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凰来仪-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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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往前,敢勒就越是感到不安,手心也冒出了汗,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房,迫使他停下了动作。他一停,他的兵也停了下来,还不待反应,就见前方出现了一队人马,像是早就恭候在这里的一般,却是熙国兵,自己人。
可无论是敢勒,还是他的兵,脸上都没有一丝见着援兵的喜色,反而有种“天要绝我”的无奈。这队熙国兵正是来接应那个叛徒的,明显跟敢勒这队人不是一路人,不趁着敢勒前后被困的时候杀了敢勒,都对不起老天创造的这个条件。
就在两方对峙僵持的时候,鸣国的追兵也到了,而在后来的这路熙兵打算顶救援之名行刺杀之实的时候,一直趴在敢勒背上的云袭忽的抬头,满是惊喜的道:“老大,我们成功了,我们烧了鸣国杂种的粮草库,总算没给您老人家丢脸啦!”
“……”四周都安静了下来,鸣兵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为首的将领果断分出最精英的一支小队去对付后来的熙兵,剩下的人跟他围剿这些放火的熙国狗贼。
后来的这路熙兵想要浑水摸鱼的算盘的是打不响了,只得先专心应敌,杀出去再说。而因为少了一部分敌人的关系,敢勒他们的压力就减少了不少,但一时半会还是没法冲出去。且时间一拖延,后续的鸣兵也就有了充分的时间追上来,所以,他们的速度必须快,快不了的话,也要在大批鸣兵到来前寻一处隐蔽起来。
云袭从敢勒身上跳了下来,握着小弩,在敢勒的护持下,不时地放几支冷箭,干扰鸣兵的攻击,甚至是夺走鸣兵的性命。鸣兵对这个老是放冷箭的熙兵是恨的咬牙切齿,但因为敢勒的维护,竟没人能碰到云袭一根汗毛,便只能暂时放弃。
敢勒的一个心腹一刀砍死面前的鸣兵后,以身体为盾牌,对敢勒大喊“将军快走”。敢勒咬咬牙,一把捞起云袭,就从这个心腹破出来的口子冲了出去,他得活下去,活下去才对得起这些兵的付出。见敢勒逃了,敢勒的兵都是一声大笑,握紧刀柄不要命的阻挡鸣兵的脚步,就是要他们全部死在这里,也要在死之前给敢勒争取更多的逃生时间,敢勒活了,他们的牺牲也就没有白付,死也能瞑目了。
见敢勒逃了,后来的熙兵神色都不好了,但他们一动,就被鸣兵堵得死死的,又不可能对这些鸣兵说他们是来杀敢勒的,就是说了,鸣兵也不可能放他们一马。
故这些人只能憋憋屈屈的看着敢勒逃走,再被鸣兵的攻势引走全部的注意力。有这些人“帮忙”,敢勒的兵就轻松多了,还真为敢勒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但好景不长,鸣国援兵到了,无论是敢勒的兵,还是另一个熙国将军的爪牙,都被鸣兵包围了。敢勒的兵没有丢他们将军的脸,奋战到了最后一刻,死而无憾。
许是因为他们展现出了一个士兵该有的气节,鸣兵收敛他们尸体的时候也多了几分尊重。但对那些没什么气节的俘虏就没好脸色了,呼呼喝喝的将人绑起来,用一根绳子像是牵牛一般的牵着走。沦为俘虏的这些熙兵会有什么下场,他们心里都清楚,但便是清楚,在能活的时候,他们都不想放弃,多活一点是一点。
本以为早就逃出了鸣兵阵营回到熙兵阵营的敢勒此刻却昏迷不醒,原来他在逃出包围圈的时候被鸣兵抹了毒的暗器伤着了,强撑着跑了一段路,到底是没能撑住。云袭心内焦急,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知道现在慌乱的话,她爱的人很可能就没办法活着了,所以她咬破了舌尖,用剧痛来保持头脑的清醒。
拖着敢勒躲到了一个略微隐蔽的山洞后,云袭解下敢勒腰上系着的锦囊,拿出里面的保命丸,给敢勒强喂了下去。这保命丸是敢家世代专有的救命灵药,但因所需药材繁杂,制作工序杂多,每代就只有一颗,幸好还有这一颗,不然云袭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见敢勒吃了药后体温正常了不少,云袭微松了口气,借着月色摸了出去,寻找可能会有的药材及一些用来做伪装的枝叶,挡住山洞的入口。
