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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乌剑-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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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扶风。门外的人低声暗语。

    苏扶风?

    张弓长心中冷笑,右手箭支在手,左手便去开门。——苏扶风早随着俞瑞离开此地了,怎么可能是苏扶风?门外人尚未作出任何举动,那一支长箭已抵在咽喉。

    她眼神一怔,着他。张弓长也一怔。这女人,不是苏扶风又是谁?

    你怎会在这里?他狐疑。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她反唇。

    张弓长收下箭来。俞瑞不会也来了吧?

    只我一人。

    张弓长微微侧开,让她进屋,冷笑。怎么,他放心你一个人来找我?

    苏扶风回以眼色。你为何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你要说,自然会说的。张弓长往椅中一坐。巧得很,我刚回来。

    不巧。苏扶风道。我跟着你来的。

    张弓长皱眉。

    ——这苏扶风自然不是真的苏扶风,而是出于苏折羽的改扮。她见张弓长的表情,不动声色又试探道,我听说你杀了凌厉,大哥让我来问你拿样东西。

    张弓长心神微转。你说的是乌剑?我早答应他等回到朱雀山庄一并给他,你这么远折回来不会只为了这件事?

    苏折羽心里吸了口气。自张弓长之前的话里,她已确定苏扶风确是跟俞瑞一起走了,可原不知两人是去哪里,而听张弓长的意思,竟好像是带她去了朱雀山庄,她心中如何不惊!倘是如此,那么要找苏扶风的下落,倒变得与找朱雀山庄的所在成了一件事了。

    张弓长瞥了瞥她,又道,但你如果要的话也无妨,反正剑放在我这里也无甚用处。他指指旁边高柜。

    苏折羽下意识地朝边上。柜子很高,视线仰起,并不见剑。冷不防银光闪烁,张弓长的钢箭欺来,银汪汪一晃已到近前。苏折羽手腕急翻,袖里剑挡住这一式。这是她有意模仿苏扶风的出手,可那衣袖一翻,垂了下来,白生生一截手腕露在外面。

    ——苏扶风哪里有这样的手腕?若记得不错,她的手腕已被铁链磨得尽是伤痕,绝没有这么快痊愈的。张弓长心中愈发肯定,冷笑一声道,你根本不是苏扶风!长箭再一探。刺向苏折羽颈窝。你是什么人?

    苏折羽自然不需回答。闪躲开去。“袖里剑”弹出,竟是柄臂刀。交换数招之下,她丝毫不输张弓长。

    张弓长暗暗心惊,长手一伸,将弓也抓在手里。苏折羽不欲令他发出箭来,近身袭去,一刀斫向他长弓,却竟当的一声被弹了回来。原来那弓竟坚固异常。

    她手臂震得酸麻,张弓长趁机退后几步,拉开弓,箭已向她瞄准。却未料身后才忽然觉出有人,一股大力竟将他长弓再拉开了几分,他心中一骇,手心剧痛,弓弦竟已断了。

    那壁厢苏折羽已一刀袭来,张弓长一时避无可避,愈发骇然间这一刀停了下来。他只见身后这人的手已握住了“苏扶风”的手腕。折羽,你先等等。这声音。低沉,却威严。

    苏折羽的手终于垂下去了。除了她的主人,又有谁能这般命令于她。

    从来不曾有人能这么轻易地折断他的弓弦——张弓长心中既惊,也便失了原先的气概,怔怔着不说话了。

    可是……照他适才的说法,扶风该是被带去朱雀山庄了!苏折羽道。你……你快说——朱雀山庄究竟在哪里!?她一双发红的眼睛,又向了张弓长。

    张弓长只等身后的人走到自己面前,方才定下神来。只见他身材魁伟,双目有神,眉宇之间英气与戾气皆具,实难判断他究竟是哪一种人。他只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令得他喘不过气来,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却竟说不出来,良久才勉强打了个哈哈,道,不知二位究竟是何方神圣?既然能易容成苏扶风如此相似,又知道我这次去对付的人是凌厉——想必二位与天都会关系匪浅!

    非止如此。拓跋孤半倚在桌边。我知道你这次并没得手,对么?

    莫非……是庄劼叫你们这么做的?张弓长似有所悟,却又随即道,不对不对,单凭他怎能令得动你们这般人物……黑,我倒不晓得,原来庄劼也有靠山的。

    你们的靠山来头更是不小啊。拓跋孤冷笑。或者倒不如说——什么黑竹淮南之并——天都会本就是朱雀山庄一手策划扶植起来的,可对?

