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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大戏骨-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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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太平洋战争’的第一场戏,希望整部戏拍摄顺利。”

    这里……要鼓掌吗?

    蓝礼左右看了看,他也不太确定,但随即戴维就把喇叭放到了一旁,演员们和工作人员们也都散了开来——显然,这就是开机仪式了,没有传闻之中的正式和隆重,如此轻描淡写地就完成了。蓝礼不由调整了一下呼吸,收拾思绪,快步走进了拍摄现场。

    虽然蓝礼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门外汉,对于电视拍摄、电影拍摄没有任何的实战经验,但之前纸上谈兵有了足够的了解,学院学习时也用摄像机录制了自己的表演进行检验,而且还在伦敦西区打磨了不断的时间,所以他知道,第一步就是弄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又该怎么做。

    对于表演来说,不是仅仅站在镜头面前表演就可以了,最直观地说,表演需要被摄像机捕捉到,而且是正确地捕捉到,这就要求演员了解摄像机、灯光、镜头的位置,然后根据对手戏演员或者是机位轨道的设定进行走位,避免挡住镜头或者是搭戏伙伴。

    当然,这只是基本知识。至于如何与镜头沟通、如何与镜头背后的导演或者观众沟通、如何与对手戏演员沟通,还有如何进行表演,近景、中景、远景和特写的表演方式都有所不同,这些都只能在表演过程中慢慢学习了。

    蓝礼有些紧张,虽然两世为人,但那些经历都排不上用场,这才是他第一次站在镜头面前。手心微微渗透出了汗水,但他没有任何犹豫,径直走上前开始向剧务请教,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达林…莱维特(Darin…Rivetti)有些不耐烦,作为“太平洋战争”的总剧务,他需要管理太多事了,由于这是第一场戏,这才亲力亲为,眼前这个愣头青却净问一下基础问题,这不是在为难他,就是在羞辱他,烦躁终于没有忍住,直接爆发了出来,“你这个白痴,这种就连新人都知道的问题,你居然来问我?”

    蓝礼却丝毫没有收到惊吓,一脸专注认真地投去了视线,“这是我的第一部作品,所以我需要确认一下学院里学习的东西和实战的差异到底在哪里,这是为了更有效率的工作。难道不是吗?”

    达林看着蓝礼那真挚的表情,深邃的瞳孔在灿烂的阳光之下透着棕色的醇厚和明亮,一本正经的肃然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喉咙,反驳的话语完全说不出来,只能宣泄自己的暴躁,“到底是哪个瞎眼的家伙把你选了进来,居然选择了一个菜鸟?尤金是重要角色,主角!主角!”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先生。”蓝礼依旧是满脸纯真无辜,噎得达林差点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达林转身就准备离开,蓝礼却再次叫住了他,“所以,第一场戏是从中景变远景,还是近景变中景?镜头会手持着转动,还是根据轨道移动?”

    琐碎到无以复加的提问,这让达林暗暗咬紧了牙关,心里不断警告着自己:忍吧,忍吧,这才第一天,忍吧,之后还有漫长的六个月呢。但,也许他可以给这个自以为是的“天才”一点点警告,就好像新兵训练营里教训菜鸟一样,“中景变远景,轨道移动。”达林没有纠缠,利落地回到到,而后就转身离开了。

    蓝礼点点头,走到了位置上,开始准备他的第一场戏——同时也是整个“太平洋战争”剧组的第一场戏,为了预示开门红,所以选择了一场相对简单的戏份进行拍摄。

    内容讲述的是父亲对尤金的身体进行检查,心脏里依旧还有杂音,所以尤金无法参军,这让他失望不已,甚至失声痛哭,这也是尤金全剧登场的第一场戏。不过,考虑到这场戏拍摄起来比较冗长也比较复杂,脸部还有特写镜头,所以戴维选择了这场戏之后的一场戏作为第一场戏。

    尤金离开卧室来到了楼下,父亲和哥哥正在收听着收音机,战况越来越惨烈,他的哥哥即将参军,身着笔挺的军装,与父亲面对面而坐。尤金站在客厅的门口,看到了如此和乐融融的一幕,却回想起自己因为身体原因而不能参军,心情失落之余还有些愤怒,于是冲出了门廊,骑着自行车带着自己的爱犬出去散心了。

