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殊途不同归-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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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他大抵是爱你的()
我不是在开玩笑的,更不是在跟洛西风赌这种毫无意义的气。
对女人来说,心满了,脑子就空了。若心里剜去了一个人,疼痛则会让脑袋明清许多。
眼下时局之乱,不是谁杀人谁偿命这么简单。
我一直觉得唐芷有问题,只恨自己不能化个男儿身,把她从里到外地研究透。所以,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除了交给洛西风,我还真是想不到更好的主意。
“好,就按你说的。”洛西风只犹豫了片刻,旋即坚定的回应就好像在用晚风抽我耳光。
“如果唐涛不同意呢?”我想了想,又说。
“不需要他同意,”洛西风轻笑一声:“家里的喜堂还没拆,一切按照原计划置办便好。我只要想办法通知我的新娘,就算是刀山火海相阻隔,她也会不顾一切地来到我身边——还有,你别用这个眼神看我。我对唐芷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我收回不屑的目光,冷冷抽了下唇角:“我相信啊。你洛西风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操心了?要的就是速战速决的魄力,反正拜堂不过三句话,洞房不过半盏茶。
第二天再陪她回门,光明正大进唐家宅。你可答应过狐嫂,无论生死也要找到她家小王子的。”
“我答应过的事我记得!”洛西风面无表情,但暗地里咬牙切齿:“另外,你说谁洞房不过半盏茶……”
我耸了耸肩,前脚进了里间,然后砰一声把门关了:“睡了,星堂回来的话喊我一声。”
我没听到洛西风离开的脚步,所以他应该还在我门外。呼吸声挺重的,有点像叹息。
我烦躁地滚上了床,拉开衣襟,给那块还有一点没愈合的剑伤涂了些药。
胸前的还好办,背上够不到。我草草了事,吹熄了灯。
窗外明月皎洁,山风吹得萧索。
我知道洛西风还没走。可惜熟悉的白梅香被刚刚烧糊的那点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把气息全玷污了。把他超凡脱俗的气质剥得折扣大打。
而且这段日子以来,他装鬼装得很上瘾。比起一如之前的潇洒清逸,白衣反而多了几分诡异。
后来我忍不了了,卷着被子翻起身来:“洛西风你到底在外面干什么?有话就说。”
“我突然想起了我娘,”他的话题挺毁气氛的,但我真的有认真在听:“人都说,世上最无助的便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消失殆尽了生命却无能为力。
那么,同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一个残害了另一个,你却无法阻止这一切,只怕是更深一层绝望的体味呢……”
我不说话,偷偷打了个呵欠。反正洛西风是看不到我的,有些鄙夷放在心里就好。
“阿黛。阿宝的死,我还没有好好向你道过歉。”
“哦,我替他原谅你。”我咬着唇轻声回答:“就算你无数次地把他从我怀里扯出来丢在窗外。就算你因为他偷吃了厨房里的点心就罚他埋在土里冻着不许出来,还让花鼠鼠围着他撒尿——他也一定会原谅你。因为在他眼中,只要你疼惜我。只要我爱慕你。他一个小角色跟着混个穷开心罢了,什么委屈和尊严都是可以不用在意的。
可我不行……”
“我不是在求你原谅我。”洛西风的话语敲着我的门,回声仿佛穿越了六界的记忆:“毕竟,连我自己都无法真的原谅我自己。”
“那么,如果你要减轻良心谴责的方法,就是无条件地帮我做完我想做的事。也好,我以为我们在吃包子的时候就已经达成共识了。
你还有别的话说么?没有的话,明天我们到镇上去,我亲手帮你挑成亲的喜服。”
我扣了扣窗沿,虽然是八月盛暑,但这山中的夜还是凉意微微。
“不用,我有。”
“没关系,还是我来挑吧。苏砚只穿红色的衣服,后来每一件都是我亲手裁的。
跟着奈何在绣坊做工的时候,我最擅长扎喜服了。
白梅花的图案好不好?五瓣的,用景兰缎绣上银线做花蕊。”
我重新点上蜡烛,端着一面铜镜。看着这张酝酿了前世今生万般情愫的脸,何时变得如此幽怨?
