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编年史-第8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约一刻钟后,男人带着简洁的行李,快步离开了。阿兰凝望着‘父亲’在黑夜中的背影渐渐隐没,几次想要喊住他,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所以……阿兰哥,大叔他到底想要去做什么啊,去找大头领谈话么?”片刻的寂静过后,少年扯了扯阿兰的袖子,轻声问道。
“当然没那么简单。”阿兰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着的情绪,“我不知道父亲要如何‘说服’首领。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抱着不打算回来的念头,所以,他才会对我说那样的话。”
“可是……”少年似乎好容易才理解阿兰话里的意思,沉默了好一阵子,用力摇了摇头,“那我们要怎么做?大叔是个很好的人,而且……我还想继续向他学习啊。”
阿兰猛地转头盯着少年,直到将少年看的有些发毛,才微微挑起唇角。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何况,比起所谓的责任和任务,他想要的,是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一点没错。”他说,“就算帮不上父亲的忙,我也绝不能就这样干等消息——而且谁又知道呢。你要一起来么,格洛克。”
“啊……是、是的!”少年忙不迭地点头。
“那么先休息,明天早上出发。”阿兰看了看满是群星的夜空,做下决定,“我们需要等父亲离开足够远以后——这样一来,就算他发觉我没有遵照他的要求,也来不及再阻止我了。”
……
第二日清晨,两人收拾好行装,离开前一日临时搭建的营地。阿兰回忆着上一次印象中的方向,用父亲几日前传授的技巧确认路线,再次穿越茂密的树林,一路向南行去。
“可惜手链被那群该死的艾尔纳人弄坏了。”他抱怨道,“不过这样一来,父亲就不会知道我违背了他的命令吧。”
“但是……”少年似乎仍有些担忧,“不听大叔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好?”
他拍拍少年的脑袋,“别想那么多。父亲话是那么说,实际上,他肯定希望再一次看到我们,无论是在哪里。相信我吧。”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努力迈动双腿,跟上阿兰的脚步。
这一次的旅途没有再出什么意外。两人携带了足够三天食用的干粮和饮水,午间休息了约一个小时,便起身继续赶路。萨奇人的脚程向来不慢,第二日凌晨,两人已经来到前线附近,远远眺望着第一军所在的宽广营区。
与第三军整晚的懈怠不同,这里即使深夜,营地里仍灯火通明。手持利斧或巨剑的战士以两人为一组,在营地内部和外沿来回巡逻。他们同样披着结实的布甲,然而无论武器还是身上的战袍,看上去都比第三军精良许多。
两人目前距离营地百余公尺,借着树林和黑夜的阻隔,足以暂时不被发现。可如果试图靠近,或是等到明日天亮,阿兰丝毫不认为,目前的两人有能力避开众多巡视的目光。
这仅仅是无数前线营地中的一个,必须想办法确认父亲在哪里,或者找到联军首领的位置,他想。
直接假装成第一军的战士恐怕不是个好主意。即使战力得到认可,身为新兵的他们也无法在营地间自由来去。至于强行取得想要的情报——他打量了一下那些同族战士的强健身躯,心知这十几天的训练后,他不过与那些人相差仿佛。想要动用武力带走一名士兵,或是强行闯入和离开,难度都几近于无法达成。
他们可以倚仗的只有武力……这里是前线的营地……换句话说,距离战争最近的地方。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少年。
“格洛克,你害怕上战场么?”
少年摇摇头,“现在不怕了。阿兰哥,你想要做什么?”
