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天下-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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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五岁时我第一次从夫人那把你接到怀里,我们俩足足对视了半个时辰,你的眼神总能让人觉得夫人始终没有离开,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一直把你当成夫人,我把对夫人与段夫人的尊敬和遗憾全部寄托到了你的身上,这是我的错。
太后说得对,平庸是福,这一点我们谁都没想透。
那本《双尘史》让非儿带回来吧,那只是我心中的一段故事,就让我带走吧。你的故事自然有人会替你谱写,我的就让我自己带走,但愿咱们来世再也不会相识于这乱世帝王之家。”
四水的故事很隐密,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故事,她的一生从来没跟谁争过,既无功,也无过,连金史上也只是留了简短的几行字的介 绍:贤静后长帝四岁,娴雅淑宁,一代贤后,卒于承康三十二年,享年五十又六,葬于皇陵正位,与帝穴只隔一墙。
又有野史记载,贤静后与承康帝同穴而葬,其陵墓并不在皇陵正 位,是以后世盗墓者不曾见二人之尸骸,终是千古之谜。
皇家的墓葬向来隐秘,是亦非,非亦是,总之难以考究。
当疼痛太多的时候,人反而会感觉不到疼,当疼得想仰天大笑时,那便再也哭不出来了。
金云溪镇定地命人取了那本珍藏了许多年的《双尘史》还给金非,只得了金非两个字——告辞,她并没有如常人一样与姑姑抱头痛哭,而是像个真正的化外之人,超越了世间一切牵拌,平常地叙述着一件平常事。
没人提示金云溪下一步该做些什么,该哭还是该笑?原来老天想整死一个人,是一点余地都不会留给她的!绝望不过是知道结局必败而 已,她这算什么?连绝望都称不上。
“如果你想跟我斗,我接受!而且一定要斗到你败为止!”松手让信纸飘落,指天对誓!结局最坏也不过是挫骨扬灰而已,又有何惧!她金云溪就算死后被打下十八层地狱又何妨!“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会放弃!”这就是一个人在绝望之后的执念,令人恐惧的执念。
她最终没有选择哭泣,而是选择了仰天大笑,即使那笑比哭还难 看,老天爷让她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爱人,她为什么还要哭哭涕涕地去求上天可怜!她做错的并不是反抗了天命,而是没有彻底反抗天命!她不会逆来顺受!也不会去求任何人,她所要做得就是继续往前走,即便前面不再有路,她也要踏出一条来,为了所有在这条路上死去,或者即将死去的人。
大殿的女官们皆被她的笑给吓到了,刚到内宫门的金非也驻足,因那笑声翘起了唇角,她知道她是不会被打败的,金家的女人或者说所有的女人都有一种执念,这执念一旦被激发出来,就很难让其毁灭!无论好坏!
第三卷逐鹿 七十三 内乱 四
此后曾经轰动一时,其文句句经得起考证,即使百年来一直被各国论为禁书,然而越禁越受欢迎,终在数百年后成为可与史书匹敌的野史!尽管官家还是重申那是本野史,然而事实上,它却是最符合南岳开国时期的一本史书,又曾被后人改编成《列枭》、《大战》等演义为后世传诵,金非的名字也随之一直被后人传诵,即使她没有任何可以供人考证的生平事迹,终还是被各种野史传成了一位杰出的女编纂,她的一生也被后人猜想得五花八门,即使她一生平淡无奇,只喜欢静静坐看风云四起。
没人知道她是如何得知这些故事的,就连各国的史官也没有她这个本事,能将每段故事记录地这如此详尽,她在描写女帝金云溪扭转败势吞并 国的一章前用了这么一段文字:兵伐不通,外环强敌,惟转移内乱,此一举成就南岳,退败 国,使金、魏无可下手,善用人,善用 机,此女帝成事之要!是以十万儿郎不敌一女之谋,然谋之所付,又何尝不是万千辛酸……
尉迟华黎的离去始于钟离莲的归来,这是金云溪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天!这一天中她同时失去了人生中两位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从此之后她真正成了孤家寡人,即便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依然还是难以让人接受!
