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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沈暮月映潭-第58章

小说: 沈暮月映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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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望向小囡,正想着看她要是吃得差不多了就带她先走,却见郁檀将小囡往她手中一递,拍案而起,一脸森森寒怒霎时惊得饭庄里鸦雀无声!
  暮田田也被郁檀这副震怒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呆呆地望着他,见他指着周围一圈人,中气充沛地吼了出来:“你们当自己是什么人?天皇老子么?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满口喷粪不干不净地欺侮一个女子?这不过是说的一段书,就算是他——”
  他狠狠指向台上的说书先生:“小老儿,你敢不敢拿脑袋担保,你今日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绝无半分虚假矫饰?哼!你既是说书,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胡说八道,还胆敢用上人家的真名,信不信我纠了你去见官,告你个造谣诽谤?”
  郁檀这一番话铿锵淋漓掷地有声,喝得说书先生心里发虚,当下噤若寒蝉,食客们中虽有不服的,却也慑于他的威势不敢反驳。
  郁檀见这些人已有所示弱,脸色才稍许缓和了些,说话的语气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你们这些人如此长舌多事,岂知自己何等无知!这世上万事万物,真相本就不是完全可知的——兀你那阔嘴大娘,你敢说你能将自己亲眼见过亲身经历的每一件事都记得毫厘不差说得分毫无错么?你敢说你从来都没有图口舌之快将一件事传得面目全非么?试问从你那里听去某事的人,谁能保证传的就是事情原原本本的真相?”
  那个因为面相刻薄而被郁檀揪出来示众的大妈顿时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哆嗦着嘴唇硬是一句话都回不上来,赶紧低下头眼珠子乱转:他怎么知道我昨天才诬蔑过隔壁家小寡妇偷人呀……
  郁檀傲然冷笑,又望定了台上的说书先生:“别人或许不知道,你总该清楚吧?难道你不曾有过竭尽全力都无法将某事说到极尽传神的烦恼?语言也好,文字也罢,本身就是有缺陷的,每个人对同一事的看法感受也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所了解到的所有事情都只可能是事情的一部分或一方面,而且很可能是被扭曲变形了的状态,真正经历过某事的人永远是孤家寡人,谁都只能冷暖自知,所以我不认为这世上任何人有权利随意批判任何人和事!
  可惜这世上如你们这般自以为是的人委实太多了!你们觉得只要自己高举着某种道德的幡帜,就能愤世嫉俗血口喷人,有得批判自然要批判,没得批判那就不惜生搬硬套的也要批判!你们记住我这句话:如此行事,并非说明你们有德,这不是道德,只不过是打着道德名号的暴政罢了!
  我再请问你们在场诸位,难道你们这一生就行止规正无可挑剔么?难道你们就从未犯过错么?你们并不了解那岳氏究竟经历过什么,若也将你们置于同一境地,你们就能用性命担保自己绝不会做出同她一样、甚至比她更不容于世的选择么?
  在世为人,大家谁都不容易,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时时记着积点口德,放过别人也就是放过自己!”

