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传-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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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忍了好半天;见林俊不答言,跳起来把林俊一推:“不交今日打死你在此!”
陈指挥使不由翻个白眼;没用的东西;还不如寿宁伯的恐吓呢!
谁料小混账都是老混账养出来的,寿宁伯没了法子,他这一路把家里仅剩的银子都带来了。如今灰溜溜的回去?莫说脸面不脸面的问题;难道一路吃驿站配的猪食?想也不可能!打也要打的林俊松口。听得三公子一言,他挥起拳头就打在林俊的眼圈上。
林俊霎时叫他打傻了!立朝百年,四品官儿被外戚抢夺财产不成殴打逼迫,简直闻所未闻!陈指挥使也呆住,寿宁伯家嫌督察院太闲了怎底?
那厢三公子见父亲动手,招呼人马一哄而上!林俊呆滞中已失先机,待反应过来,已挨了无数拳。陈指挥使惊的跳起,忙喊人拉架。林俊的小厮也冲了进来。一时陈指挥使家的大厅乱作一团。
陈指挥使暗道不好,忙一扯嗓子喊了卫军来镇压。广宁卫乃军事重镇,专防女真。士兵多有操练,一齐冲进来,杀气腾腾。一手一个丢开去,不过一瞬间,战场一片狼藉,再无人敢打架。陈指挥使松了口气,一面愁着怎么写奏章,一面去扶林俊。走至跟前,惊的后腿三步——那林俊七孔流血,脸色都青了,哪还有命在!
陈指挥使差点晕了过去!四品官竟叫外戚打死了!偏还在他家里!此乃惊天大案,不由冲寿宁伯怒喊:“我操|你|大爷!”
寿宁伯反应过来,见林俊真个死了,一时间六神无主,唯有三公子还在叫嚷:“打死咋地!我们伯爷乃国丈,你耐我何?”
今日跟着林俊的是小厮永昌,他倒还剩一口气。看主人家亡故,先嚎啕大哭起来。陈指挥使气呼呼的道:“来人,去林家报丧!用驿道八百里加急上奏章!再去一个人往承平公寿宁伯家报信!余下的统统给我站好!守着大厅,叫一个蚊子飞出去,就地打死!”
寿宁伯三公子还待理论,陈指挥使却气疯了,叫上两个亲兵一绑,把嘴里塞了团破布,丢在一旁,理都懒怠理。
陈指挥使家的亲兵迅速分作几拨散开。一人连滚带爬的狂奔至林家报信。
玉娘正在家里招待几个大户吃酒,忽听陈家信使报信,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打在头顶,颤巍巍的问:“甚、甚么?你再说一、一遍?”
那人哭道:“林淑人,林千户叫寿宁伯打死了!”
玉娘眼前一黑,咕咚一声倒下。林家霎时哭声大作!
林贞愣了一会,被哭声惊醒。一擦眼泪,怒喝:“全都闭嘴!”
众人皆不敢言。
“春花、夏禾,扶妈妈回房。”林贞道,“秋叶去请萧太医!小厮谁在家?”
万利跑到跟前。
林贞紧紧攥着拳头道:“去陈指挥使家看一回,怕是一时昏过去也未可知。”
谁也不愿往坏处想,听到林贞的话,众人心安了一丝。
林贞又对客人福了一福:“家里有事,慢待了。待我爹归家,再与诸位赔礼。”
来客皆是熟人,见主家有事,纷纷安慰了几句,都坐轿子走了。
林贞此时才脚软,双福忙扶住:“姐姐莫慌,或是谣言也未可知。”
林贞咬着嘴唇,全身颤抖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谣言!一定是谣言!肯定是别人家要弄鬼,稳住!不能中了他人圈套,叫爹爹为难。深呼吸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是谣言,一定谣言!
心里如是想,四肢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来,挨着双福,跌坐在凳子上,等着万利归来。
刻漏一点点滴着水,林家一片死寂。万利的哭声由远及近,分外清晰。林贞攥着拳头,指甲寸寸断开,鲜血淋漓。剧痛,拉回了她一丝丝理智,眼泪溢出,死死的逼回。林家无男丁,她们母女,如今正是人家案板上的鱼肉,一步错,万劫不复!!
林贞强忍着悲伤,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对双福吩咐道:“叫人去京里报丧……”
才说完,万利跌跌撞撞的跑来,一头磕在地上,道:“姐姐,爹叫寿宁伯家打死了!为着咱家的云母铺子,活活把四品官儿打死了。如今陈指挥使拘了一干人等,我们快去与侯爷那里报信!要侯爷替我们做主哇!”
