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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七煞邪尊-第5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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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庄主应了一声。两人自山脚处踏进火山,一路深入。山峰表面尽是光秃秃的土地,就连披挂的一层冰雪,倒也成了增添两色的珍贵点缀。见不到寻常的树木花草,唯有陡峭的崖壁横在面前,令初次上山之人举步不惯。相比之下,火山底端的雪层最为稀薄,或是因距地表较近,已逐渐受开始变热发烫的岩浆所影响。

    两人几乎探寻了一整天,李亦杰此时攀登高度正处于半山腰,还算气候寻常之处。在一片白茫茫中东游西荡,见原庄主正拈起地面上少许沙土,在拇指与食指间仔细捻过,似在凝神思索。忽觉脑中给重锤一击,灵光闪过,这却实在不是什么有利灵感,反是将一天来的成果全盘否定。

    硬着头皮走到原庄主身侧,面上已是一副极深刻的苦楚,道:“原伯父,恐怕是我判断有误,做下了一件十分愚蠢之事。连累您同我浪费一整日,偏差了方向,着实过意不去”

    原庄主视线仍注视着手中泥沙,淡淡道:“哦?蠢在何处?”

    李亦杰抓了抓头皮,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这正是七煞魔头所择之地,大有机会先行探索,时间充裕,自然能比外人更为透彻。而他邀我们前来,是抱有必胜把握,定先估算详实。从咱们上岸的一刻,距离最后期限,至多不会超过三日。短短几天,又能探得什么?我当真是异想天开,竟想在七煞魔头的地盘上,掌握比他更为详尽的情报”

第三十九章(12)() 
原庄主一声轻叹,道:“人生在世,本来就该具备些冒险精神。你起先的想法没有错,否则,我也不必应和你了。倒是如今顾虑太多,反而有些畏首畏尾。”

    见李亦杰仍是一副疑惑不解之象,主动解释道:“每个人一生当中,都曾面临许多选择,关键在你如何取舍。试想,难道两件相同之物,只因你的对手拥有其一,你便要放弃?同样的道路,只因你的对手曾走过,你便要绕远路?同样的事,只因你的对手曾做过,或是比你做得更为出色,你便要自甘认输?七煞魔头有机会详探地形又如何?他未必会像咱们一般,每处方位都逐一走过,每个角度都计算得分毫不差!就算他能办到又如何?那些固有数据的死物,掌控后也未必便能占有地利。再退一步讲,占有了地利又能如何?作战成败,还要讲究天时、人和,以及一点必不可缺的运气,谁说地利便是得胜的主导?你要在对手约占的地盘比试,就无可避免的要面对这一处缺漏。但真正的高手,不论到何等险恶之地,始终岿然不动,泰然处之,这才是真正的心意通明,臻至大成之境。咱们此时查探地形,虽说未必能比他掌控的更周到,至少不再是全无准备之战,能探多少,咱们就探多少,谁担保上天不会相助咱们?若是不探,则是将自己毫无防备的交到了他的刀刃下。相比之下,是如何取舍,你自己掂量着办。”

    李亦杰眼前一亮,探则未必能胜,不探则必败,两害相较取其轻,这正是原庄主要教给他的大道至理。实则此节说来浅显,但真等身临其境,又有谁能始终保持头脑清醒,冷静处之?李亦杰豁然开朗,恭恭敬敬的施过一礼,道:“是,弟子受教了。”

    原庄主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别拿我当孟掌门啊!”话音刚落,就见李亦杰方见阳光的脸庞上重新乌云密布。想到自己早逝的师父,不由黯然神伤。

    原庄主看着他神情,忽而若有所悟,手掌一张,一缕沙土从中漏下。道:“亦杰,今天就到这里,且先下山吧。此地泥土潮湿发热,看来山内岩浆果然已有变质,火山爆发,便在今明两日之间!”转过头当先下山,与李亦杰相距数里之时,背对着他,道:“晚上到山脚等我吧。”

    李亦杰握了握拳,心道:“要夜探火山么?好极了!”

    傍晚李亦杰在岛上逛过一圈,左右无事,便匆忙赶往冒纳罗亚山脚。原庄主早已等在其处,见他前来,将一个小葫芦递了过去,道:“喝一些吧。”

    李亦杰只道是甚补药,依言接过。谁料刚等拔开瓶塞,一股刺鼻的气味便扑面而来。原庄主解释道:“岛上居民逃难远走,我在一处小酒馆中找到了几坛陈年烧刀子酒,但愿等他们回来,可别拿我当小偷啊。”

    李亦杰摇了摇头,将葫芦递了回去,苦笑道:“大敌当前,我又哪有心思喝酒?”原庄主笑道:“越在紧张之时,才越是要喝上一口。酒能提神,也能令人镇定,乃是战前之不可不备。你不是曾向我打听,我的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这便是秘诀了,你不肯照办?”