    你要杀便杀,何必啰嗦!张弓长倒是凛然起来。

    那倒不必——我只不过想找个人告诉我苏扶风的下落——若正巧你能告诉我朱雀山庄的所在,那便最好不过了。

    你把张某当什么人?张弓长傲慢道。

    你……苏折羽急了,拓跋孤虽然伸手将她一挡,但自己实则也恼了,伸指往他胸腹三处穴道一点,张弓长顿觉一股酸辛之感散入四肢,浑身无不麻痒难耐,忍不住呻吟一声,跌到在地。

    我等着你向我讨饶。拓跋孤轻轻哼了一声,示意苏折羽将他带回。

    张弓长只觉难受至极,涕泪都要流出来,咬牙紧忍,清醒时已在黑沉沉地牢之中。这两个人要追问的为何只是苏扶风的下落?他不得其解。莫非只是烟幕,实则想知道的却是关于朱雀山庄?可是若然如此,其中一人便不会扮作苏扶风的模样,想诱使他不小心说漏了关于苏扶风的消息——他们起来,原是不知道苏扶风被带去朱雀山庄了的。

    铁门锵锒一响,张弓长浑身一震,抬眼望去,只见远处几不可见的光线竟也摇晃了几晃:是一个人影走了近来。

    他用力欲站起,身体却全不听使唤,软软地趴在地上。

    他大致辨出了此人的轮廓。你……他咬牙道。你别以为这样我便会说……

    你当然不会。拓跋孤的声音低沉沉回荡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所以我也多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张弓长沉不住气发问道。

    你在朱雀山庄想必不是个小脚色。拓跋孤道。像你这般宁愿忍受着虫噬之苦也不愿开口吐露一个字的人,不该只是俞瑞的走狗。

    张弓长冷笑一声。你若想恭维我,便还是算了吧!

    恭维你?拓跋孤也冷笑一声。我何必要恭维一个阶下之囚。与你把话说明白:我要你与我打个赌,若你胜了,我便放你自由,否则,你就乖乖把我要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如何?

    我为什么要与你赌?

    你没得选择。

    我为什么没得选择?最多不过是杀了我,你还能再将我如何?

    你何妨先听听我这赌法。

    我没兴……

    你对自己的弓箭之术一直很有信心,我们就赌弓箭。(。)

二二七() 
张弓长犹豫。怎么叫赌弓箭?

    自然是比武定输赢。

    比武?张弓长哂笑。张某人尚有自知之明,阁下武功高强,张某定然不是对手。

    拓跋孤摇头道,弓箭非我所长,与你比武之人自不会是我——我已说过,赌的便是弓箭。“一箭勾魂”名闻天下,论弓箭之术,想必你有自信是天下第一?

    张弓长抬起头来他。你是说——只论弓箭,旁的武功都不能用?

    自是如此。怎样,可有兴趣?

    张弓长竟是犹豫了,许久方道,但我弓弦已断,如何能与人动手?

    这个你不必担心。拓跋孤道。明天早上之前,我会叫人修好你的弓,决计不会比之前差上半分。

    但是——你究竟是什么人?要与我比武之人又是谁?

    你赌是不赌?

    我……

    我与你定三局,若你能胜其中两局,我便放你走,但每一局都可以带一个彩头。拓跋孤已道。每一局胜了的可以问败了的一个问题,所以你最多可以问我三个——既然如你可以连胜三局的话。

    那反过来你也会问我三个问题是不是?第一个问题想必就是——苏扶风人在哪里——对么?

    不错,不过也不妨告诉你,我只有两个问题要问。拓跋孤的声音既沉且冷。若三局你都输了——第三局的彩头,便是你的性命。

    张弓长固是强笑起来,但脊背上也突地觉出一股寒意。笑话。他勉强道。我张弓长怎可能在弓箭上输予旁人,还连输三局!你等着,我定要连问你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便要问问你到底是谁!