四喜急道:“姐姐正寻人报信呢,你们几个谁去过京里的?赶紧走!”
万利道:“兴隆先带着泰和去了,永昌叫打的臭死,如今家里通没有几个人,我便与丰祥一齐去。”
林贞道:“去了宣宁侯府,再去承平公府,再有魏御史家莫忘了。去吧,咱家一线生机,皆在你和丰祥身上。你们若有事,你说我和妈妈两个女眷守着万贯家私,是你,要不要咬一口?”
万利一想,惊的冷汗直冒。林俊尚且叫人弄死,何况两个娘们!皮将不存,毛之焉附?慌忙爬起,一面使人喊丰祥,一面往马棚里奔去。不多时,一人牵了一匹马,疾驰出广宁卫,直奔京城而去。
双福和四喜,曾也经过大变故,比旁人冷静许多。忙劝着林贞道:“姐姐,你休乱。咱家并不是犯事了,这等大事,朝廷必有主张。如今只防着小人作乱,你是许了人家的人,算来我们都是承平公家的女眷,你硬扛着,谁敢胡来?若是你也倒下,我们一起下人,才要叫人活剥了。”
林贞沉默不语,唯有趁此间歇,宣泄那忍无可忍的泪水。
至晚间,林俊之事,人尽皆知。林俊的尸身叫陈指挥使扣着,林家干搭灵棚而已。王大舅二舅皆来帮衬,忙里忙外。玉娘眼泪都哭干了,只呆坐在那处,滴水未进、粒米未食。林贞连灌三碗参汤,早顾不得她这年岁不能用大补之物的禁忌,只盼自身能稳住场子。玉娘在哭,她便不能枯坐,否则她爹就好连个收尸的人都没了!一时又想起柳初夏那贱人!若不是她害死了寿哥儿,何以她连个哭的空都没有!一瞬间,都恨当初她爹下手轻了!
如今只得咬牙硬撑,包扎好手上的伤口,冷冷坐在上房看着人来人往。林俊余威犹在,众人还习惯性的把林贞当成太岁,倒也无人敢乱。
陈指挥使的八百里加急,在极端恶劣的天气下,并不能达到预期的速度。然再慢,三天足已至京城,满朝哗然!宣宁侯府气的发昏,直接就在朝堂上嚷将开来,直言道:“寿宁伯忝为天子岳丈,却仗势欺人。在四品官前尚如豺狼虎豹,与百姓前与阎罗何异?”
太子养在深宫,朝上得知此事,羞的满面通红。
文官本就看不惯外戚,以其同宦官一样,皆是国之灾祸。如今犯了大事,又是前一阵想参没参的寿宁伯家,都察院先把年前的事抖了出来再说!
不单太子,连圣上的脸都叫扇肿了!唯一值得皇家庆幸的,乃死的是一介武官,还是捐官。若是文官……连圣上都生生打了个寒战。
如今万事皆由陈指挥使的人叙述,也不知真假。圣上欲遣人再次查看,承平公不干了,竟在朝堂上打起滚来。一行哭一行骂:“如今还是正月哩,讨账的都不出门儿,寿宁伯父子四人去广宁卫作甚?既陈指挥使说是谋财,便是谋财。那是我家女眷的娘家,侄儿媳妇还在家没出门子,她爹就活活叫人打死,明日也要打死我家来!陛下替我做主哇!”说完同泼妇骂街一般,坐在金銮殿上嚎啕大哭。
一时勋贵皆物伤其类。如今朝堂上越发说不上话,子弟只敢在百姓面前逞能,一到做寿过年火烧火燎般的东挪西凑。咱爷爷太爷爷也是陪着□□打天下的人!家里的功勋皆是拿命换来的,他寿宁伯生个好闺女,到与咱们平起平坐,如今还敢打死咱们的人!简直忍无可忍!
又,比起外戚,勋贵又要讨人喜欢些。但凡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都知他们虽然纨绔,也是八字好会投胎,祖上的功勋谁敢抹了?寿宁伯也太无耻了些!林俊因仗义疏财,且不论得了他好处的人,便是不得好处,也要同情三分。文武官员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圣上好悬压不住场!只得逃似的退了朝。
事出紧急,朝堂上同菜市场一般的吵,林家却等的人都疯了。陈指挥使死活不敢破坏现场,林俊依旧躺在那处,连衣裳都没得换。广宁恰冻得死人,门窗大开,林俊的尸首三月都不怕坏。只是大小殓都无,林贞心焦不已。
林俊之死,王大舅先哭了两天——哭再无人带他发财。到第三日,忽然醒过神来,林家绝户啊!那岂不是……岂不是……忙拉着二舅到玉娘跟前游说:“他姑娘,你都无一个亲生的在眼前,何不收个养子,也好养你的老?”