    李亦杰皱眉望着葫芦,只觉阵阵酒气醺得他几乎要晕了过去。但想自己若是连一壶酒的难关都闯不过,还怎配去同七煞魔头较量?将瓶口凑到嘴边,狠狠心,牙关一咬,仰脖灌了进去。这烧刀子酒果然不凡,喉咙中立感如火烧灼,如炙切割。

    原庄主在旁打量着他,忽道:“亦杰,那件事,还没有放下么?近来提到你师父,你仍然会难过?”

    李亦杰本来全力忍受烧刀子酒的冲劲,也已不易。听到他这一句问话,忽感鼻中一酸,眼泪霎时间布满眼眶。一瞬之差,立时感到自鼻梁起极为辛辣,半张脸都已酸痛发麻。眼泪鼻涕一齐涌了出来,同时连连咳嗽,愈显激烈,仿佛正要借着喝酒呛到的由头,将心中的所有悲伤全盘宣泄。

    原庄主叹道:“这是何必呢?生又何欢,死亦何苦!你师父确实已不在了,你的眼泪流得再多,他都不可能再回来。为着一位逝去之人,便这般自暴自弃究竟要到几时,你才能正视这个现状?看着我的眼睛,别逃避!”

    过得许久,李亦杰才勉强擦去眼角泪水,视线仍然无法凝聚一线,勉强看着原庄主,哽咽道:“原伯父,或许假以时日,我可以坦然相待。但现在原谅我还无法面对。当你的至亲至爱之人,活生生的从你身边消逝,那样的痛苦比天塌地陷更猛烈。他伴了你二十年,你习惯了他的存在,让他占据你生命中的极大分量。当那个人突然不在了,这世上呵,上穷碧落下黄泉,却终究是永远也见不到他!仿佛将你的灵魂硬生生抽离一角,难道心脏不会因此,留下大片的无法弥补的空白?试想,若是没有了支柱,房子砌得再高,还是会塌的吧?您知道么?最悲哀的是当一个杯子已经有了裂纹,却依旧被人视作完整,随意的砸它,摔它,最后呢?当它再也承受不住时,便只能成为碎片,最终被人遗忘从小到大,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我更偏好于一个人静一静。听不进安慰,却更听不进指责,那无法令我振作,只能令人崩溃或许,我的心理,始终就特别脆弱些。那件事以后,我只是将报仇视作转移感情的渠道,不然,我恐怕真的再也撑不下去了。我避讳同任何人谈那件事,求你原伯父,请你也不要说,行么?就算是我李亦杰求您了!”

    原庄主叹一口气,轻轻拨了拨他头顶的乱发,道:“像你这么痴的孩子,也算世间少有。唉,我可以不提,但你能保证其他人也不提?能保证你的仇家也不提?能保证自己心里也全然释怀?只要这个伤疤始终存在于你的内心深处,仍然会时不时的切割你的五脏六腑,让你感到钝痛,那便是先在自己体内种下了破绽交战时最忌示弱于人,而你太重感情,能给人趁虚而入之处本就极多。如今再加上你师父、师弟的惨死,一旦对方在此事上大做文章,你必然未战先败!”

    李亦杰吃了一惊,忙道:“不不会的,我只在无人时才会触景伤怀。当真与人交手,我我仍是全力以赴”

    原庄主道:“不一样!此前不过是因为,那些对手没有触碰到你埋藏最深的伤口罢了不,不是埋藏最深,为你师父逝世引起的伤痛,根本就是横亘在表面,让所有人都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你现在可以逞强说不打紧,真等事到临头,只怕你是连哭也来不及。如我所言,七煞小子是个玩弄攻心术的高手,他最能理解,究竟要有怎样的言语,能够让对方感到最深切的痛苦,仿佛一根刺直入心灵,反复搅动。在这样的攻势下,你能撑到几时?他逼死了你师父,却将此事挂在嘴边,作为刺激你的最有效工具。此时你最有效的还击,不是在他面前痛哭流涕,配合着他悼念师父,而是表现出若无其事,仿佛那根本就不能影响你。到时或者他会指责你冷酷无情,是个不孝的徒弟,但他自己同样弑师起家,根本没有资格来辱骂你!除了他之外,这个理由不再适用,但与此同时,其他人也不会这样在你的伤口上撒盐。你听明白了没有?现在放松心情,反复回忆你师父死时的情形,强迫自己去接受它!”