当叛军进献的锦盒打开时,殿前女官的手抖了一下。脸色刷白。随即赶忙又关上了锦盒,只说是一般之物。尉迟华黎三两步上去抢了来,打开看时,但见她眼神刹时呆住,身体摇晃了两下,一时急火攻心,竟气昏了过去,殿前侍卫赶紧接了她手上的锦盒,同时扶住了她地身体,将她送到侧殿找御医诊察。
殿前女官匆忙跪倒求罪。得了二十下地笞刑,却依然不愿将锦盒献到龙案前。
“承上礼盒!”金云溪暗暗攥紧五指,她大概能猜出里面装得是什么,不管是何物,她都必须看。
“陛下!”女官跪倒,她怕皇上承受不住。这些日子皇上的身体一日弱过一日,她真怕皇上会像大帅一样昏倒!
盛图、岳北南以及众朝臣分侍两旁。脸色各异,大家都猜出了盒子里装得是什么,只是……
女官手抖了两下将锦盒承上,迟疑了一下,慢慢打开锦盒。
钟离莲的人头被放在明黄的丝绸上。脸色显得异常的惨白,双目紧闭,金云溪怔怔地看着锦盒里的钟离莲。一股膨胀之感蹿到胸口,两眼发花,两耳发鸣,呼吸停止。
女官见状想关上锦盒,却被金云溪用力拍开了双手,差点绊倒在案下,一个踉跄退下了阶梯,几个随侍的女官也连忙上前,怕金云溪会急火攻心。
盛图及岳北南想上前,见于正在朝会不敢造次,只好站在原处干着急!
案前,金云溪使劲甩开了盒盖,伸手想去碰触钟离莲的脸,女官们全都跪下,“陛下,叛贼多狡,陛下万不能碰!”万一叛军在钟离大人的头上下了药,一旦伤了龙体,那可就是大事。
万不能碰?都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碰得?不理女官们的乞求,伸手碰触着钟离地脸,这就是她最好姐妹的下场?这就是她们拼命到最后的结果?这就是她得到天下的代价?这就是帝王之道?
“金云溪!你满意了?”尉迟华黎刚刚醒来,从侧殿踉跄地奔进 来,指着金云溪大喊,身后还跟着一群鼻青脸肿的侍卫,“你现在满意了吧?”不顾殿前侍卫的阻拦,来到龙案下,双手抱着锦盒又哭又笑,“为了你地龙位,为了你的天下,你现在满意了?!满意了吧!”指着锦盒里钟离莲地人头,“她死了,她真得死了!你高兴了,你他妈的开心了吧?!”
殿前侍卫上前去扯尉迟华黎的衣袖,却被她几脚给踹了出去,两旁的文武官员亦不敢乱动,此刻敢乱动者,那可是有逆君的嫌疑,他们不比尉迟大帅,与皇上有手足之义,一切还是都交给侍卫们烦心去吧。
金云溪此刻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她眼前、耳旁地一切都是十几年地场景,她第一次见到钟离莲时,她是那么慧黠美丽,她与南雪在她面前嬉笑时,她们俩都是那么开心,她在魏宫最后一次跟她见面时,她是那么坚定,在落风山相遇时,她们才发现原来两人的友谊已经如此浓厚,她产下北南时,她跟华黎是多么害怕尉迟尊会带走她们母 子,她离开的那天
找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怎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她 在算计,都在追寻属于自己地一片自由之地,怎么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世上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其实你最要强,最任性,也最迷茫。” 去。”这是钟离最后留给她的两句话,钟离,你可知道,一个人走下去有多困难吗?你就真得那么爱尤阔,真那么在意尤家的一切?我们二十多年的友谊真得抵不了你的复仇之心?你真得认为我会在意这万人之上的尊崇?
“金云溪……”尉迟华黎被几个侍卫团团围住,不让她带锦盒离 去。
金云溪扶着龙案慢慢站起身,脸色有些苍白,突然捂住胸口咳嗽一声,一口鲜血溅到案上,惊得满殿立时哑静无声,文武百官都抬头看向正位,尉迟华黎抱着锦盒呆呆站在阶梯之下,她的衣袖上溅了几滴她的血。
“陛下!”女官们赶紧上前伺候,“传御医!”
文武百官赶紧跪倒,“望吾主保住龙体!”