玉娘依旧无精神,只摇头道:“林家连个族人都无,收谁来?”
“谁要你收林家的?便是林家有,也同你不相干。”王大舅道,“依我看世英就不错,你嫡亲的侄儿,还能亏了你不成?”
玉娘毫无主意,道:“我且问问姐儿。”
“我的好姑娘!”王二舅道,“她怎会肯?有了兄弟,她便分的薄了,她自是要摇头。可你不收,谁与你养老来?”
玉娘听到王二舅的话一惊,内心疑虑,便死死咬住口,半点不露!王大舅和王二舅撒羽而归,怒骂不已。
那厢陈指挥使家,也有人出谋划策。你道是哪个?正是当年的于家哥儿!他正愁没地方报仇,便与陈指挥使道:“老爷发大财了!”
“休闹!老爷要愁死哩!”
于家哥儿笑道:“愁甚天上掉钱哩,老爷还不去接着。”
“嗯?”
于家哥儿道:“林千户死了,林家的钱财可没死。按律绝户财产三分之二充公,打老爷手里过,扣下多少不能?连三小姐的嫁人都使不完哩。”
陈指挥使无奈的道:“上下多少人盯着?圣上的岳父打死的人,谁好意思动他家钱财。便宜了承平公府罢了。”
于家哥儿勾起嘴角一笑,在陈指挥使耳边道:“若林姐儿死了呢?”
陈指挥使的心,漏跳了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_→,这一章目测要被你们打死的节奏。
林俊不无辜,流氓恶霸,勾引别人老婆逼死人命的事没少干,于大姐的事他无辜,不代表别的事无辜。也算恶有恶报吧。
流氓自有流氓收,于大姐是流氓,杠不过林俊个大流氓,林俊大流氓自然也杠不过寿宁伯这个超级流氓。
还有想穿越的妹纸不?
第51章 毒杀
陈指挥使官至二品;于聪慧上头比旁人略强些;人品却未必。听到于哥儿之言;心都要跳出来了!成箱的宝石……然则他毕竟是个聪明人,用手指敲了一回桌子,摇头道:“不成!太打眼,我可不是寿宁伯,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
于哥儿眼珠一转,又出谋划策;道:“不若与王家合作。到时候一人分一半,便是闹将出来,也是他们的事。与咱们无干,又有把柄,不怕他送不上来。”
陈指挥使方才眼前一亮;唤来心腹,如此这般的嘱咐了一回。
王家正磨玉娘呢,恰天上掉个馅饼来,如何不喜?寻思着便是一半,亦是金山银山,这买卖划算!一家人兴头的高谈阔论,王姥姥一面念佛一面听着。哥俩竟因要用砒霜还是牵机药吵起来。把门外的秀兰唬的头发丝儿都竖将起来!牙齿上下不停的磕着,这是她的家人……竟是她的家人!含着泪,悄没声息的一步一步后腿,出了家门,撒腿便跑!
林贞还在干熬着,忽听双福来报:“秀兰姐姐来了。”
林贞一愣,忙迎出去,见秀兰连大衣裳都未穿,冻得一身冰凉,忙接了进来,问道:“何事?”
秀兰到玉娘跟前噗通跪下:“姑娘,我爹和二叔要毒死贞娘,要谋你们家产!我听到了,连夜来报信。姑娘待我恩重如山,我不知便罢,既然知道了,再不来报,那是天打雷劈的罪孽!姑娘防着些吧!”
玉娘难以置信:“怎会……怎会……那是我亲哥哥?”话未落音,眼泪先下来了。
林贞苦笑:“你也不该自己来,此刻你来容易,如何回去?你坏了家里大事,他们一时气愤,关你在门外头,不消动手,冻也冻死你了!”
秀兰含泪笑道:“横竖是个死!有你们在,我怕还多活两日哩。”
玉娘道:“又是为何?呃,你快起来……”
秀兰爬起来,才道:“蒙姑娘看中,我也读了几本史书典故,知道一句甚是‘以人为镜’。口中说甚贞娘非你亲生,便要弄死。便是亲生,你当他们不敢?谁不知贞娘是你心肝?为了点子钱财,把人往死路上逼。姑娘,你是王家的姑娘;日后我亦是王家姑娘。今日既然敢摘你的心肝,明日便不敢要我命来?”到底是年轻姐儿,说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