“我们去前面,混进明日出战的友军里。”他斩钉截铁地说,“战斗中的萨奇人不会拒绝任何同伴,如果能够取得战果,我们就更容易得到信任。”
……
(六十二)说服(阿兰,II)()
第二日清晨,阳光刚刚漫过地平线,阿兰和格洛克已经绕过己方的大半营地,来到昨日交战的边界附近,躲藏在一株枝叶茂密的榕树冠上。空气中飘散着尚未洗净的血腥气息,比起数日前却已淡薄了许多,似乎意味着近日的战斗也不如以往激烈。
一路上的痕迹同样可以看出,这些日子以来,萨奇人的联军一直在向南侧推进,几乎没有遭遇到任何称得上顽强的反击。
阿兰为己方的胜利感到欢欣的同时,也不禁有些忧虑。拥有数千年历史的艾尔纳人,何曾变得如此弱小了?如果这一切都是假象,他们或许正谋划着一个反击的陷阱。‘父亲’认为战争对己方无益,也许正是看出了这一点——
正当他胡思乱想间,背后传来响亮却略显纷杂的号令和呼喊——第一军的战士们已经整备完毕。阿兰赶忙压低身体,屏住呼吸,尽可能把全身都藏到枝叶之间。他用余光瞟了一眼身旁的格洛克,只看到一堆茂密的树叶——少年显然做的比他更好。
敌人没有放任第一军自由来去。他们在林间各自散开,借助枝干的掩护,用弓箭从远处展开攻击。这种零散的打击显然不足以令萨奇人退缩,他们齐声高喊,举起战斧护住胸、腹和面部要害,一同向前发足狂奔。艾尔纳人们边战边退,没有显露出一点坚守的意图,只是几分钟的工夫,战线就向南推进了数百公尺。
“我们要跟上去么,阿兰哥?”一旁的少年低声问道。现在下方一团嘈杂,他们的小声对话还不至于被人听见。
“不。”他摇了摇头,“跟着那群家伙乱冲一气没什么用,弄不好还会被当成敌人。艾尔纳人擅长游击和突袭,我们就守在这里,想办法截住对方的散兵小队,然后干掉他们。”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机会很快来临了。他看见一支共计五人的队伍从他们潜伏的大树右侧,大约十公尺远的位置路过,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存在。
于是他小心地向格洛克打了个手势,拔出腰间的飞斧,从粗壮的树枝上倒垂下身体,用力抡动手臂,将斧头丢向队末的一人。
飞斧准确地剖开那名艾尔纳男性的后颈,他一个踉跄,继而缓缓跪倒在地。喷涌而出的鲜血迅速夺去了他的意识,恐怕直到临死,他仍不知是谁杀死了自己。
下一瞬间,格洛克也掷出手中的武器。那斧头深深斩入另一人的右肩胛处,虽不足以致命,从位置和力道来看,在这场遭遇战当中,对方的右臂恐怕也无法派上任何用场了。
阿兰从树上跳下,在地面上打了个滚,借势迅速起身。剩下的三名艾尔纳人已经回过神来,正举起各自的武器。他抽出两柄弯曲的短刀,一秒未停地冲向对方。
其中一人迅速张弓,向他射出一箭。阿兰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在对方松开弓弦前的一瞬间猛然变向。利箭贴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令他心跳有些加速,头脑却因此更加清醒和兴奋。
这就是战场,是属于他的舞台,年轻人如此想着。
另外两人抽出长剑与弯刀,一左一右朝他逼近。阿兰骤然加快步伐,从两人中间穿过,继而脚底发力,跃向对手的右后侧。两人尚不及转身的一刹那,他抡起一脚,将距离他较近的那名艾尔纳人向后踹去,刚好撞向另一人的怀里——那人不得不张开双手,避免手中的武器误伤同伴。
这正是最好的机会。阿兰和身扑上,趁着对方失去重心,手中的两柄利刃毫不犹豫地切入二人的喉咙。两人死前仍尝试着向他刺出手中的兵刃,但太过软弱无力,他很轻松就躲了开来。
之前射击阿兰的那人尝试向后退却,可格洛克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少年疾步赶上对方,一斧头将弓臂砍为两截,又用一记冲拳正中对方的腹部。这让他痛苦地弓下身体,双手捂着胃部倒在地上,就此失去了抵抗的余力。
与此同时,阿兰没花多少力气,便制服了右肩中斧的那名敌人。整场战斗从开始不过一分钟,以两人的大获全胜宣告终结。
“我们赢了诶!阿兰哥,你简直太厉害了!”少年拎着被他击倒的那名艾尔纳战士,脸上布满了兴奋,似乎仍有些意犹未尽。比起萨奇人,艾尔纳人的力量普遍较弱,因而尚未成年的格洛克,亦足以压制住一名不太强壮的艾尔纳战士,“可是,这个人要怎么办?杀掉的话……感觉还是不太好吧?”