做完了这些,云袭已是筋疲力尽,靠在敢勒身边,半眯着眼,不敢睡,怕一个不慎就落入了鸣兵的手中。不知过了多久,云袭忽然听到一声异动,小心翼翼的爬起身,仔细一听,是人的脚步声,不知是敌是友。情况未明的时候,云袭不能轻举妄动,但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就快到达山洞处了。看了一眼仍在昏睡的敢勒,云袭咬咬牙,握着小弩就走了出去,她不知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不害怕。
如果是来救敢勒的熙兵,自然一切都好,如果是想要敢勒命的熙兵或鸣兵,她就要为敢勒引开这些人,万死也不悔。云袭爬出了山洞,在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往另一个方向射了一箭,然后借着树木的遮蔽,尽可能的远离了山洞。
“别再往前了!”不多时,云袭又射了一箭,警告那些听见动静追过来的鸣兵。可惜没人把云袭当回事,她实在是太弱小了,便是手上拿着武器,也无法得这些鸣兵半点慎重。云袭算计了下剩下的箭矢,正打算拼了这一把,就装作体力不支,被这些鸣兵俘虏,以引走这些鸣兵的注意力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惨叫,抬头去看,却是敢勒一刀杀死了一个鸣兵,正朝她赶来,看样子似乎已无大碍。
但云袭知道敢勒这是在强撑,暗恨他不懂取舍,却又想着这样也好,同生共死吧。敢勒杀了这些鸣兵一个措手不及,顺利的挡在了云袭面前,握紧刀柄,回头看了一眼,道:“云袭,今夜过后,若生我娶你,若死我陪你,你可愿意?”
“我愿意!”云袭点头,不过一死,她怕什么,她怕的只是无法走进敢勒心里,现在终于得到了敢勒的承诺,她还有什么可遗憾的?敢勒回过头,扫了一眼这些鸣兵,深吸一口气,握紧刀柄,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无论如何,敢家的荣光都不能败落在他手上。便是死,他也要以敢家历代英豪的方式死去。
又一场厮杀开始了,敢勒如神魔附体一般,万夫难挡,压制得鸣兵毫无招架之力,但再神勇,敢勒也只有一个人,还要顾着云袭,便不可避免的渐落下风。
云袭背靠着大树,谨慎又小心的射出箭矢,真该庆幸她小时候也跟着敢梨习武了,不然现在真的只能看着敢勒独自煎熬,而一点忙都帮不上。可惜,箭矢是有限的,云袭很快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支箭,就在她犹豫着是留给自己还是给敌人的时候,忽然听得一声惊呼,抬眼去看,却是敢勒被一鸣兵的刀锋划破了前襟,被迫露出了胸膛。云袭睁大了眼睛,她看到了什么,敢勒,敢勒竟然是女儿身?
不,不是敢勒,这……云袭颤着声道:“你是敢梨,你是敢梨,对不对?”
“我……”敢勒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握着刀柄,却是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了。
“这就是你不肯娶我的原因吗?”云袭也捂住了胸口,心一瞬间疼得裂开了。
敢勒扫了一眼面露诧异的鸣兵,轻呼一口气,道:“没错,就是这个原因!”
第二百八十章 忠义女将()
“那一年,那一年回来的人就已经是你了对不对?”云袭深吸了一口气,似无法承受这般打击,往后退了一步,含着泪光的眼睛,是敢梨心底的一道伤。看着云袭,敢梨点点头,豁出去了的道:“是,那一年死的是哥哥,哥哥为了护住我中了敌人的奸计,战至最后一刻才死。而我活了下来,我划花了哥哥的脸,以他的身份活了下来,因为我要担起敢家的责任,我要完成哥哥未能完成的遗愿!”
“那我呢,这些年来你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看我的,你对我的心,又有几分真假?”云袭眼角滑下一滴泪,想起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敢勒的挣扎,终是彻底明白了。为何进退两难,为何始终都不肯给她一个名分,敢梨是女儿身,如何能迎娶她,便是娶了,也是无法传宗接代的。何况冒名顶替这样大的事,依着敢梨的性子是宁可死也不会说出来的,又怎会告诉她真相,让她一起分担这事?
