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七十二变-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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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疏的眉毛下,一双泛红的眼珠眨也不眨,他又是拍了拍手,笑嘻嘻喊道:
“兄弟们,都出来吧。”
说罢,屋外响起阵阵哄笑与怪叫,一帮子拿着各种武器的男人一拥而入。
李长安冷眼看去。
“眉稀、齿疏、筋黑、目赤,食人之相也。“
老道所言,果然没错。
李长安默不作声,打量屋里贼子。
包括孙仲在内,共有八人,却是比之前多上两人,应当是院子里留守的,先前藏起来,没有出现。
在看这帮人的武器,却不再是之前的猎刀猎弓,而是朴刀长矛短斧铁锤,其中几人身上居然还披上了甲胄,虽然只是简单的皮甲,但也可从中窥出他们真正的身份。
“逃兵么?”
李长安心中暗自盘算,他们先前虽一拥而入,但乱中有序,站定之后,竟然也隐隐排出某种阵型,一眼便知是积年的厮杀汉。
“麻烦了。”
这帮人可比山贼什么的难对付多了。
这边李长安还在思索,那边孙仲又开口了。
“本想切了道士作肉吃,但我孙仲也是个爱惜人才的,道士若投降,便让你做个头领,如何?”
“加入你们?”李长安哑然一笑,“作甚?吃人么?”
“吃人有什么不好?”那边孙仲却是放声大笑,目光阴测测在李长安身上游移。
“老的柴,小的嫩,女的软绵,男的有嚼头。”
“这破世道,呸!”他吐了口口水,“不杀人哪儿来的肉,不吃肉哪儿来的力气,没有力气兄弟们怎么在世上混?”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旁边屁股中枪那位早已忍不住了,他越众而出。
“大哥,还和这牛鼻子废个什么话?正好挖了心肝,配着锅里‘馒头’下酒!”
可说完,他就被孙仲按住肩膀。
“急什么?这道士厉害,大伙并肩子上。”
说完,这帮食人贼散成个半月,互相掩护着,步步逼近。
第五十九章斗()
长矛前突,短兵伺机而动。
这帮食人贼结成战列慢慢逼近。
李长安也算厮杀经验丰富之辈,与人、与妖、与鬼皆有恶斗,但这种结阵而战的对手却是第一次遇见。
他目光凛凛,在诸贼身上游动。尽管对方配合娴熟,行动中前后呼应严谨,但李长安仍然有把握,在一息之内刺死对方任意一人,哪怕是躲在人群后的孙仲!
但问题在于,刺死敌手之后,必将招致其他敌人的攻击,甚至于陷入重围,到时难免会左支右绌,甚至于阴沟里翻船。
一时间,李长安仿若是老虎咬刺猬,居然无从下手。
他皱起眉头,拔剑出鞘。
贼人们齐齐向前一步。
他调整姿态,作势攻击。
贼人们又是齐齐向前一步。
李长安最终却没有上前硬来,反而忽然退到灶台后。
灶洞里,七八根手臂粗细的的木材,半截支在灶台外,半截在灶台里熊熊燃烧。
李长安瞧了一眼柴火,孙仲立刻猜出了他的想法。
“当心。”
他刚提醒出声,李长安已经抓出了全部的柴火,抱起来朝着贼人们全甩了过去。
立时,火星四溅。
但这帮贼人只是挥动武器把柴火挡开,阵型稍稍一乱便恢复了正常。
李长安刚往前跨出的脚步,立刻就退了回来。
眼见事不可为,趁着贼人们被柴火阻挡,李长安转身就往后跑去,那里是厨房后门,没有贼人阻拦。
孙仲没有惊慌,反倒是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秦老六!”
他吊起嗓子一声大叫。
“啊哼。”
后门随声转出一个铁塔般的黑汉子,手里一柄大斧,斧身黑得像漆,斧刃白得像雪。狰狞着一张黑脸与李长安打了个照面,二话不说,横着斧头拦腰斩来。
李长安正要冲出后门,突然冒出这么一斧头,就好似他把自己送到了斧刃上。
眼看就要被腰斩,李长安却顿也没顿上一下。
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的用出一招“铁板桥”,人好似凭空折成两段,大斧贴着他的肚皮砍进一团空气。
李长安挥掌撑在地面上,借着这股力道,腰上用力,已扭转身体重新站起。
人才站稳,他手中长剑依然斜斜点出,正刺中秦老六的膝盖窝。
这黑汉吃痛不住,顿时单膝跪倒在地。
“啊!”