  爹爹后遗症

  郁檀一番话慷慨激昂地尚未说完,那说书先生已经灰溜溜地逃下台不知所踪,估计他以后也是不敢再把这段书在任何场合拿出来说的了。至于其他人,也都灰头土脸,脸皮厚些的讪讪低头,老老实实喝酒吃菜,食而不语,脸皮薄些的,则赶紧付了帐就悻悻离开了。弄得饭庄老板是丢面又肉疼,可看看郁檀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样,也只得默默怨念不敢作声。
  暮田田看着郁檀余怒未消地坐回来,伸手将小囡重新抱回怀里时却仍是动作轻柔体贴,不禁心里一酸。她不知道郁檀究竟是本来就对此事持这种看法呢,还是因为已经料到自己就是岳映泉而刻意照顾,只低声劝道:“何必这么动怒?大家不过是茶余饭后寻个谈资罢了,只图说着痛快,未必真是有心。你是生意人,如此强出头得罪了这许多人,别回头砸了自家招牌。”
  郁檀脸上仍旧阴冷冷地绷着,不过说话的语气已经低缓了不少:“自古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一个女子怎经得起红口白牙如此数说?这些人麻木不仁,就算不是有心,说话不经脑子也是不负责任!”
  暮田田无奈一笑,仍是息事宁人:“人生不过百年,其实每个人对与己无关的事都不是真正关心的;就算他们此刻是真正关心,一日两日、数月数年之后呢?更别说百年之后了,到时又有谁还会在意?恐怕连记都记不得了。你为了这种事同他们计较,没的倒伤了自己身子。”
  郁檀转过来看她,目光里清朗朗一片疼惜,令暮田田霍然明白:他已是知道自己就是岳映泉的了……
  想来也是。在靖阴一提到沈家,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家,何况她和小囡都是一身贵妇小姐的装扮,这城里是沈氏家眷又有这种排场的,还有几人?至于沈家只有一位年轻少奶奶,根本难以同他人混淆,这就更不消说了。
  小囡拉着郁檀的手呀呀指着要杏仁酥,郁檀醒过神来,一边端过瓷盅来喂她一边对暮田田怜爱地一笑:“你倒是看得开。”
  暮田田见他心情平复,也松了口气,任一抹柔婉的笑意在脸上淡淡地渲开:“悠悠之口横竖也是堵不住,何况也不该去堵,所以还是自己平心静气是正经。”
  说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失神,幽幽一叹:“再说,如你所言,人们传的这些事情,究竟有几分真假,那也难说得很。说不定岳映泉就是个通奸弑夫的恶妇,万死难辞其咎,如今她收庇于大宅门内,仅受区区口诛笔伐,着实便宜了她,谁知道呢?”
  关于那段往事,她什么都不记得,当真完全无法确定。虽然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如果小囡的爹爹真是吸血妖邪,如果那个吸血妖邪真的那么在乎她的话,就算她是为他所迫,应该也是不会那么绝情地伤害他的。
  可是,谁知道呢?事情的具体经过无从追溯,不知情者风言风语众说纷纭,知情者则缄口不言讳莫如深。也许当初是因缘际会,也许是发生了什么她无法控制的误解,总之,或许真是她做下了伤天害理的恶事吧,否则为什么公公和沧岭以及其他所有经见过此事的人,都绝口不肯再提?
  郁檀凝视着她,脸上渐渐有暗色的沉痛云集。
  暮田田不想再继续谈下去了,看看小囡吃饱喝足两只眼睛已经开始惺忪发红不停眨巴的样子,便伸手将她从郁檀怀里抱回来,同时对郁檀微笑着点点头:“郁公子,今日有劳你照看小女了。她此时怕是想睡了,不敢再劳烦你,我们先走一步吧。”
  小囡睡意正浓,反应迟钝,直至回到母亲怀里才发现自己离开了郁檀的怀抱。她顿时锐声哭叫起“爹爹爹爹”,拼命扭动着小身子要挣脱出来,两只小手尽力地向郁檀伸长,小脸上一下子就梨花带雨,甚是可怜。
  说实话,这是暮田田第一次单独带小囡,还是在公共场合,真没试过她闹成这样让自己下不来台的。她登时有些生怯,生怕旁人疑心小囡不知遭了自己多少虐待、或是怀疑她是人贩子在这里向人家买孩子造成人家骨肉分离,手一软就又让郁檀把小囡接了回去。
  小囡一趴回郁檀肩上,哭声马上就大幅度减弱,只还剩下些习惯性的抽泣。郁檀再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她就嘤嘤呜呜的彻底消停了。
  见暮田田一脸尴尬兼郁闷,郁檀温和一笑:“还是我抱着她吧,夫人既然吃好了,我这便送你们回去。”
  其实暮田田哪里吃好了?她基本上就没动几筷子。但郁檀显然充分理解她不愿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的心情,自己也不再吃,付了帐就抱起小囡和暮田田一起走出临渊阁外。
  他们俩一直走到沈府所在的巷口,都没说什么话。暮田田正犹豫着,人家都送自己母女到家门口了,是不是该请人家进去坐坐呢……
  私心里她是不想把郁檀正式引见给公公和丈夫的,毕竟他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这样的关系何等令人难过?