    这场戏要拍摄得就是尤金站在门口打量父亲和哥哥的画面,前后不到五秒钟的镜头,从父亲和哥哥的情绪到尤金的震动,最后以尤金离开收尾。

    内容比较丰富,但却相对简单,情绪也比较单一,没有大起大落,拍摄起来会比较顺畅,选择这场戏作为整套剧集的开门红,再合适不过了。

    站在楼梯口,蓝礼让思绪沉寂了下来,看了看站在正前方的镜头,又看了看站在左手边餐厅后面正对着客厅的镜头,在脑海里构建出画面的立体构图,做好准备之后,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导演自己准备好了。

    过了一会,等父亲和哥哥的演员也准备好之后,场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太平洋战争,2009年八月三日,第三幕,第二场戏,第一次拍摄。”说完之后,清脆的打板声响了起来,宣告正式开拍。

    蓝礼迈开了步伐,走下楼梯,耳边传来收音机的声音,正在解说着太平洋战争的惨烈状况,这让他的脚步不由顿了顿,转过头,就看到了正在客厅里侧耳倾听消息的父亲和哥哥,脚步完全放置下来,停留在了原地,有些愣神地看向了那两个身影。

    就在此时,一个红灯出现在视野之内,然后徐徐往后退,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红灯打乱了蓝礼的表演节奏——不是说中景转远景吗?为什么居然是近景?不是说轨道拍摄吗?为什么视线里看到了扛着摄影机的摄像师?

    “卡!”戴维的声音打破了片场的宁静。

    第一场戏,就卡壳了。

022 镜头宠儿() 
戴维双手插腰,一股难以遏制的烦躁和无奈在胸腔里激荡着。

    一般来说,剧组为了讨吉利,第一场戏都会安排一个简单镜头,顺利通过之后,寓意着接下来的拍摄都会顺风顺水。这也是他们选择了这场戏的原因。

    但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镜头才开始两秒钟,然后就出状况了,而且还是最基础、最业余、最无语的状况——演员的焦距和焦点发生偏差,这着实让戴维怒火中烧。

    电影、电视与戏剧最大的区别之一就在于视觉对焦。

    在戏剧的舞台上,演员的对焦始终是瞄准台下观众的,他们需要将自己的情绪释放给观众,甚至可以和某一位特定的观众对视,以表演完成沟通,带来视觉听觉的震撼。

    电影和电视却不同,因为摄像机镜头是在不断运动的,导演希望切换不同角度、不同距离、不同位置来制造出不同的空间感,镜头之中的颜色、光线、景色、人物都是导演表达思想的手段,谓之“镜头语言”,这也就意味着,演员的对焦应该以导演为准,可能是看着空旷的场地,可能是看着对手戏演员,可能是正对着镜头。

    不少新人演员——尤其是从戏剧转过来的新人演员,他们会习惯性地看镜头,特别是摄像机之上标志着正在运转的红灯,以此为焦点来调整自己的焦距和节奏。这样菜鸟级别的错误并不罕见,但确实让人无奈。

    刚才蓝礼就犯了这个错误。摄像机移动时,蓝礼的焦点被红灯吸引,然后跟随者摄像师的脚步移动,这就完全打破了整个画面感。

    戴维确实愤怒,“太平洋战争”的第一场戏居然因为如此虚无的错误而中断了,开门红的好兆头是泡汤了。戴维狠狠地咬了咬牙,他可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愚蠢至极的新人,但想到这只是开机的第一场戏,最后还是将怒火压制了下来,“不要盯着镜头看,上镜第一法则,明白吗?”一字一顿地从齿缝之间挤了出来,简单的话语却带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无奈,仿佛在奚落着蓝礼的无知。

    剧组后方站着不少老油条都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嘲讽笑容,无论是菜鸟犯错,还是新人被训,这都是剧组成员们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资。“太平洋战争”才刚刚开机第一天,蓝礼就拥有了一个亲切的昵称,“出糗菜鸟”。

    听到“卡”的声音,蓝礼的第一反应是有点发蒙,信心满满、雄心壮志地站到镜头面前,他对这场戏的表演已经成竹在胸、揣摩到位,自认为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可以惊艳全场,但没有想到,才刚刚开始两秒,居然就被喊停了,犹如当头棒喝,蓝礼着实有些措手不及。

