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纪-第3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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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站在帐篷大门口,接受着外面风雨的洗礼,只是稍一犹豫,都还未完全决定到底是该跑还是该战,远处一直都在观察着这边情况的顾玄,却已经是瞧见了他。
双方此刻的直线距离不过区区五十步,跑过来又能需要多久呢?
顾玄想也不想,手握大刀,一声不吭,便直接大踏步地朝着尉迟立德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但在尉迟立德手下的这支队伍里,好歹还是有不少身怀真本事,而且训练有素的士兵,这些那都是他尉迟家自己的亲兵,忠心程度自然不必多言,眼看竟然有一人直接朝着后方的主帐而去,杀气四溢,来势汹汹,而自家将军还在发着呆,心忧其安危的他们,赶紧飞身前来阻拦。
“将军快走!”
三人心念想通,齐声发出怒喝,在这一片嘈杂之中,仍然是那样的清晰可闻,顿时将还在呆愣着的尉迟立德惊醒,他左右一看,发现在这种能见度极低的天色里,根本就看不清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
敌人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而他们对对方却是一无所知,有心算无心,以防万一,最好还是赶紧离开,先前往另外的营地再说,这样无论如何,最起码他接下来的选择也会多一些,不管是再回来支援,还是将兵马招回固守,亦或是直接退回京城,总之他都还有的选。
况且等下天亮一些后,对方也没办法再像现在这样进来偷袭了,但如果自己和其他人都选择死战不退,最后全军覆没的话,消息传不出去,另外两路人马对这里的情况完全不清楚的话,恐怕也会有危险,到时候才是真正的一败涂地,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一想到这,他便马上做出了他认为的眼下最为正确的决定,那就是赶紧突围。
要说军中之人,确实少有优柔寡断的,一旦做了什么决定,肯定会立即执行,绝对不可能再拖沓犹豫。
可已经盯上了他的顾玄,那能让他就这么简单地跑了么,刚才对方那一声“将军快走”,更是让他真正确定了目标,眼看对方三人飞身来拦,他却是毫不留情,手中的大刀一横,怒喝一声,使出了一招横扫千军,三人顿时全部又倒飞了出去。
就刚才这一下,便已经将三人手中的兵器全部都砍为两截,非但如此,还在他们各自的胸口都留下了一道血痕,虽然不致命,可这三人被其气势所摄,心中胆怯,一时之间,竟然倒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既然对方不再敢起身来拦他,顾玄也懒得再管他们,这时候就算是把这三个人都杀了,也比不上抓住对方的主将来得更有用,他一手提着刀,赶紧再度朝着尉迟立德逃走的方向飞奔而去。
尉迟立德走得匆忙,身上还穿着贴身的睡衣,这被雨一浇,全部湿透了,眼下又没有坐骑可以骑乘,手里抓着佩剑,黑夜里乌云笼罩,因为没有星光,他也找不到什么方向,只能是朝着敌人所在的反方向逃跑罢了。
“老贼,哪里走!”
顾玄陡然怒喝一声,声传四野,持刀追来,旁边刚刚才被吵醒,然后从帐篷里一起跑出来的二世祖们一看这情形,别说主动跑上来拦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竟然又齐刷刷地钻回了帐篷里,而且因为太过着急,互相挤在一起,中间还有人跌倒在地,然后在泥地里连滚带爬地往帐篷里钻,这一幕若是被尉迟立德给看见,只怕他会立即被气得吐血。
究竟什么是毫无战意的乌合之众,其实眼下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跑了一阵,刚刚才出营地的尉迟立德,突然听到后面的叫喊声,忍不住扭头看去,便见一个陌生的独眼年轻人,速度极快,披头散发地持刀朝着自己追来。