他大吼一声,还待起身,却感到一点尖锐的冰凉抵在了后颈。
李长安抬眼看去。
这一番兔起鹞落过于迅捷,仿若眨眼间,李长安就从必死之地中将形势扭转。贼人们的狞笑还挂在脸上,只有那个屁股中枪的汉子已然变了脸色。
李长安冲他们冷冷一笑,手上用力,长剑贯入黑汉子后颈。
“嘎吱。”
被李长安甩开的房门,才从墙上弹回,将将掩上。
贼人们此刻的脸显得十分可笑。
狰狞而又得意的笑容尚且挂在嘴角,惊怒却已在眼中涌现。
“兄弟!”那屁股中枪的汉子悲呼一声,眼角都快崩出口子。
“我要拔了你的皮!”
旁人要是说这话,泰半只是表达一个愤怒,但这位,想必真会这么干,或许,也没少这么干。
怒火攻心,哪儿还管得到什么阵型?
尽管走路还一瘸一拐,却反倒冲到了最前头。
他沉肩撞开房门,抬眼便是黑汉子跪倒在门外的尸体,以及一双冷冽的眸子,比这双眸子更冷的,是一截逼至眼前的剑尖。
汉子捂着喉咙踉跄着退回厨房。
随后的贼人顿时齐齐停住脚步,脸上具是惊疑不定。
这黑汉子和屁股中枪的汉子,在他们中都是身手排在前列的,却双双在照面间,被这个道士刺死。
自己若是贸贸然冲出去,能在道士剑下活命么?
一时间,贼子们不敢当出头鸟,李长安也没急着冲进来,只剩下那个贼子捂着喉咙,脚步蹒跚挣扎不倒。
方才还杀气腾腾的气氛,顿时陷入诡异的平静。
可孙仲却忽然脸色大变,叫到:
“结阵!”
可惜,他醒悟得太晚了。
李长安已然蜷成一团,飞身而入,正撞在那捂着喉咙的汉子胸口。
一撞之下,汉子满腔鲜血顿时从喉咙口上澎涌而出,飞溅三丈,淋了黑汉子尸体满脸。还在抽搐的身体同时横飞而起,撞入人堆里。
贼子们本来就已散开的阵型,还来不及重新聚拢,便被撞得更散。
李长安趁势突入!
他长剑横扫,便将一个措手不及的贼人开膛破肚,身型一转,又将剑贯入另一个贼人的胸口。这贼人却出乎意料的悍勇,长剑穿胸而过,他却忍住剧痛,抬手死死抓住剑刃。
李长安不敢与他纠缠,索性放开剑柄,伸手接过这悍勇贼人放开的长矛。
长矛回身一点。
“咔嚓。”
一生脆响,一个提着朴刀要攻上来的贼人,左膝立刻化作一包碎骨头。
他惨呼着跪倒在地,李长安却径直越过他,长矛在手中一转,已然挑飞了一个双股战战的贼人手中铁锤。
他脸色苍白,大叫着转身就跑,全然不顾将后背暴露在李长安矛下。
“哼。”
李长安冷笑一声。
“鼠辈。”
他挥手一掷,长枪破空,贯入逃跑贼人后心,去势不减将其钉死在墙上。
他扫了眼残余的贼人,竟是都被吓破了胆,哆嗦着不敢上前。
李长安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施施然拾起落在地上的铁锤,他转身回到那个膝盖碎裂的贼人身前,举起铁锤,吐气开声。
“喝!”
铁锤夹着厉风,当头砸下。
这贼人急忙举着朴刀去挡。
“哐!”
一声巨响,屋顶积尘簌簌而下。
铁锤重重砸在刀面上,又压着朴刀砸在这贼人头顶。
“咚。”
又是一声闷响。
血水混着鼻涕、眼泪、脑浆,一并从七窍迸出!