“阿黛,不要拿我和那条鱼比。我不是苏砚,也不会因为你是梅妆而对你产生不一样的感觉。”洛西风隔着门打断我的话,没有面对面表情的交流,我却着实能捕捉到他话里无奈的音讯:“我从没想过要为那个荒芜的前世挤出一丝施舍般的爱意。毕竟,从我知道你是妖的那一刻,也不是没猜测过你执着我身边的种种前尘可能。
可是故事终究只是别人的故事,我也只能为洛西风负责。而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阿黛。
如果我一定要痛心疾首地承认自己错了,也不会是因为我在毫不知情的三年里,留你一个人独自守着寂寞和隐忍。
而是因为我疏忽了——原来洗衣做饭,端茶倒水,铺纸研墨的那个人……不一定是丫鬟。”
我的心脏有点收紧,幽幽酸了一小撮。我说洛西风,你说了半天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你究竟希望我爱上那个遗憾又可悲的亡国公主梅妆,还是阿黛?”
洛西风说,这就是他要表达的原意:“如果是第一个女人,抱歉,我不认识梅妆。世上也没有一种爱情是因为谁而应该爱的,就算她再美再好,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戏文里的一个角色。
如果是第二个女人,也很抱歉,已经来不及了。
谁叫她长了一张那么不谙世事的少女脸,其实却有一个装满沧桑饱满的心?
早已为悲伤和绝望充填,我想我永远也……敲不开了。
非我轻言放弃,不过实事求是——她活了千年都无法放下爱,我只有几十年的寿命,将如何等她放下恨?
所以,如果还有来生,我依然不会选择保留任何关于前世的记忆。因为我自知自己远没有她那么坚强。有些痛苦,光用想的我就觉得比地狱更难熬。
呵,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耐不住无休止打磨下的寂寞,也守不了长过生命的承诺。
阿黛,所以今生今世,我只需承担我能承担的责。自阿宝死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逼你入绝境。你重要的人。你在意的事,你不想看到的悲剧,你想要守护的一切——我皆在左右。
哪怕,以命相搏,此誓为立。”
我就这么沉默着听完了他很长很长的一番话,等到完全消化殆尽,门外已经没有一丁点响动了。
下地推开门,上风呜咽着吹乱我的长发,洛西风无有踪影。
地上用一块石头压着张折叠起来的纸——
展开来。是一张地图?
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整个京城的地下河道分布图,而其中一处被用红色朱砂圈起来的地方,标注为御史殿司。
这就是轩辕野被关押的地方吧?
洛西风一定是知道我有多想去见他一面,所以连游道都给我准备好了……
收起地图,我站在月色下任由山风把我吹得像一片凌乱的旗帜。
走到傍晚洛西风煮东西的那块篝火面前,我用树枝扒拉几下。从坛子里挖出一块像煤灰是个诡异玩意儿——
掰开焦状惨不忍睹的外壳,里面竟是馨香可口的绿豆蓉。
连点心都用叫花鸡的做法,全天下也只有洛西风这一朵奇葩了。
我凑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竟和莫浔爷爷做的味道相差无几!
唉,总是在明明说好了要坚强起来的时候,泪水偏不争气。
我想阿宝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唉!有吃的啊,小鲤鱼你真贴心,我饿死了。”一只手毫不客气地夺走我的宵夜,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星堂才松了口气。
“你回来了?这么快?”我拄着下巴蹭出去几寸,给他留了点地方。
“当然。你们找活物我找死物,肯定是我容易一些啊。”星堂咬了几口就给吐了,可能是不同的妖精味觉略有不同吧:“什么鬼!难吃死了。”
我很心疼,赶紧抢过来包好:“有的吃还废话,你不要我明天烧给阿宝。唉,别废话了,你找到轩辕野留下的那个什么宝藏了?”
“恩,但是……”星堂起身四下看看:“洛西风呢?”