他哪儿知道对方是谁,只是一看此人竟然脱离了大部队,一个人追了上来,嘴上还在不停地叫骂着,尉迟立德心中气愤,虽然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岁,但这脾气一上来,那是敢跟皇帝老儿拍桌子的浑人,这时候那股子少年时候横冲直撞的胆气再度生出,没多想,完全是本能地回身便是一剑。
要说这老小子不光是领兵的能力一般,战略眼光,战术思维也都没一个跟得上的,如若不然,以端木朔风欲将天下英豪为己所用的性子,是绝不会介意那些无聊的小事的,他能在这种时候被留在京城养老,本身就证明了其为将的能耐不行。
但人总有长处,虽然他其他方面一般,可这尉迟家家传的武艺却没拉下,那可比尉迟惇这个纯粹只靠蛮力上阵冲杀的莽夫还是要厉害了不止一筹,这一个回马枪不光是把握的时机极其狠辣,而且还利用到了对方少了一只眼睛,视野有盲区的优势,这一瞬间,直接擦着顾玄的肩膀就过去了,若非顾玄反应及时,微微侧身,那只怕就是脖颈挨这一剑了。
一溜血花飙出,在吃痛之后,顾玄也瞬间清醒了过来,不等对方变招,便赶紧朝着旁边一闪,主动倒退了开去。
第二十一章 尉迟之死()
头顶上,下了一整夜的大雨,现在已经渐渐停歇,可冷风仍旧在呼啸个不停,又为这里平添了三分凉意,天色将明未明,在乌云的笼罩之下,气氛变得愈加凝重。更新最快
一老,一少,一个卫国人,一个凉国人,一人握剑,一人持刀,一个刚刚才从温暖的被窝里醒来便急匆匆地踏上了逃亡之路,另外一个却是淋了大半夜的雨,又徒手爬上了二十丈高的山峰,现在不但是身子都被冻得有些僵硬,而且精神上也十分疲惫,两个人浑身都已经湿透,就站在脚下泥泞的土地上对峙着,而其他人,不管是哪一方的手下,都还在后面的营地里混战着,短时间内,谁也不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这场对决。
哪怕那返身一剑取得了一些成果,但尉迟立德依然没有妄动,更没有乘胜追击,他用双手握着剑柄,微微弯着腰,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同时嘴上也忍不住喝问道:“你究竟是谁?”
他真的很好奇,他好奇对方到底是谁,又是怎么才能带人渡过了那条在汛期里,暴烈难驯如林中野兽一般的卫河,然后从天而降,趁着夜色袭击了自己的大营,他清楚,对方绝不可能是提前从其他地方绕过来的,因为从时间上来说,对方绝无可能这么迅速,除非京城那边给自己的情报是错的。
虽然刚才因为在后面追得太紧,猝不及防之下,肩膀上挨了对方一剑,但他反应极快,闪躲得很及时,故而其实并未造成太大的创口,不会特别影响战力,反倒是让累了一晚上,有些晕乎乎的顾玄瞬间变得清醒了很多。
面对一个危险的敌人,他是绝不能放松的,战意勃发,精神一振,热血上涌之后,浑身的寒气似乎都被挤了出去,看着对方那架势,他反倒有些跃跃欲试了,但出于谨慎,他先用单手持刀,稍稍站直了身子,也冷笑着回应道:“你又是谁?”
尉迟立德一见他那副满不在乎的轻佻样子,平生未曾受过辱的他,顿时勃然大怒,开口便呵斥道:“吾乃大卫定远侯尉迟立德是也!尔等这帮有眼不识泰山的凉国狗贼,竟敢跑来我大卫的地界上作威作福,真是狗胆包天,不知死活,今日本侯定要将你拿下,枭首传边,以儆效尤!”
顾玄没想到眼前这头发花白的老头嘴上竟然如此不客气,而且中气十足,显然会是个难缠的对手,他也不欲多言,当下便冷哼了一声,道:“多说无益,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完这句话后,他也不管其他,身与刀合,便主动出击,冲向了对方。
在战场之上,哪儿有什么仁义道德,就只有你死我活罢了,他顾玄可不是什么迂腐之辈,绝不可能说跟敌人打之前还要来一句“我要上了”,那是双方比武切磋,点到为止,真要到了分生死的时候,抢占先机是很重要的一点,不是什么卑鄙不卑鄙的问题,就问他们若是在渡河的时候,对方可以为了公平等他们上岸休息好了再开打么?