想起“敢梨”被运送回来的时候,无人可靠近棺木,皆因尸体腐烂,又因她以女子之身上战场,犯了国法,虽有熙帝宽容,但终究是不光彩的事。敢家只得低调处理丧事,草草的将“敢梨”葬了,而敢勒也在这期间闭门不出,似乎是伤心胞妹的死,但那个时候敢勒就已经是敢梨了。敢梨和敢勒是龙凤胎,容貌相似,性情却大不同,便是可以伪装,也总是伪装不了太久的,需要一个变化的理由。
而被胞妹之死刺激,便是一个最好的理由,敢勒也顺理成章的性情大变了,包括云袭在内的人,竟然无一人怀疑这种变化。因为在将门世家,性情大变的人不止敢勒一个,敢勒的父亲不也是在敢老将军身死的时候,才完成了蜕变,从一个略显妇人之仁的怯懦书生变为了战场上的杀神,多一个敢勒,其实并不稀奇。
而敢梨顶着敢勒的身份,担着敢勒的责任,这么多年来小心翼翼的守着秘密,个中煎熬,光是想想,就知道那是怎样的痛苦无奈。云袭能理解敢梨的选择,能明白她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但云袭不能理解敢梨的心,这些年那若有似无的情。
所以,云袭要问个明白,她要弄清楚敢梨的心有几分真假,这些年的情是错了,还是对了。面对云袭的质问,敢梨却是一笑,道:“我待你的心是真还是假,你又怎会不知?若我对你无情,早就给你选个人家打发了你,又为何将你困在身边?一开始,我只是太寂寞,需要一个亲人的陪伴,但到了最后,我的心便只有你的影子了。可你是哥哥爱的人,我害死了哥哥,难道还要抢走他心爱的人吗?”
云袭嘴巴动了动,想起敢勒,心里也是一疼,因为她终究不及敢勒情深。
鸣兵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没有从敢家敢将军是个女人的震惊中缓过劲来,又听到了这番对话,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打吗,打的话,好像有点欺负女人,不打吗,不打的话,粮草库被烧的仇又如何能解?就在鸣兵犹豫的时候,敢梨动了,几个灵活的翻越就到了云袭面前,看了她一眼,将她护在身后,道:“敢家后人从不畏战,便是要死,也要战至最后一刻,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能耐!”
无需多言了,双方再次厮杀,云袭被敢梨死死的护着,竟没人能伤她半根汗毛。但敢梨却不可避免的受伤了,而强撑一股劲出来的她,现在也到了强弩之末。
“刺啦——”敢梨的胸口中了一箭,无可奈何的后退了两步后,以刀作为支撑,半跪在地。云袭上前扶住敢梨,看了一眼那些杀意渐消的鸣兵,微微一笑,凑到敢梨耳边道:“你对我的心,我懂,但你可知我对你的心又是如何?我和阿勒是青梅竹马没错,阿勒待我也是情真意切,但我却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爱他。”
见敢梨侧过头,眼里满是不敢相信的望着她,云袭又是一笑,道:“嫁他不过是为遵从自小的心愿罢了,并非出于情,可我想嫁你,却是因为我爱你啊!那一年你带着阿勒的尸体回来,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那样的你,才是我最爱的英雄。我的爱,从头到尾都只给了你一个人,所以,你没有从阿勒手里抢我,因为我并不属于阿勒,我的爱,我的心,只属于你一个人,阿梨,这样你可明白?”
“云袭……”敢梨难掩惊喜的看着云袭,死之前能和她心意相通,真好。只是遗憾自己没能早一点拿出勇气,如果早就把话说开了,两人又怎会痛苦煎熬这么久?云袭抱住了敢梨,当着鸣兵的面吻住了敢梨的唇,道:“我愿和你一起死,今生我们错了,成就两个人的遗憾,来世一定要弥补,再续前缘,结为连理!”
敢梨点点头,眼神逐渐变得黯淡,胸口那一箭定了她的死局,而她却死而无憾。这一生,她自问对得起国,对得起家,却对不起云袭,来世,她愿背负万千骂名也不负了一心待她的云袭。云袭抱紧了敢梨,再也听不到她的心跳声后,抬起了头,兵帽早已在刚才的厮杀中掉落,如墨的长发随意披散,凄美而动人。
这时,鸣兵队伍中走出了一个人,对云袭说道:“你可投降,我们会把这位将军的尸身送回熙国,她忠义两全,当为英雄,而我鸣国敬服英雄,必不辱之!”
云袭摇摇头,道:“敢家的人从来没有投降一说,我是她妻子,也是敢家人!”
话落,云袭举起小弩,在鸣兵反应过来之前,一箭射中了自己的心口。微微一笑,云袭倒在了敢梨身上,真好,敢梨再也不能甩下她了,而她也终于得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