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宪名臣传-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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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繁抬了头,眼泪似要奔出来,嗫嚅着:“……阿婆就这头畜生……若是阿繁弄丢了,阿婆就再买不起的……”
一句话让几个和尚同豆子都没了话语,一头小毛驴、一只牛,都很可能就是一个农户家里面唯一的最贵重的财产。
蕴月可算不知民间疾苦,扭头看了几个人,有些莫名,最后喷了口气,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阿繁背起来:“走啦!三更半夜在这深山老林,这么好玩么!那夜枭叫的小爷腿肚子都发颤!你那头小毛驴没准早就被吓破胆啦!咱们先回去再说!”
其余的几个人也知道毛驴重要,但还重要不过小命,也举了火把往回走。
阿繁低了头,伏在蕴月的背上,一声不吭。
蕴月走了一段开始觉得浑身发热,背上的小丫头像是一条软软的棉被——也不是棉被,棉被没有阿繁身体的那种温热柔软。一想到这里,蕴月忽然意识到背上是一个姑娘、豆蔻年华的少女,她身姿轻盈,还……很软……她有一双好看的眼睛……蕴月觉得脸上干干的,一低头,却又看见阿繁的手环着他的脖子,在火光间是一种珠圆玉润……
蕴月不自觉舔了舔嘴唇,忽然觉得这春夜里,太安静,于是搜肠刮肚的想找些话说说。恰在这时,蕴月又觉得自己的脖子热热痒痒的,不一会听见背上的阿繁似乎在轻轻抽泣……这丫头!
“阿……阿繁……你……你哭了?”蕴月吃了一惊,不确定这丫头说风就是雨的。
阿繁没有理他。
阿繁压着的声音刮得蕴月的耳朵一阵一阵的战栗,心里不自觉软了下来,大半夜的奔波劳碌也丢在了山涧,只轻声说:“不要难过嘛!你的小命还在这里,明天再找好了,再不行,另买一头就是……”
“阿繁没有银子了……”浓浓的哭腔在背后传过来,带着无限的委屈无奈,让蕴月开始郁闷……他也没做什么嘛!还好心来找人,眼下……好似欠了这丫头一头毛驴似的!
瓮声瓮气:“没有银子你还敢把你的畜生到处栓!好啦!大不了小爷赔你一头……”
“……”
走了一段,豆子便问:“小爷,还背的动么?换豆子吧?”
蕴月也没有说话,豆子俯下身子,等了半天,没动静,旁边的和尚笑开来:“这位施主想必是累了,就在江大人背上也睡过去了。”
蕴月翻了白眼,对豆子说:“把她叫醒,这臭丫头,刚才还在哭,现在就睡过去了……”
豆子笑着把阿繁扶了起来,旁边和尚帮了忙就换了过去。
阿繁身子一离开,蕴月背上一空,身体便轻飘飘起来。晚风一扫,生生削走了刚刚还在的温暖柔软,一下子蕴月心里涌起了某些东西,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丢失了……
蕴月耸了耸肩膀,把那种奇怪抖掉,又看见前面豆子背上的小丫头,忍不住,嘀咕一句:“小丫头!”
一路回到般若寺,天已经大亮,但许多出去找人的僧侣还有好些人没有回来。住持一面吩咐人去敲钟召人回来,一面给蕴月等人准备食物、洗漱。
豆子放下阿繁的时候,阿繁仍旧没有醒过来,看得豆子蕴月啧啧称奇。
阿繁累了一夜,脸上脏,寺中也没有和尚愿意伺候一个姑娘家,豆子不得已,还是出去要打一盘水进来。
蕴月便留在屋内,不觉间总是看着阿繁。
这小东西,微微蜷着,满脸的灰,但隐约间面颊还是透出一抹红晕,不时睫毛轻颤……蕴月又想起背着她时的温暖柔软,忍不住,伸出手,掐了掐阿繁的脸蛋,只觉得满手的软糯……
阿繁似被惊醒,伸手抚了抚脸,吓得蕴月缩了手,脸上一片尴尬的红。
“迎华哥哥……”隐约间阿繁呓语。
迎华哥哥?什么人 ?'…3uww'蕴月蓦地想起这丫头来历不明,看着颇有些见识,不像是寻常村姑,偏行事带着一股子任性……这身份成迷啊!