见对方直接杀来,尉迟立德也是吃了一惊,他还真没想到对方说打便打,竟然如此干脆,下意识地骂了一声“凉狗”后,赶紧先闪身躲开,到底还是老将了,在边关多年,战斗经验极其丰富,这么近的距离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却仍然没有因此而吃什么大亏。
尉迟立德手中虽然拿的是剑,但似乎材质极其不凡,而且整个剑身不是寻常那种细长扁平的样子,反而是十分厚实,样子更近于锏与剑的一种合体,所以他一反常态,没有如其他用剑之人那样先避其锋芒,凭借着剑法招数游走缠斗,反倒是以大开大合的刀法运使,多为劈砍崩砸,好像完全不担心其是否会因此而折损,想来这必定是一把有些玄妙的神兵。
而顾玄手中握着的虽然是刀,但因为他本身的力量极大,这把宽背大刀在他的手里就好像没了重量似得,举重若轻之下,招式显得非常轻灵飘忽,反倒更像是一般的剑法,或刺或挂,或抹或绞,行走之间,并不拘泥于招式,反倒是有些随心所欲,信手拈来的感觉,或许在一些外行人看来,会有些不伦不类,但只有身处其中,与之对敌,才能真正地体会到他的可怕。
数十年前的冯家,以家传的武术与铸造兵器两门手艺在南地立足,并且还闯下了偌大的名头,冯鐵昇虽是外姓子弟的后人,却将这两门绝学继承的极好,他亲自铸造的宝刀,其锋利程度,自然可以想象,那完全是稍微剐蹭一下就是一块肉掉下来,后者还不会立马感觉到疼痛,从刚才顾玄一刀直接劈断对方三人的兵器便可以看出,这绝对也是一把旗鼓相当的利器。
两者以刀对剑,你来我往,一下子便过了十几招,看样子一时之间竟然是个平分秋色的场面,谁也没能从对方身上讨得便宜。
这倒不是说尉迟立德的武功真的这般高超,而实在是因为顾玄自身的状态不佳,不但身心疲累,而且身上被淋了一夜的雨,又吹了一夜的冷风,冻得很僵硬,也正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顾玄才想着要速战速决,直捣黄龙,不然这一千三百来人哪怕是趁着夜色的掩护偷袭,可能都很难打赢对方,尉迟立德也是吃亏在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不然他要是留下来进行指挥,还真不一定会输得这么难看。
一番比试,互相探了探底之后,尉迟立德突然虚晃一招,然后赶紧返身一退,站在离顾玄不到三步的距离处,持剑而立,看似好像不落下风,但其实已经禁不住微微喘息了起来,只是他生性好强,不愿在对方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罢了。
要不怎么都说拳怕少壮呢,因为人老了之后,或许从一时的爆发力上,还跟年轻人看不出什么差别,但若论起持久战来,哪怕顾玄自身的状态再不好,也要远胜于他。
他想先退开喘息一二,然而顾玄却不会容许,所谓是趁你病,要你命,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又怎能给敌人一个缓过来再与自己纠缠的机会呢,当下便再度欺身而上,脚下踩着玄妙的北斗天罡步,几个晃悠,便已经到了对方的面前,手中的大刀一甩,就是一刀朝着对方的腰腹斜劈了过去。
这一刀,其实他只用了七分的力道而已,而且角度选得极为刁钻,虽然是劈砍这种属于“开”的招式,但却展现出一种奇怪的“收”的状态,一旦对方接下来的反击过于猛烈,他便可以随时收回大刀作为防御,这既是一种打出来的经验,也说明他的武功实在是已经厉害到了一种境界了。
尉迟立德心中一突,暗道一声不好,刚才被对方一个晃神,差点给晃晕了过去,当下将手中长剑猛地一竖,斜向上方刺去,使了个拦剑势,挡在自己前方,那样子,好似是要一剑隔绝对面的一切风雨。
刀剑瞬间相撞,已经进入这种对峙的场面,再不可能变招之后,顾玄便开始不断地加力下压,而尉迟立德亦是使出了全力,硬是扛着没有后退一步,因为他知道,这一步若是退了,那之后还不知道要退多少步,到时候才真的是兵败如山倒,再也无力回天,所以这一口气,只要是提起来了,就决不能堕下去,必须要跟对方拼耐力,哪怕那并不是他的强项。
但顾玄却不想给他这个拼耐力的机会,场面僵持住后的一瞬间,手上加力的同时,他便已经出腿,趁其不备,闪电般地踢在了对方的小腿关节处,直接一脚踢散了他扎好的站桩架势,尉迟立德痛呼一声,脚下一歪,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重心,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呔!”
说时迟,那时快,尉迟立德眼见不妙,当机立断,怒喝一声,将手中长剑朝对方掷出,顾玄急忙扭头,长剑擦着他的脸便飞了出去,而就在这电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