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婉唐-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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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对婉儿提过一个字，我希望她将来能够跟着公主，纯洁快乐，无忧无虑。而她若是获知了真相，一旦嫉恶如仇，忤逆了天后，那可真是在劫难逃了。”郑十三娘斟酌良久，这才开口说出这难言的苦衷，那场血腥的杀戮是她亲身经历，这么多年，能忘则忘，这辈子都不要再沾上它了。
“那么郑娘子为何允许婉儿去内学馆读书呢？难道就不是希望她将来有出头之日吗？”宋玉微微蹙眉，委实难以理解她心里头的想法。
郑十三娘苦笑着说道：“不瞒公主，奴婢没有想到仅仅是内学馆的学习，竟让婉儿有了非分的妄想。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多么残酷？”
“可是事情已经铸成了，后悔也没有用。郑娘子，我听我娘说过，她从来没有过像婉儿这样聪明的女孩子，她还说婉儿是含着称量出生的孩子，将来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这话武则天从未跟自己讲过，但宋玉认为，武则天大约也是很认同的，如此拿出来，不过是为了挡住郑十三娘的话。
宋玉有点愁苦，不是因为自己方才用什么性命担保，让郑十三娘把自个儿给拉上了吧？不然怎么会无端端的跟个没权没势的小公主说这些？
“正是因为如此，奴婢更希望婉儿能够离开皇宫。”
宋玉琢磨良久，恍然明白到这个郑十三娘是因十几年的奴婢生活，早就磨没了她眉眼处刚强坚韧的心性。她已经不再**不再梦想也不再期冀什么可能会发生在她和她女儿身上的奇迹。
“你这是在逃避。”宋玉如此一想，便脱口而出。她太了解这种逃避了，就如同自己前世里的退缩一模一样。宋玉意识到不能跟郑十三娘绕弯子，不能用小女孩子的口气跟她谈话，她是婉儿的娘亲，婉儿重情义，孝顺，必会对娘亲的话惟命是从，那可就坏了。
“我不同意你的话。说实在的，之前我的宫里面需要尚仪，你可知我有多想婉儿能做我的尚仪，将来可以跟我出宫，可以跟我永远在一起。”见到郑十三娘眼色变得惊讶万分，宋玉也干脆咬牙说道：“我喜欢她，是真的很喜欢，就像你爱她一样，可我对她，不是你这样的。你知道的，婉儿她是那么的聪明，她现在在帮我娘批读奏章，或许不久之后，她还会替我娘执掌诰命，她是应该站在最顶端的那个人，真正的去应验她出生时的那个祥瑞。她跟着我，将来出了宫也许是安全的，可她的梦想，她的理想，就永远都实现不了了。”
“你不能因为你的母爱，而扼杀婉儿的未来，迟早有一天，婉儿会埋怨你，埋怨我，会恨我们的。她从此折断了翅膀，不会再飞，而那仅仅是为了满足你一个作为母亲的安全感，那样值得吗？我……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让她毁在了我的手里，那样，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何况，我娘不会让婉儿做我的尚仪，她早已经决定要婉儿去她的身边，若我执意而为，那必将跟我母亲冲突。不是我害怕，只是那不值得，你以为我娘会忘了她跟你们上官家的仇恨？可她待婉儿很好，好到了有时候都让我羡慕，那是为什么呢？因为我娘是真心实意想要打动婉儿，让她将来有一天知道家族仇恨之后，可以念及这些好，放弃仇恨，留在她的身边。对不对？”宋玉说着说着，竟是哭了起来，是的，她相信武则天是这样的想法，可她却有些恨，莫名的恨……
“郑娘子，我只是个公主，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有办法保护婉儿，只有我娘，才可以成全婉儿的理想，同时也可以保护得了她。婉儿若是知道了真相，就让婉儿自己去选择吧。”宋玉紧紧拽着拳头，死死的摁在桌案上，想起自己方才说的那番话，心头万般难过无奈，难受得扼着心眼子，自己什么都不是，拿什么保护婉儿？除了命，只怕是再没有了。