蕴月远远的挑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怀里一摸,不禁苦笑,那里面还有昨天皇帝给他的折子。
“今春塞外大雪,突夷人频频南下掠边,云林、银州、北阳等数州郡数遭劫掠,民失牲畜、粟米不计其数。御敌何策,请陛下示下……”
☆、阿繁入住
江蕴月大约不知道,就在皇帝很淡定的来找他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时候,山下的大小官员已经乱成一锅粥。
等他前脚把阿繁找回来,后脚赵怡府上的内侍已经扛着小轿来到般若寺。
蕴月无法,留话让豆子送阿繁回家,自己就先坐上小轿。这回蕴月不需要担心他们两只肉食动物的前景,不过,更让他头痛的日子摆开擂台,等着他……
见到蕴月,绿衣阿姆不无夸张的大喊大叫:“小爷!你同豆子就不能消停一两日!知道的说你去上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那个山里爬出来的野人!”
蕴月打哈哈:“阿姆,淡定、淡定~~~~”。
但绿衣阿姆显然从来没把已经当官的江蕴月当成一个官,一把扯住他,送回屋内,一面发狠的帮蕴月解衣裳,一面大声数落:“去哪里爬出来的一个泥人!”
呃~小蕴月不是五岁六岁啦!可也不能动手打人,豆子有云小爷不能打女人,难看!毫无办法,拼命拉着自己的衣襟:“阿姆!蕴月知道啦,我自己换就行……”
绿衣阿姆听闻,当即拎着蕴月的耳朵:“王爷要我照顾你!你别没眼色!一会他要见你这副样子,少不得又是我挨骂!你快点收拾!”
说罢三下五除二把江蕴月削得只剩中衣,偏要给江蕴月解发髻的时候,却够不着了……
十六年,绕发红绳成冠盖,便也是光阴成串。
绿衣阿姆呆了呆,便有些怏怏,蕴月也跟着有些呆。阿姆松了手,郝郝然,嘴上依旧不停:“小子!快洗!”说罢又转身去给江蕴月准备了干净衣裳,瞪了蕴月一眼才出去掩了门,手却不自觉摸上了自己的脸,呢喃了一句:“臭小子,什么时候长了这么高……”
等坐进赵怡的书房时,江蕴月泡澡泡得满脸通红,像只煮熟的虾子。
赵怡只拧了拧眉,便问他:“见到人了?”
“见到皇帝了。”蕴月在塌边的几杌捡了枚蜜饯梅子丢进嘴巴,坐没坐相的摊着:“老爹,朝里眼下什么情形?”
赵怡照例同萧子轩对了对眼神,萧子轩才问:“皇上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丢给我一份折子。爹,原来皇帝想说什么?你和老头不会不知道吧?”
赵怡沉吟一番又问:“邓老,你知道他的心思了么?”
蕴月摇摇手:“知道啦……”
赵怡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小月,你爹我往日的情形,你大约知道了个八九分,我是再不能在朝上有所作为的,不仅我,连我的儿子都要大受牵连。你不同,你虽然是我养大的,但到底还不是我亲生儿子。我想让你做的事,你现在不一定全明白,但总有一天你都会明白。往后的日子,你只能同皇帝一道,稍有差池,只怕你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候爹爹再无能耐帮你,就是皇帝也未必能。”
旁边萧子轩也走过来,居高临下,表情却已经不是往日的严肃麻木:“小月,你的性子油滑,人也聪明,心思转过来了,就一定能做一番事业,老头一辈子阅人无数,不会走眼。这次邓老清扫了御史台,剩下的硬骨头,就靠你们来啃。要你去见皇上,是要你做个忠敬的臣子……”
嘶~这是战前总动员?
蕴月忽然觉得口里的那枚梅子没酿透,这会酸的牙都发软……赶紧起身一吐:“哎呀,好酸!”
赵怡闻言面上一滞,手扶上了蕴月还略带湿意的发梢,捻了一会,低声道:“这头发……倒比你娘好多了……”
萧子轩手畏缩了一下,最后叹了一口气:“小月,有句话,师傅憋着十六年,总不敢说,怕一说,这浑身鼓起来的劲就全松了,眼下你再不能回头,就只管往前走……等大功告成,师傅再同你好好说……”
“北面突夷人再次犯边,朝中为此内讧。小月,皇帝的急报不仅于你手上的折子,还有朝廷军务的内讧。兵部掌管禁厢两军之招募、粮饷,而禁厢两军之军策调用却属枢密院。北面突夷犯边,朝廷必有对策,此朝中形势必然一目了然!皇帝让你看,你要看什么,看过后要做什么,爹爹和你师傅再无策略。”
……
蕴月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但他非常不习惯这两个人语气间不经意流露的难以名状的哀伤,站起来,捞了他老爹的一盏茶饮了一口:“知道了,阿爹!”
老爹……只怕养他也是为了有今日吧?