贼人的手软软垂下,朴刀也从头顶滑落在地。
李长安一言不发,再次高举铁锤。
“砰。”
仿若砸碎熟透的西瓜。一块小小的头盖骨横飞出去,黄的、白的、红的,一齐飞溅出来,铺了一地。
他看也不看这碎头颅,随手扔掉铁锤,又转身走到那悍勇贼人身前,他脸上神情依旧狰狞可恶,却早已毙命。
李长安握住剑柄,转动剑身,然后一把拔出。
立刻,热血从胸口中喷涌而出。
几滴飞溅得高的,正落在李长安的眼睑上。
小小厨房,血流满地。
孙仲一干贼人早已没有狰狞的神色,只是苍白着脸,死死抓住手中武器,好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李长安抬起眼,沾血的眼睛看着孙仲,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我还以为”
他擦拭掉脸上血迹,指尖上留下些许热气。
“你们的血是冷的呢。”
第六十章口信()
厨房死寂,没有刀剑交鸣,也无嘶吼呐喊,唯有虚掩柴门下,暗红的血水混着尘埃杂物淌出门外。
走廊上,连串的血脚印延伸出去。
血印尽头,短发的道士提剑逼近三个残存的贼人。
一名食人贼把手中大刀仍在脚下,“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
他不住磕头,涕泪横流。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截迅速而又决绝的剑尖。
雪亮剑光乍起乍灭,鲜艳血花绽放于喉间。
道士从容迈过倒下的尸体。
“啊!”
另一名食人贼忽然一声大叫,挺着长枪冲了上来。他来势凶猛,似乎一往无前,但眼中却淌出泪水,沿着因恐惧而扭曲的面部褶皱流动。
道士只是微微侧身,便让过了枪头,同时用手臂夹住枪身。这贼人腰间还有一把佩刀,但却因恐惧丧失了理智,只是哭喊着抓着长矛往前送。
李长安举起剑,一剑劈下将枪身断作两截。
这贼人收势不住往李长安这边倒了下来,道士顺势用手中的断枪迎上去,尖锐的断茬刺入他的腹部,连带着将背后的皮甲顶出高高一块。
李长安将他随手推到廊边栏杆上,这栏杆早已被时间与蠹虫蛀空,顿时就被压得折断崩坏,于是这贼子便混着破木头一并倒在廊外的尘土中。
还剩最后一个。
李长安转回头来,看着对面那个面目苍白,嘴唇哆嗦的男人。
“孙仲。”
李长安向前一步踏出,这孙仲便哆嗦着退后几步。此时,却没注意到已经退到走廊的尽头房门前。他绊在门槛上,身子一个趔趄就滚进了房间,连手上的猎刀也没抓稳,滚到了一边。
他还想捡起猎刀,眼前便是一暗,他抬起头来,道士提着仍在滴血的长剑立门口。
傍晚的阳光自他身后投入室内,勾起血色轮廓。在这逆光中,孙仲看不清道士的面容,只瞧得脸部的轮廓上,两道垂下的目光,冷冽如同剑锋。
他猛地打了个冷颤,连地上那唯一的武器也顾不得,连滚带爬地躲远了些。
李长安却没有追上去,只是呆呆站在门口,定定看着房中。
这间房大抵就是这帮贼人的屠宰场了吧。
房梁上悬挂着许多铁钩,铁钩上挂着些人的躯干和肢体,在空气中微微摇晃,有的甚至还滴着血。而在墙边,用石头和门板铺成一个台子上,台子上放着一具胸腔到腹部俱被剥开的尸体,尸体上某些部位已经不翼而飞。而在尸体旁,还放着一个大木盆,盆子里盛满了肠子、心、肝、脾、肺、肾
良久,李长安才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孙仲,一字一句说道:
“死有余辜,罪无可恕!”
说罢,将地上的猎刀一脚踢还给孙仲。
那孙仲没有趁势捡起这聊胜于无的防身武器,却是忽然笑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容扭曲而怪异,好似把恐惧、惊讶、愤怒许多情绪夹杂在一起。在暗淡的光线下,辨认不清究竟含着多少种,只听着他的声音尖厉得歇斯底里。
“原来你来杀我们,就是因为我们吃人?”
他的声音蓦地拔高,语速更加急促。
“罪无可恕?吃人算个什么罪?吃这么点儿人算个什么罪?”
“当年,‘人屠子’领着兄弟们围菜州,一围就围了大半年,城里城外粮食都吃完了。粮食吃完了,仗还是要继续打。你说怎么着?”
孙仲裂开嘴,露出稀疏惨白的牙齿。
“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