满殿只除了抱着锦盒的尉迟华黎没跪,其他人都跪倒。
她怎么忘了,她现在可是皇帝,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蚊子婆了,她怎么还能像以前那般放肆呢?她不能了,再也不能了。环视一下四周,现在有这么多人帮她,她已经再不会像十八年前那样需要她了,事实上她早就不再需要她了吧?低头看着锦盒里的钟离莲,苍蝇婆,你说错 了,她不再需要我了,如果死得是我,留下的是你,或许你还能继续帮她,可我呢?论智谋我敌不过盛图,论带兵,早就有李绝烽、张戬等 人,何况北南早已长大,我再也当不了他的师傅了,那么我还留下来做什么呢?原来世人说得不错,共患难易共富贵难啊!我永远都记得我们三人立得誓,死而同穴,可现在……苍蝇婆,我好想回到十八年前的落风山,尽管我们只能睡在山洞里,只能以打猎为生,还要整天为满山的难民找粮食,可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一段时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该多好!
众女官在龙案上忙活着为金云溪擦拭,金云溪的视线穿过缝隙望着尉迟华黎僵立的背影,她知道她下面会怎么选择,她阻止不了,就像她阻止不了钟离一样,在这南岳国里,她能阻止任何人,却惟独阻止不了她们两个。
尉迟华黎回首,视线与金云溪的相撞……如果剩下的只有失望与痛苦,那么干脆从此结束——这是金云溪从尉迟华黎眼睛里读到的。那 么……我祝福你——这是尉迟华黎从金云溪眼睛里读到的。再见——这是她们彼此眼睛里传递出的最后一个信息,视线就此错开,一个朝前,另一个也朝前,只可惜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
一个是二十多年的姐妹,一个是十八年的朋友,在同一天同时离她而去,一个是永别,一个很可能再也不会相见,这就是她们三人的结 局!
“你这个疯女人!别以为姑奶奶我是什么好人,我就是一个土匪——女土匪!哈哈……”这是华黎第一次承认她时的言辞,至今还遗留在落风山的山谷之中,随着微风经常还会在耳旁回响。望着她的背影,她多希望她能回头再跟她说一句,或者骂她一句都行,可惜她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文武百官全都低头跪地,没人敢上前去劝阻尉迟大帅的离去,皇上都没发话,谁敢造次?这下事情可闹大了,叛军若是得知朝廷上发生了如此的变故,莫不是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看皇上这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歇不过来,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百官们都在心底暗自盘算着,盛图微微偏头瞄了瞄身旁官员们的脸色,心下里清楚此时此刻皇上一定要杀出一招制胜棋,否则事情可就真闹大了!暗暗看了一眼女官身后的金云溪,这一连串的灾祸,真不知道她能否挺得住。
岳北南暗下里看了一眼盛图,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感觉,只那么一瞬而逝。又抬眼望了望案上的母亲,正好与母亲的视线相交,他明白母亲眼神里所传达的意思,微微点头起身,追尉迟华黎而去,师傅向来都是只顾意气的人,如果不管她,她很可能就这么抱着姨娘的首级出城了,身无旁物,莫不是又要吃苦了,母亲的意思是让他帮师傅打点一下,免得她在外面受罪。
第三卷逐鹿 七十四 复仇 一
几个月后,叛军送来降书,虽说是降书,可书中充斥着不臣之言,其要求更是嚣张,他们要求策封为世袭亲王,南岳开国以来还未曾封过一位世袭亲王。
龙德殿上,金云溪坐在正位上,拳头抵着下巴,呆呆地瞅着那封褐色降书,此时盛图恰好进来,见状本想退出去,却被女官及时叫住。
“你怎么说?”接过女官递上来的参茶,这几日一直在等丛丛的书信,却迟迟等不到,她到真是有些着急。也只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却感觉像是过去了几年,她一直欺骗自己,告诉自己钟离莲还没死,只是出使到别国去了,暂时不回来而已。只有这样骗自己,心痛才不会犯,她才能正经做点事。
“臣下与陛下的想法一样。”盛图说话向来都是绕弯子,虽然时间一长也能习惯,可跟钟离比起来,总觉得跟他隔了好多东西,君臣之份是怎么也跨越不了,不像她与钟离,有很多东西可以直来直去。钟离一去。总觉得有些事突然变得没意思了。不知道华黎带她去了哪里,她本想让人跟着华黎,可惜派去的人才一天的工夫就让她甩了个无踪影,看来她是真想跟她彻底断绝了,如此一想,心突然又隐隐有些痛,眉头不免皱了起来,两旁的女官赶忙递上药盒,里面盛着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