往日从未刻意想过,但貌似确实如此。思及此处,蕴月有些许的难堪……他这身世……不过,转念一想!要不是老爹和师傅,没准他今天就是乱葬岗里的一堆烂泥,或者……大冬天光着脚,蓬头垢面、牙齿长蛀、头生恶疮、脚底流脓……呃~罢了,还是现在好一些……
正感怀身世,绿衣阿姆的声音高八度闯入鼓膜:“臭小子!官没当两天就惹桃花债回来!”
蕴月手里的茶杯抖了抖,书房内的三个人都莫名其妙。
再一看,绿衣阿姆大无畏般的表情拉着豆子往这边赶,后面豆子满脸通红,想伸手扯开阿姆,阿姆紧紧揪着豆子,回头哭嚎道:“小哥你就打死我吧!你打死我我也要告诉王爷!你们这两个臭小子,不学好!竟出去欺负姑娘家!你有种就伸手打我!”
横的怕不要命的,就这么一声大喝,豆子彻底被打败,只甩开了阿姆的手,称呼一声:“王爷”,便径自坐到一边凳子上。
豆子不怕赵怡,但是阿姆还是怕的,哭丧了脸告状:“王爷!小爷同小哥才出去一天,就说要带个丫头回园子里住……那丫头还口口声声说小爷欠了她一头小毛驴!这叫小的如何是好?还请王爷教训教训呢!”
江蕴月瞪大眼睛,只看着豆子。
豆子刚被阿姆穷折腾了一回,还出不得声,正窝火,看见蕴月瞪他,恶声恶气的说:“小爷看我也没用!回到那丫头家里,简直没出落脚。那个什么阿婆,老的牙都掉光啦,天天瘫在床上,指望谁照顾谁?小哥也不过就是好心!何况阿繁自己说小爷说的,赔她一头毛驴。话没说不帮忙那没关系,这话说出来了,大丈夫一言九鼎!”说罢只瞪着绿衣阿姆。
瞪得阿姆直哆嗦,偏又好面子:“瞪我做什么!这园子什么人说来就能来的?”
说到这里蕴月自然是明白怎么回事,头痛的如捧心西子,蹙眉不展。
豆子一声冷哼:“反正今天不能把阿繁丢出去,”说罢瞪着阿姆:“谁丢阿繁出去,我就丢谁出去!”
赵怡深吸了一口气,坐回上手:“怎么回事?”
阿姆和豆子各自用眼刀对了几百招,看得蕴月小心小肝瑟瑟发抖。娘喂!这仆人比他这挂名主子还膀子粗!豆子得罪不得,不然那脾气一上来就是一顿暴打——话说,豆子不让别人打他江蕴月是一回事,他自己会不会打,那是另一码事;阿姆也得罪不得,自小的衣食住都是她打点,得罪了江小爷可就寝食难安……
揉揉脸,蕴月只好自己上阵,一五一十解释了一遍:“老爹,蕴月也就是好心……”
好心惹到邋遢猫……这回江蕴月哑巴吃黄连。话说,这年头怎么一个比一个彪悍?他以为豆子和绿衣阿姆已经够瞧的了。
赵怡不置可否,敲了敲桌子,只说:“你也长大了,本该有自己的家府,这件事情,你便自己看着办吧。”
呃~蕴月石化,那边两道杀人的眼光同时逼了过来……这、这、这要怎么办?
清清喉咙,忝着脸,讨好状:“阿姆!那小丫头看着不太像坏人,阿姆心肠最软最好啦!小爷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看她可怜,哄哄她,你也听到啦!烦请阿姆照顾照顾这丫头,等她略好一些再说?”
阿姆盯着蕴月,愣是没动。
蕴月心里一声哀叹,心思一转,当即换了面孔,挺直了腰杆,背着手,恰似风云咋起,卷了一屋尘芥。蕴月并不看阿姆,只淡了声音吩咐:“阿姆你快去!那姑娘在山里呆了一夜,又跟着豆子奔波了一天,别让她闹出病来。”
阿姆看见蕴月的样子,头一回隐约感到一种叫“官威”的东西笼罩着自己,心里一阵不痛快。正要说话,抬眼看去,蕴月面上波澜不惊,嘴角挂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却不如往日喜怒哀乐的诸多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转头看了赵怡一眼,发现主人并没有说话的意思,这才勉强压住不快,行了礼,转身出来。
蕴月坐到豆子身边:“小丫头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早就听老陈他说过这丫头是只身一人的,不料她话里话外的阿婆却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就是看着那阿婆老的动弹不得,才住下照顾的。那地方真是……难为这么个姑娘能住的下去!”豆子又看了蕴月一眼,戒备疑惑:“小爷!你刚才哄得阿姆要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