郑十三娘听得脸色数变，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呐呐半晌，忽然问道：“你，你，你是公主吗？”
“是，我是，我是公主。”宋玉不觉失笑，果然是自己的言词太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了，也不怪郑十三娘觉得听岔了。
“我是太平公主，我叫……李令月。”宋玉正心正意的说道，目色突现凛然。
“公主……”
“你可以唤我太平。”
“这……太平。”郑十三娘惊愕半晌，终还是如此唤她，“婉儿能有你的爱护，是她前世修来的。”
宋玉苦笑一下，那是她欠她的，前世她没能守住婉儿托付的江山，这一世怎能去毁了婉儿将要打造的天下？听了她的言语和态度，宋玉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即便不认同却也接受了。
“郑娘子，你放心，我会拼了性命去守护她的。”
再出来时，宋玉长舒了口气，仿佛压抑了许久的不甘和郁闷全都抒发了出来般，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即然没有，那就让它有吧？有到真正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守护婉儿一生一世。
晃目看见一个娇怯的人影立在远处，宋玉静静地望着，紧蹙着眉头却在嘴边舒展了笑意，迎了上去。
上官婉儿不知道她和自己娘亲聊了些什么，聊了这么久，却也没有多想其他，只是耳边反复徘徊着出来前太平说的那句用性命保护自己的话。眼瞧着她走近前来，月光下朦胧的身影，太平似乎成熟了，不再是那个整日里只懂撒娇任性的小公主。
“婉儿，快进去跟你娘亲再说说话儿，我在这里等你。”宋玉执起她的手说着，又放开来。
上官婉儿不由自主的扬起了笑意，却是问道：“我娘跟你都说什么了？”
“她关心你，想知道你在宫里面生活如何，我都说了，好让她放心。”
“真的没说别的吗？”上官婉儿一脸探究，深知太平只在自己面前说好话的习惯，自是不信。
“还能跟我说什么？”宋玉故作茫然的挠了挠头，知道她是在试探，忽然促狭的低语道：“反正我没跟你娘说我伺候你月事的事儿。”
上官婉儿脸色蹭的一红，羞恼的瞪住她，狠狠一跺脚，似乎还不解气，直在她小腿上轻踹了一脚，撇了她转头又去找郑十三娘了。
宋玉咧开嘴捂着被踹了的地方，哈哈哈哈得大笑起来，风中传来上官婉儿启门前的娇斥：“活该！”
47｜第 47 章（）
上元节的喜庆持续了整整三日，焰火不断，明灯不绝。
“太平、婉儿，走！咱们先放焰火去。”韦如芳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拉着宋玉和上官婉儿就往花园里头挤。
转入御花园又是另一副画面，宫人奴婢们互相追逐嬉戏，一片欢腾。令月阁中的晴儿和新进的常侍杜顺向来不亲近的，此刻竟然带着令月阁的一众宫婢同心协力的对抗着另一簇宫婢，他们相互点燃炮竹往对方人堆里丢，惹来阵阵尖叫和欢呼叫好的声音。
“韦姐姐，不是你打不过了吧？”宋玉两眼一扫，还能不知道韦如芳拽着她们来的目的？好奇又问：“和谁在打呢？”
“哼！还能是哪儿的，魏公府的呗。”韦如芳蜷着袖子，恨恨的说道。
“武承馨？”宋玉挑了挑眉梢，这还欺负到头上来了不成？昂首扫探了一下战局，见晴儿他们处在下风，好些人被炮竹炸的鸡飞狗跳，没好气地瞪了韦如芳一眼道：“你人比她多呢，怎么打不过了？”
“人多，多，多几个呐？咱们宫里面的人什么身份？腿脚哪里比得上她魏公府那些个贱奴。”韦如芳臊红了脸，委委屈屈的还理直气壮地很。
“嘿——人多打不过还有理了？”嘴上虽这般说，宋玉却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太平，这是宫人之间的玩闹，你去了可就变味儿了。”上官婉儿知她恨不得立即就下场，在旁漫不经心的说道，两眼环顾，瞄到了几个人正进了园门，眼睛一转，笑了笑。
“那婉儿你帮我们。”韦如芳正待拉她，宋玉拍落她的手，也看见了是谁进来了，原是武承嗣和李显两家兄弟相携而入，于是侧低下头在上官婉儿耳边说道：“嘿，这下可有帮手了。”
“你怎么让他们帮你？”虽是这么问，上官婉儿还是不由自主的扬起笑意，同宋玉交相会视里，彼此心领神会。