“他回去了,这几天要跟唐芷成亲,很多事要准备。我自己在这儿等你。”
星堂张了张嘴,漂亮的桃花眼瞪得跟鱼蛋似的:“你在这儿等我……一块去喝喜酒么?这才两天不见,你们演的都是什么画风!”
“我说你这千年檀木精怎么还是弱得跟什么似的,敢情整天心思都这么花?我跟洛西风早就没关系了,他逐我出师门,我挖他出心房。这么简单的事,你再烦我对你不客气——快点说,你找到什么了?”
我从火堆里翻出洛西风的扇子,借着余热已经烤的就剩几根骨架子了。故意在星堂面前扇了扇,扇得他也是心方了。
“行了,我怕了你们了。”星堂小声嘀咕一句:“才两天不在就拆我房子,万一再挂个办事不利的罪名,不得拆我骨头啊?给——”
说着,他扔我一个小瓶子:“我没看到金银珠宝,只有这个。储备量大得惊人,我只用瓶子装了一点点。”
星堂告诉我,按照轩辕野那块玉牌后面的印记,他在昆仑山北麓的谷底发现了一块很大的黑水池。
“黑水池?”我倾倒瓷瓶。倒了一点点在地。焦黑不透明的液体,散发出一阵怪异的味道:“这是什么东西?闻起来怪怪的,怎么看怎么像有毒。轩辕野承诺给黎照的军饷物资难道就是这些?开什么玩笑啊——”
“小鲤鱼亏你活了千年,”星堂对我的孤陋寡闻表示十分不屑:“这叫铜油,是冶金锻造,船匠兵工所最不能缺的资源。但凡铜油矿藏一经发现,必须由朝廷统一开采,私人贩售,那是谋反杀头的大罪。”
我啊了一声,深表不可思议:“所以你的意思是,轩辕野在自己的封地附近发现了这块宝藏。作为后备之需,他悄悄隐藏了下来?”
对于手握军权的将领来说,掌控这样多的铜油就等同于多少个兵工厂在即,简直比千金还称值。
那么作为本就抱怨军需不足的黎照来说,手中十万西南军空关边陲,还有什么比这么多铜油更有吸引力的了?
“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星堂看着地上的这一滩黑水:“铜油多产于中原以北,过江以西的土质均为稀土层。并不盛产这类矿场。更别提昆仑一带了——
这么一大片铜油,临王究竟是怎么发现的呢?”
我歪着头想了想:“也许,天降大任于明君?轩辕野有帝王之才,想必上天多少也会垂青吧。”
“你就直接说他走狗屎运不就得了。”星堂始终皱着眉,貌似还有言语。可是我再问的时候,他却不多说了。
我想了想,自顾自地分析着现状:“总之黎照如果真的能拿到这些铜油,想必会愿意出兵帮解轩辕野。不过现在貌似还没到背水一战的时候,所以接下来一步要怎么做——保险起见还是应该跟轩辕野见上一面。
这两条线索,无论是穿在唐涛身上的还是穿在太子身上的,我们一条也不能放手。”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一条对策是你与轩辕野同心共济,另一条对策是洛西风娶了唐芷深入敌后——
我说你们两个,这么玩有意思么?”星堂的话一箭穿心,害得我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的伤势又开始刺痛。
我说你有什么意见么?我好好的一条鱼,修习千年,为善从徳。招谁惹谁了被这帮畜生害成这样?
现在我就是要揭穿唐涛的真面目让他身败名裂,就是要帮助轩辕野压倒太子,还天下黎民一个圣君。
怎么了?我做妖精做了千年,满心满怀都是巴掌大点的天就装他妈的一个死男人。今天我就不能让我的生命有点意义么!
“能,你说啥都能。”星堂打了个呵欠,摇摇晃晃进房间了。
我把他撵出来:“喂,你睡树上去。”
“我又不是鸟。”星堂随便往外屋的小床榻上一躺:“小鲤鱼,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是梅妆,你们之间反而会更容易相处一些呢?”
我说我没想过,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个:“现在洛西风说不定已经进了唐家宅,偷摸躲在唐芷的窗子下面丢小石头呢吧。我不想听你再说这种废话——”
“好。你有种不听,有种就别把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