“先带回营地。如果艾尔纳人在打什么鬼主意,这两个人说不定知道。”阿兰思索片刻,用这一理由说服了自己。
他割下死去三人的右耳作为战果的证明,押着两名俘虏,返回距离最近的营地。当日的战斗尚未结束,留在营地里的人员寥寥无几。阿兰喊住一名靠在营地的围栏上,有些无精打采的战士,询问他是否有人负责接收俘虏。
“这个啊……”那战士瞟了他一眼,倒是没有怀疑阿兰的身份,“送到竞技场去吧,那边说不定缺人——这几天,那帮艾尔纳人越来越像缩头乌龟了。”
“竞技场。”阿兰看着那名战士,“那东西在什么地方?”
“看你就像个新人,没想到还真是。”战士摆摆手,打了个哈欠,“从这儿往东北走,大概十里地的路程就是。”他在身上摸索了片刻,丢给阿兰一枚乌漆抹黑的木片,上面用颜料画着奇怪的图案,“对了,拿着这东西,那边管得比较严,省得被人当奸细抓起来。”
阿兰随手接过,向战士道了声谢,带着俘虏转身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环顾四周无人,压低了声音,“我想,我知道父亲他去哪里了。”
少年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他的所指,露出有些不敢相信的神情。
“他要去参加竞技场。”阿兰继续说道,使用的是确定的字眼,“我听说过,那是由几个大部族联合举办的盛会。俘虏和自愿参赛的战士们拿着破旧却足以致命的武器,在范围有限的场地内互相厮杀,而最终的胜利者,可以向举办方的部族首领提出一个要求。”他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干涩,“对于‘父亲’来说,这是现有的,与联军首领平等对话的最快方法。”
“所以,只要在斗技场中获胜,大叔就能说服那个领头的了?”少年仍然有些不解,“可是,要求不一定会被答应吧?如果他不同意怎么办?”
“我不清楚。”阿兰回答道,“但是,父亲一定有他的办法——我们去看一眼,就能知道了。”
(六十二)说服(阿兰,III)()
夕阳下的微风森林本应宁静而平和。这座森林似乎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比往常更为放松。这种难以解释的‘力量’对于萨奇人同样有效——那些身处荒原时,始终如同猎豹般警惕的优秀战士,来到这座森林后,也逐渐学会了在没有敌人的时期,无所事事地靠在墙边打盹。
然而阿兰必须承认,眼前的一切,是他见过最为热闹的情景。
竞技场由劈成两半,再截成数公尺高的原木围成,外面搭起木制的多层看台。看台上围满了观众,不断有人用萨奇语欢呼,喝彩,或咒骂。刀斧碰撞的刺耳声响,与利器切入肉体的闷响不时从场地内部传来,偶尔混杂着嘶哑的怒吼或痛呼。
阿兰对这一切毫不陌生,哪怕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族里的长辈曾告诉过他,类似的‘活动’每一年都会进行数次,由几个最大的部族各自或联合举办。投入比赛的战士不仅有他们从南方掠夺来的强壮俘虏,还包含那些想要迅速获得荣耀与地位的本族战士。
战斗不论生死,落下残疾更是家常便饭。然而每一名参加比赛的萨奇人,都认为自己是那个足以活着站到最后的人——尽管常常事与愿违。
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传来,阿兰努力侧耳倾听,惊喜交加地从中辨认出父亲的名字。
“我们快过去!”他急匆匆地走向看台,展示出从第一军战士那里得来的木片,将两名俘虏交给附近赤裸着上身,脸上涂着白色油彩的守卫,然后努力找了一个靠后排的位置,踮起脚尖,眺望场地内的景象。
他的‘父亲’就站在场地的中心。一柄破旧的双手战斧握在他的手中,仍未干涸的鲜血从斧刃不断向地面滴落。‘父亲’的身上没有沾上多少血,看起来也不曾受伤,阿兰长长呼出一口气,感觉胸口的一块石头终于消失不见。
四名守卫跑进场内,将倒在地上的几人连拖带拽的扯出场外。他们的身躯浸满鲜血,显然受了重伤。其中两人似乎还在微微抽搐,另外两人则丧失了意识——或者已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