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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姓师-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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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其实我还是故意骗了人的,张奉青。”

    他这话说完,面前一片安静的空气中并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他,连那个被他始终注视着,里头放着块狼牙白骨的酒杯也是纹丝不动地放在原地,而自顾自用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那杯子的边缘,许久望向龙池慢慢勾起嘴角的秦艽才闭上眼睛,可与此同时,在他的耳边却是响起了一个遥远苍老仿佛不真切的声音。

    【从前有一条蛇,他从不喜欢和孩子们玩。】

    【有一天,他遇上了一颗纽扣,钮扣便问他,蛇,我是你的朋友吗?】

    【蛇回答,是啊,我们当然是最好的朋友,可是与此同时,他却在心里想着,不,我才不需要朋友,无论是怎样的朋友,最后一定都是会背叛我的。】

    【又有一天,他遇上了春天,春天就问他,蛇,你愿意和我走,去永远有春天的地方吗吗?】

    【蛇回答,我当然愿意啊,春天,可是与此同时,他却在心里想着,春天是属于花朵和蝴蝶的,你怎么会属于一条蛇呢,反正你总会抛弃我的。】

    【蛇明明心里受够了孤独与寒冷,可是他却因为谎言赶走了孩子,钮扣和他其实一直都在苦苦寻找的春天。】

    【从此他的一生陷入漫长的冬天,没有人再愿意相信他说的话,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开始分不清楚自己嘴里说的话究竟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了。】

    【又一个春天到来了,孩子们又开始在融化的雪地里开心的四处跑,钮扣也独自去了遥远的地方,可是本该从冬眠中苏醒过来的蛇郎不再出现,或许他已经冻死在某个冬天再也无法醒过来来了吧……这就是蛇郎因为谎言而失去一切最终死在冬天的寓言故事了。】

    ……

    “如果真的要杀了我的朋友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是不会愿意的……我在对你撒谎,张奉青,你在那边……还能听见吗?”

    ……

    那一夜将小氏和石小光从祟界送回来之后,晋衡自己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事。

    先是石小光的换皮手术迫在眉睫地要准备开始了,之后又是灯芯老人和小五蕴那对关系并不太好的父女之间因为某些矛盾不断地来打扰他。

    而那天晚上下水去找秦艽又湿着衣服上来之后就觉得有点不舒服,等隔天早上廖飞云来让他家找他,却发现门窗紧闭并由此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家里煤气中毒时,在家里发烧发的已经整整躺了两天的晋大少才总算是被外人给发现了。

    “诶……我说,晋衡,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在家里生了病都没人知道?秦艽呢?回老家了还是去哪儿?你怎么不给他打个电话啊……”

    “……”

    “我说,你别不说话啊,喂喂,你到底怎么了……你知道你自己现在这样有点吓人么……你这身体才刚好了那么小半年,能别拿自己开玩笑……”

    一边给晋衡拿医『药』箱量体温一边还在不停地念念叨叨,听到廖飞云的话此刻正独自坐在光线昏暗的书房里,脸上全无血『色』的晋衡则一动不动地闭着隐约发红的眼睛。

    一直到喉咙里再次因为着凉而有些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低着头掩着嘴唇的晋衡才不自觉回想着那一夜在天河边上和某人沉默着半天也没说一句话的场景。

    “……是因为之前眉郎在纱帐外说的那句话才让你发现我是谁的对吗?”

    一同从遥远的星河深处艰难地浮出来又被迫依靠在一起上了岸,亲眼看着浑身湿透的晋衡拿了件先前脱在岸上的衣服给自己披在肩膀后,打从刚刚起就没开口说话的秦艽才忽然来了口,而注意到晋衡的神情略微有些了变化,秦艽也在略显了然的扯了扯嘴角之后闭上眼睛缓缓开口道,

    “……看来应该是的,那倒真是我疏忽了,我压根没有看穿你脸上的面具,却让你先一步知道了我是谁……怪不得秦氏当年会硬是让我来找你报恩,原来是因为这个……”