  好在郁檀似乎也无心结交这大名鼎鼎的靖阴沈家,没等暮田田开口,他就停住脚步,低声道:“夫人,小囡已经睡着了。郁某就送二位到此吧,改日再登门拜访。”
  暮田田有些过意不去兼依依不舍,却更松了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将睡得香甜人事不省的小囡接到怀里,对郁檀欠了欠身:“今日实在有劳公子了,公子请慢走。”
  郁檀微笑点头,默默注视着她,并不动身,那意思是请她先走,他就在此处彬彬目送。
  暮田田也不再推诿,转身走开,脚步越来越快,生怕自己一个不坚强就要回头。
  她并不去前厅叨扰,而是从侧门回府,径直走进小囡的卧室,奶娘连忙跟进来照顾。
  暮田田对奶娘摇摇头,轻声道:“我看着她就好,你有事就忙你的去,没事就歇着吧。”
  奶娘离去之后,暮田田将小囡轻轻放在小床上,替她脱了外衣,盖上被子,目光落在她沉静的睡颜之上,那恬淡中透着几分严肃的模样,像,真是越看越像……
  钝钝的困惑搅在涩涩的不甘之中,从心底一路蔓至舌根。回想起之前半日他对女儿那般周到关爱,若他真是孩子的爹爹,那该多好……
  暮田田就这么坐在小囡床边望着她,不知发了多久的怔,直到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她回过神时,那人已经停在身后,将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暮田田回头想要起身,他却按住她,贴了上来,将她拥在怀里,俯身低问:“今日逛得可好?小囡有没有不乖?”
  暮田田心里一乱:要说小囡今日……可真是大大的不乖哩!
  她自然不会这么说,只抬头对沈沧岭笑:“还好,给她买了许多东西,又依她吩咐去吃了炒年糕,她便欢喜得紧。”
  沈沧岭对她委婉责备,语气里却全是宠溺:“你这娘倒是当得省事,处处讨好谄媚,金山银山地堆出这小祖宗的满意来。”
  暮田田正要回话,却听见小囡动了动,似是要醒来。
  他们俩一齐望去,果然见小囡懵里懵懂地睁了一下眼睛,瞅瞅他们,复又合上。
  但也就过了一秒钟,她又睁开眼,这回目光清灵了不少,眼皮一连眨了好几下,又定定地望住他们俩,瞥瞥沈沧岭,又瞅瞅暮田田。
  然后,她清脆地叫了一声:“爹爹?”
  暮田田心尖儿一抖,身后的沈沧岭已经喜得声音发颤:“小囡会叫爹啦?”
  他一步跨近,弯腰抱起小囡,一脸激动的笑纹:“乖宝宝,再叫一声!”
  小囡咬着手指,有些困惑地看着沈沧岭,又望向暮田田。
  暮田田紧张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真怕她又像刚才对自己那样死命挣扎不肯让沈沧岭抱。
  好在她并没有反抗沈沧岭的怀抱,只是望着暮田田,又叫了一声:“爹爹?”
  在沈沧岭看来,小囡之所以望着娘叫爹,那是因为这声“爹”是娘教会的。他益发动容,柔柔扫了暮田田一眼,对小囡笑着应了一声:“哎!”
  暮田田心里却十分清楚,小囡的意思是在问她:我爹爹呢?怎么不见了?
  果不其然,见娘对自己的提问全无反应,小囡脸一皱就哭了:“爹爹!”
  沈沧岭又怜又爱,急忙把小囡搂在怀里,一边轻轻颠着一边连声拍哄:“好女儿,爹爹在这儿呢!是不是半日不见想爹爹啦?是爹爹的错,今日本该陪你和娘一同去逛街的……好宝宝不哭了不哭了哦,爹爹该罚!罚爹爹明日再陪你和娘去一次,好不好?”
  小囡伏在沈沧岭肩上,眼巴巴地望着暮田田。她最开始还只是威慑性质的假哭,后来发现自己所叫的人果真千呼万唤不出来,眼泪就真的下来了。她一边不依不饶地仍旧连声喊“爹爹”,一边望着暮田田不停摇头。沈沧岭只道她是不满意自己提出的条件,只好不断修正,将对自己的惩罚措施一再撤回重提,一码一码地往上加。
  暮田田百般为难,只得无措地望着小囡,母女俩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也只得相顾无言、心照不宣。

  闹鬼的寺庙

  接下来几日,小囡很是哭闹了一阵子,每次都免不了“爹爹爹爹”的叫个不停。暮田田心惊肉跳,也只得庆幸她到底年幼,会说的话不多,无法表达出此爹爹非彼爹爹、她要的是另一个爹爹而不是沈沧岭这层意思。
  到了大年初一这天,小囡才总算是喜笑颜开,看似被节日气氛感染,彻底放下了这桩心事。
  只有暮田田知道,这事其实很简单,或者也可以说,很复杂。
  她那天一大早照顾小囡起床时,从她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只并非自家所给的红包,里面装了金银铜三种钱币,煞是有心。
  暮田田一时怔忡:檀哥哥他……功力当是又上层楼了吧?沈家虽然没什么看家护院的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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