内心的呐喊——

　　　　再给孩子们一次机会吧。

　　　　至少给他们一次真正踏上职业联赛舞台的机会吧！

　　　　“你们也知道，俱乐部每个月都在赔钱。”

　　　　“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但实在是找不到人愿意接手。”

　　　　“好不容易约到感兴趣的人商讨，结果人家一听到是第二名就摆手拒绝了”

　　　　“以后可能会好起来，但现在的大环境确实如此。”

　　　　于是陈有才也就知道了，绝大多数时候第二名就意味着失败，而失败者是没有任何奖励的。

　　　　其实那个时候职业选手的收入渠道已经非常的多样化。

　　　　不少选手靠比赛时积攒的人气，签约直播平台打比赛或者是开网店。

　　　　甚至有不少广告商慕名而来，主动提出赞助的要求。

　　　　但这些都和他们无关。

　　　　有时候俱乐部老板也实在想不明白，陈有才究竟是从哪儿把这五个腼腆羞涩的男孩收集到一块的。

　　　　凭良心说，老板并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不愿意帮孩子们一把。

　　　　真正容不下他们是这个急功近利的社会啊——

　　　　今天这位解说一不小心春光乍（）泄而登上头版头条；明天就有那位主播换衣服时一不小心忘记了关掉摄像头。

　　　　在这么一个观众竞相追逐荒诞和离奇的世界里，陈有才和他的选手们实在太平淡了，平淡到人们都懒得多看一眼。

　　　　散伙饭的那天晚上，陈有才不知跪了多久，终于是肯缓慢地松开了那双手。

　　　　他好恨。

　　　　恨透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恨透了自己一无是处的自尊。

　　　　但是说到底，真正伤害到他的并不是老板的不留情面，而是站在一旁孩子们，他们脸上流露出的那种“认命”的表情。

　　　　哪怕是面对不可战胜的梦之队，哪怕是面对传奇天才少年，他们的头也不曾低下过。

　　　　可是现在他们对他说：认了吧！

　　　　陈有才之所以能和选手们来到国外观看世界总决赛，也算是老板最后施舍的一点怜悯。

　　　　就算没办法站在梦寐以求的决赛舞台，能有幸亲临现场总算是偿还一桩夙愿。

　　　　但陈有才已经没有办法呆在座位上继续欣赏宠物少年神乎其技的个人秀。

　　　　在眼泪即将夺眶而出的前一秒，他起身离开，与繁荣盛况背道而驰。

　　　　为什么没有人记得？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记得？

　　　　是我的选手在城市争霸赛里终结了梦之队三十连胜的不败神话啊！

　　　　是我的选手战胜了传奇的天才少年啊！

　　　　你们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选手们连忙起身追了过去，一个个仓促的脚步最后在洗手间门前缓慢的停下。

　　　　这是孩子们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向来斯文沉默的男人如此放肆自己的情绪。

　　　　他屈膝跪在白瓷地板上，抱着头仰视着天花板亮得刺眼的白灯泡，从胸腔里发出无助而悲痛的嚎哭声。

　　　　看看我吧，看看我们吧！

　　　　我在这里呀——

　　　　我们就在这里呀！

　　　　请你看一眼吧！

　　　　求求你们，看我们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