    听他这么语气古怪地自言自语着,气氛诡异又安静的两个人都没有主动开口,心情本来就很糟糕的晋衡明显并不想和他详细讨论自己是怎么发现他的这种问题,只是皱着眉垂眸不语地抿了抿唇却压根没有搭理他。

    见状脸『色』同样透出股苍白的秦艽不置可否看向一边沉默了一下,许久他才眯着灰『色』的眼睛看着头顶红月又稍微坐起来一点才来了一句道,

    “抱歉,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想和我说话……哪怕晋衡只是个凡人,贸贸然知道秦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邪祟,恐怕也会觉得是件很难接受的事,更不用说他居然还是个姓师……”

    “……”

    “可你很讨厌祟吗?我看你之前对狨还有其他祟好像并没有那么不能接受?还是说这仅仅只针对我?难道是灯芯老人他先前和你说了什么?还是冯至春背着我又去找过你说了些什么……”

    眼睛泛着灰的秦艽这么说着倒是有些刻意引诱地从背后靠近了些他,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落在自己的脸颊旁,原本并不打算开口的晋衡听到他还在那儿一个劲儿地把所有问题全都推到别人身上脸『色』顿时更不好了。

    可还在那儿来回揣测着晋衡想法的秦艽却偏偏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许久不想和他再在这件事上多作纠缠的晋衡才语气有些压不住冷意地闭上眼睛开口道,

    “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偏见,别人和我随便说的某些话,我也从来不会当做判断一个人为人的依据,我今天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任何问题,今晚这件事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你对随便一个陌生人也照样会是之前那样的态度,因为在你心里,其实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对你而言没有价值的人的『性』命,是这样吗?”

    这一句夹杂着诸多复杂情绪的问题一下子就将两人的谈话气氛弄得有些冷了下来,原本正打算说些什么的秦艽感觉到晋衡这次是真的和自己认真了也莫名沉默了下来。

    而看出来秦艽的神情明显有点怪异,心烦意『乱』的晋衡只回避开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没有说话,反倒是神情不定地注视着他的秦艽先是忽然低下头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又显得语气挺平常地回答道,

    “是啊,我心里就是这么觉得的,怎么了?”

    “……”

    “他们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命原本就毫无价值,我欺骗他们,戏弄他们甚至是利用他们又怎么样,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在乎?”

    “……我曾经眼看着我的父母和姐姐死在祟的手里。”

    “……”

    “在当初那些杀了我家人的祟眼里,他们或许就和你一样认为他只是毫无价值,可以被他们随便摆布的几条人命,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吗?”

    闭着眼睛不愿看他的晋衡这话说完,秦艽的表情不知为何也空白了一下,两个人一时间坐在天河边低头各自沉默着,连他们自己觉得今晚所有发生的这一切真是荒唐透顶了。

    正巧这时,从岸那边找过来的河伯和横行介士也打断了他们之后更多的对话可能,而之后一直到晋衡动身离开祟界,他们都再没有碰到过一起或是或一句话。

    毕竟祟界经历了今晚这些事后,秦艽明显还有大量后续事情需要自行处理,而晋衡自己也必须尽快带着小氏和石小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所以同样有着诸多责任在身的他们都没有选择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去急于纠结于自己这点个人私事,只是好像都很下意识地保持了一些对彼此都安全些的距离一样就这么分开了。

    而直到此刻,面对着廖飞云的追问晋衡也只是皱着眉不说话,过了许久他才嗓子有些沙哑地慢慢来了一句。

    “恩,他回他妈妈家住两天。”

    “呼,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呢……用不用送你去医院啊?还是我给你做点粥之类的,让你先吃个『药』……”

    罗里吧嗦的廖姐夫虽然本身并不擅长家务,还是忙活了许久又亲眼看着晋衡把『药』吃下去了才放下心准备去上班,而走之前,他还特意把上次急忙离开的晋衡落在老宅的有些东西给他拿回来了。

    可送廖飞云走了之后又回到卧室里躺下,只要一闭上眼睛,某人那张狡诈阴险脸就出现在了脑海里,搞得脸『色』本来就很不好的晋衡心情瞬间就更糟糕了。

    而稍稍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情绪,又随便翻出床头柜里夹层里某个像是日记本的蓝皮小手札,之前并没有和任何人透『露』过自己其实有写日记习惯的晋衡先是皱着眉出了会儿神,随后才这么鬼使神差地就翻开来看了几眼。