    李亦杰吓了一跳,张口结舌,拼命摇头道:“不不我不能我做不到!求求您了不要逼我!”

    原庄主喝道:“要想战胜七煞魔头,你就必须做到!到时我不逼你,那小子也会逼你,你的痛苦会比现在加深千倍万倍!你痛苦的根源,正是因为不敢面对这层现实,但在你的潜意识中,却又知道它是实实在在的。所以你恐惧,你害怕有朝一日,现状中会有证物将两种假说糅合在一起,所以你逃避,又阻止别人来揭露!要想克服这层阴影,唯有从你自己的心中去正视它,才能战胜它。这过程或许很残酷,无异于鲜血淋漓的剥下一层皮来。但你要是不进行这一步,就会永远受断断续续的痛苦所折磨!快,闭上眼睛,努力的去回想。孟兄入土为安,他的死不是你的过错,你要为他报仇,所以你不能垮下。想,反复的想,想到你不再抗拒为止!”

    李亦杰紧闭双眼,眼前仍然闪现出一幅幅光怪陆离的景象,尽是从前师父对自己一切的慈和善良。明知那只是个美梦,却宁可沉醉其中,永不苏醒。

    然而每当此时,过往画面便会迅速扭动旋转,化为一团迷迷蒙蒙的光影,最后如同一道闪电划过,所有的回忆都终止在师父嘴角染血,面含微笑,僵硬地倒在自己怀里的一幕。于是光影瞬时支离破碎,世界再度转为一片黑暗。

    李亦杰双手紧紧抱住头,感到阵阵刺痛在脑中来回翻滚,就如一把钢钻由太阳穴刺入,在脑中反复钻刺,要将他一应美好的记忆全盘剔除一般。终于抑制不住的仰天大叫起来。初冬静夜,月亮正圆,若是给旅行者听到了这几声撕心裂肺的嗥叫,或许会以为是这荒岛中出现了百年一遇的狼人。

    原庄主冷冷审视着李亦杰,平心说来,他也不愿将这个一直帮他的孩子逼到这一步。然而逼他同时也是救他,看他在苦海中挣扎,始终狠着心不去阻止。

    就见李亦杰突然跪倒在地,一遍遍以头抢地,前额已现出大片鲜血,仍不停止,脸上布满斑驳的泪痕,拳头狠狠砸在地上,与地面散落的碎石相触,不少石块化为了齑粉,但李亦杰手掌亦是血肉所塑,转眼同是鲜血淋漓。

第三十九章(13)() 
原庄主暗暗叹息,不知这位年纪轻轻的武林盟主,这个背负着极多责任的青年,心里究竟隐藏着多少难以言说的苦痛?

    但这种敢爱敢恨的性格,不也同年轻时的自己极为相像?当年阿茵惨死,他便是不愿面对,整日里借酒浇愁。而等他真正能够接受时,又将这份痛惜全盘转移到了仇恨上,奔走各地,到处杀戮,将中原大地一时间化为一片修罗场。他的痛苦,是全然发之于外,淋漓尽致。而李亦杰的痛苦,却唯有憋在心里,一再地咬啮、折磨着自身。

    李亦杰恍惚之中,只觉意识时而随着幻觉游离物外,时而却又随着现实景象飘飘忽忽。半空中有几只海鸟飞过,依然带不走他的愁绪。不远处走过几个夜行人,步履匆匆,又有谁去在乎?

    然而过得片刻,李亦杰忽然一震,脱口叫道:“雪儿!”想到之前看到那女子的回眸一笑,笑容中却饱含凄楚,那是同他一样的常年隐忍。慌忙探头张望,只能见到一个苗条的背影,随在几位年长老者身侧。那几人也是隐隐约约,似曾相识,仿佛曾在哪里看到过。

    但此时一切的影像俱失神彩,他眼前所见,心中所想,都只剩下那个背影,那个模糊的浅笑。抓住原庄主衣袖,仿佛那便是自身的唯一支柱,叫道:“原伯父我我刚才好像看到雪儿了?我我要去追她”

    原庄主反手扣住他手腕,叹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怕你也是因为思念南宫姑娘太甚,以致产生了幻觉。想想看,她现在理应好端端的待在宫里,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唉,果然是孽根深重!好不容易让你设法转移开思念师父的愁绪,而今你却又为了师妹,重新将自己陷入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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