    下意识地转过头,蓝礼就在人群中寻找达林的身影——他刚才不是说,中景转远景、轨道拍摄吗?为什么实际拍摄时,却是近景转中景,摄影师拍摄?他的视线之内突然就看到了摄影师的出现,注意力就被分散了,再加上对运动摄像机的不熟悉,本/能地根据红点调整了焦距,这才导致了状况的发生。

    蓝礼轻而易举就看到了达林,他此时却在和身边的人低声交谈着,眉宇的轻松和嘴角的微笑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意识到了蓝礼的视线,达林抬起头来,瞥了一眼,犹如羽毛一般轻轻一停,随即就直接撇开了,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蓝礼只不过是一只小蚂蚁般,不值一提。

    这是事实,达林是整个剧组的总剧务,高高在上,掌握幕后所有工作的生杀大权;蓝礼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新人,无权无势、无根无基,就连在剧组的朋友都屈指可数。

    蓝礼不知道为什么达林要给自己下套,但他现在终于明白拉米的意思了,什么叫做“小鬼难缠”,剧组不仅仅有掌握生杀大权的导演和制片人,还有合作演员以及幕后工作人员,后者也许无法决定生死,但在细节之处下绊子的话,却足以让人苦不堪言。

    压制住胸口激荡的情绪,蓝礼没有傻乎乎地向戴维申诉委屈,点点头,坦然地承担了自己的错误,“抱歉。我会注意的。”快刀斩乱麻地就为第一次出错画上了句点,作为演员,想要找回场子的方法很简单,用精彩的表演征服导演,这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

    重新调整呼吸,避免自己的思绪被刚才这小小的意外打乱,再次进入表演状态。

    从尤金的身上,蓝礼不由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车祸之后,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移动不了,那种慌张和恐惧就好像无止境的自由落体一般,一直到医生宣判了他的死刑,他的余生都要被困在这张病床之上。转过头,他就看到了医院院子里正在玩耍的孩子们,他们肆意地奔跑着、欢笑着、嬉闹着,金色阳光为所有一切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美好得让人心碎。

    “开拍!”戴维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在珍珠港、在太平洋群岛、在菲律宾、在马来半岛、在荷属东印度群岛……”收音机里,丘吉尔的演讲正在讲述着当前战况的危机,壁炉里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音越发反衬出屋子里的清冷和静谧,丘吉尔那没有太多起伏的声音增添了一抹悲壮,“大家必须认清,现在的形势岌岌可危……”

    尤金从二楼走了下来,穿着自己的外套,脚步不由放缓下来,转过头就看到了客厅里正在认真收听的父亲和哥哥。

    他的视线有些羡慕而渴望地落在了哥哥的身上,那一身笔挺的军装,在火光之中熠熠生辉;父亲拿着烟斗,笔挺的脊梁微微弯曲了下来,脸色沉重,陷入了沉思。“只有美利坚合众国与大英帝国联合起来抗衡日本,我们才能……”

    哥哥先察觉到了尤金的出现,抬起头来,眼神踌躇,随后父亲也抬起头来,瞥了尤金一眼。

    尤金的脚步完全僵硬在了原地,那放松的肩膀不由就坚挺起来,笔直的脊梁试图支撑起自己的坚强,在父亲和哥哥面前保留最后的一丝尊严。

    但,他失败了,那错杂的眼神饱含了太多的重量,狠狠地压了下来,心脏猛地被牢牢抓住,掐断了所有的呼吸,硬朗的肩线不由微微颤抖,透露出一丝悲凉和痛苦,那苦苦挣扎的坚持却没有能够持续太久,仅仅不到一秒就被击得粉碎,然后彻底垮了下来,那瑟瑟发抖的脆弱带着绝望飘落下来,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就连一件夹克外套的重量都无法继续维持。

    绝望和愤怒的交错让尤金的下巴曲线微微紧绷起来,他狼狈不堪地避开了视线,光影之下露出一半面容,一片冷静、一片冷漠,却勾勒出了一抹寂寥,在那稀疏的光晕之间缓缓晕开。浓密而修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轻轻抖动两下,随后就化作了无数碎片,分崩离析,狭长的眼眸之中透着一层朦胧的哀伤,犹如涟漪般悄无声息地散开。

    然后,父亲转移了视线,再次投入了收音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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