“看我的。”宋玉拍了胸脯，先是干咳两声调整，接着提起裙摆就小跑上前，还没到他们跟前，就叫唤道：“武家表兄，你们妹妹欺负我。”
几个人齐齐止步，面面相觑，顺她手指之处看去，都发出爽悦的笑声。
宋玉眼见其中没有总是板着张臭脸爱训人的李贤，忙换了副脸孔，挽住李显的手臂就道：“不许笑我，我是公主，下不得场去，不然一准赢回来。三哥，你快去帮忙，你看韦姐姐输得灰头土脸，你还不帮她找回脸面来？”
李显挠头一笑，看了看众人，被弄的极是不好意思。一旁的武承嗣忙替他解围道：“太平，我去叫住他们。”
“不行，不行。”宋玉连忙拦阻他，不满道：“那不等于我令月阁认输了？”
“太平，你快看。”上官婉儿适时跑上来扬手指着不远处，不知她跟韦如芳说了什么法子，竟让武承馨也参与了进去，宋玉瞧见，不失时机的拽住李显就又跳又叫道：“快快快，你还帮不帮我了？不然，不然我就自己去，要是伤着了别怪我。”说罢就挽起袖子，气冲冲的要奔去寻仇似的。
“唉！别呀……”李显被她最后一句话给吃了一惊，深知自家妹子的个性，这要真是杠上了不下来，伤着了可一堆人都得挨骂。
武承嗣和几个兄弟面面相觑，他是武家长子，下场自然不合身份，本是玩闹一不小心就会弄大，可帮太平也不是，帮武承馨也不对，正踌躇着。武三思却踏前了一步，伸了伸手臂活动活动，嘴里叹道：“哎呀，好久都没有舒展过来，我看不如咱们一起下去玩玩？懿宗、攸宁，一起呗？”
“我也去，我今年还没放过炮仗呢。”李显听李旦也跃跃欲试地说着，倒也来了兴趣，忙道：“好啊，那咱们走。”
“还是武家二表兄好。”宋玉朝武三思投去一个欢喜的眼神，眼瞧着他们都去了，冲上官婉儿得意的一挑眉。
“你就不怕武承馨过后找武家人算账？”上官婉儿脸上挂不住的愉快，这太平是越发的精明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还把玩耍当真了不成？对不对？”宋玉再度扬眉，得意非凡，这么一来，令月阁那帮人指定是输不了，只不过武承馨没能跟自己对上，事后呕不呕那她可就管不着了。
“我听天后说魏公府该有个主事的人。”上官婉儿忽然漫不经心的说道。宋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虽知其意却不知她何故要告诉自己。
“武家就两个嫡孙，天后不知该把武家交给谁。”
宋玉有点莫名其妙，这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但婉儿即然说给自己听，想必是想听取自己的意见？这么一想，思索道：“那我哪儿知道该谁继承？长子嫡孙嘛，不该武承嗣吗？”
“天后说武承嗣心眼儿多。”
宋玉微微抬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拉过她来，故意沉脸道：“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是不是我娘跟你提了什么？”
上官婉儿抬眼，认真地看着她，“我娘说公主不是凡人。”
“噗！”如果含了口茶，估计宋玉此时已经喷了她一脸，原来这两日婉儿看自己眼神那么奇怪的专注，却是因这句话，那十三娘说别的不好，这么夸自己，宋玉竟不好意思起来，尴尬道：“什么不是凡人，我还神仙呢？”
上官婉儿掩嘴一笑道：“不是，我娘说你聪慧得紧，不像个公主。”
“那像什么？”宋玉倒是起了好奇，连忙追问。
“像天后，不是不是，像天后年轻得时候。”上官婉儿笑意更深了，她娘就是这么原话直说的。
宋玉倒是松了口气，“那是，我是我娘的女儿，自然像她。你娘还说我什么了？”
“我娘要我好好伺候你呢。”听了她促狭般的语气，宋玉没好气的轻啐道：“谁要你伺候。”
宋玉叫住一个伺候放灯的宫人，从她手里拿过一盏孔明灯说道：“婉儿，放一盏吧，许个愿望，老天看见会为你实现的。”
上官婉儿接过灯来，仔细的看了看，笑说道：“我想要长命百岁，老天爷会答应吗？”
“心诚则灵。”听她玩笑，宋玉也乐呵呵地说着，拉着她去了一处园里一处人少的地方。
唐宫规定，只有丹凤门的孔明灯升空，百姓才能放灯。一时间长安城的天空中灯火辉煌，一个个孔明灯像闪亮的星光，照耀着漆黑的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