    视线所及,小手札里的第一页正夹着张被压得很平的照片,看上去应该是好几年前了,挽着头发怀着孕的晋淑在一丛嫩黄『色』的木樨花下微笑着招手,给她拍照片的人却不知道究竟是谁。

    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渗出股让人心酸的味道来,捏着照片一角的晋衡就这么定定的盯着看了许久,一直到他准备缓缓挪开视线的时候,他才看到小手札上写着一行属于自己曾经年少时候的字迹。

    【姐姐】

    后面那两个字让晋衡冰冷的眼底略有些苦涩的情绪闪过,但最终却还是被他自己缓缓闭上眼睛强行压下了,而接着往后翻又最终是翻到这半年来的某些内容,晋衡就这么盯着里面那十几行看上去明显已经维持了许久,但每一条都无比清晰直观的笔迹出神起来。

    【2月28日 】初见,身染凶煞之气,不似常人,疑。

    【3月18日】生日。

    【4月2日】被狗咬伤,似惧针尖状物,往后要多加注意。

    【4月15日】下雨,去接他。

    【4月30日】舌环,不太好看,不能让他知道,会生气。

    【5月7日】他母亲来家。

    【6月2日】一起看青蛙,不清楚有什么好看的。

    【6月5日】特殊安排,戒指一定不能忘记带。

    【6月7日】

    【6月10日】

    最后有几个日期后面他暂时还没有写下一个字,但似乎就是从下定决心和那个人一起生活开始,他才会重新开始了这种只有在少年时才会有的漫长而稳定的记录。

    而这般在心里想着,低着头的晋衡也没有吭声,紧接着他先是将这本基本没什么实际内容的蓝『色』手札重新收了起来,再抬起头时,独自正一个人站在书房中的白发青年便将视线落在了那晚离开老宅之前,被自己暂时放在没来得及包装好的戒指盒和一个昨天专门带回老宅来录好,原本应该在这周末的时候拿给某人看的家庭dv上。

    “秦叔叔,嗨喽嗨喽,哈哈,看得见我吗?欢迎你来我家啦,这真是我今年最最开心的事啦,比过年拿到压岁钱还开心哈哈哈……”

    “好好的录什么像……咳,下周末记得早点和臭小子一起回家吃饭知道吗?”

    “秦哥,一定要和你家晋少幸福啊嘿嘿。”

    “恩,大家都是熟人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祝你们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了哈哈,哎哟哎哟晋衡你踢我干什么呀,不是你大周末的牺牲休息时间让我特意帮你忙的吗你这个臭小子……”

    提前录制好的录像中,长鸣,老爷子,崔丁东他们笑意盎然的脸伴随着祝福声在dv上面一一划过,最终是定格在了晋衡自己略有些紧张的表情上。

    而被画面外专门找来帮忙录像的廖飞云嘻嘻哈哈地吐槽了一句表情再深情一点,你这是看阶级敌人的眼神啊,镜头里那个那天晚上坐在廖飞云家房间里的他大舅只能无奈又烦躁地皱了皱眉,紧接着才努力克服掉自己的不自在抬起眼睛一字一句冲他心里的那个人缓缓开口道,

    “……我也许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没有盯着我的腿一直看的人。”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就连我身边的人都在把我当做了一个需要别人照顾才能继续生活的废人,但似乎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不自觉忘记这点,而是更希望去照顾你,了解你或是更懂你。”

    “我曾经深陷于自己的过去始终无法走出,谢谢你告诉我噩梦苏醒过还是能等待自己想等的人的。”

    “我有让我注定无法挽回的缺憾,正如你也有你很多不想回忆的曾经一样,所以……秦艽,你是否愿意和晋衡度过这漫长一生,让彼此完整,今生都永不分离吗?”

    ……

    这最后一句话落下后,dv里的所有活动的声音和画面也终止了,过了会儿慢慢站起来走到窗边的晋衡才注意到外面的天空似乎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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