    他被拓跋孤点穴之后,清醒便径直已是地牢,原是还不确定他的身份。拓跋孤闻言轻笑。那很好啊。本座本就没打算瞒你。

    张弓长听他忽然自称“本座”,心中忽然一沉。莫非你是……

    你这样倒让我想到一个人。拓跋孤又道。

    是谁?张弓长只是紧张地着他。

    朱雀洞主,卓燕。拓跋孤顿了一顿,道。一般的喜欢赌。一般的要输。

    什么意思?你……你认得他?他与你赌了什么?你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拓跋孤已长身而起。这个等你胜到第二局的时候,再来问罢!

    等等!……你……你若不先解开我穴道,那么明日一战,并不公平的!

    你此刻可觉出浑身还如方才那般麻痒么?

    张弓长一怔。似乎没有了。

    那么你还要我解什么穴道。

    张弓长呆呆愣了半晌,只听铁门又响。拓跋孤已出去了。许久。抬起手来,竟早能活动。究竟是他适才不知何时已给我解了穴,还是穴道正是到时候自解了?他心中既惊且惧,却又不得不佩服。慢慢坐了起来,倚向铁栅。

    明日的对手,究竟会是谁?

    这一夜,星疏云轻。

    张弓长并未失眠,失眠的是许山。

    这世上有许多用箭高手。许山很清楚这一点。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苦苦练习,却从来不敢趾高气扬地自诩天下第一。“一箭勾魂”这个名号的出现确实也曾撩起了他的些许不甘冲动,只是一来从未得便,二来他也并不是那般争强好胜之人,是以听过几遍,也便罢了。

    若论渊源,许山的弓箭传自他的父亲。许家并不是什么武林世家,许父原是猎户,许山是家中长子。小小年纪便随父亲进山打猎,自然习得一身好功夫,飞鸟禽兽无一逃脱得了他之手。许父猎技不过普普,但许山却爱钻研,即使闲暇也常常练习射箭至天黑。更喜爱各种花样。

    家中失火那年,他不过十四岁。拼命去救,也不过救出一个妹妹。父母与弟弟尽皆在大火中变得焦黑,这可怜的兄妹俩自此相依为命。他还是照样每天打猎维持生计,不同的是。已没有父亲在身旁了。

    走惯山路令他身体变得异常灵活,不过真正登堂入室还是在认识一个叫徐鹏的人之后。徐鹏出身武林世家,虽不比明月山庄这般显赫,但家学渊源,仍是习武正途。只可惜他老来无子,遇见许山后竟异常投缘,终至收他做了义子,许山自此亦得相授心法,与自己弓箭之术相合,竟颇有所成。

    妹妹远嫁、义父病逝之后,许山又是孤零零一人。他只不过偶然路过武昌,听说青龙教在招贤纳士——他全不晓得青龙教是做什么的,只不过听说青龙教有个长老也姓徐,便跑去凑了热闹。

    现在,整整六年过去了。从默默无闻到现今的弓箭组之首,青龙教又怎能少得了他。可是当拓跋孤把那只断弦之弓交给他时,他还是吓了一跳。

    他从未想过“一箭勾魂”会离自己如此之近。

    也没想过“一箭勾魂”的弓会有这般劲力。

    他心中暗暗思忖倘若对决,结果会是怎样,却万料不到对决来的如此之快。

    有几成把握?拓跋孤问他。

    他着那支弓,抬起头来,却是摇头。

    没有?拓跋孤皱眉。

    这支弓如若未断,弦力极大,质地也是坚韧上佳,显见这“一箭勾魂”劲力过人,而且多半用的是精钢之箭,因此……

    不消你来告诉我。拓跋孤打断道。本座只问你,有几成把握?

    许山咽了口唾沫。不到一半。

    拓跋孤打量着他,冷笑。堂堂青龙教弓箭之首,竟比不过一个不入流的杀手?

    许山沉默不语。他知道拓跋孤说这句话决不是为了让他回答和解释,他也不喜欢听人解释,正如他不喜欢向人解释一样。

    拓跋孤已经站起身来。你知道本座为何要你们比武——许山莫要叫我失望了。

    许山仍是无语,目送他走了出去,却竟应不上半个字来。

    他知道。拓跋孤不过想扣张弓长为质——而他要他许山让这个做法变得更名正言顺罢了。

    天蒙蒙亮。许山着手里的弓。弓弦已完全修补完好。他取出一支箭,试着拉开。

    张弓长的弓比他的大。他瞄准窗外一片依依稀稀飘动的树叶。搜。箭如流星般射出,轻轻地“嚓”地一声。

    偏出。

    许山咬了咬唇。也许只是累了。他想。只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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