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唐朝-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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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口:“谢谢,只是在离开之时,能否借夫人九环银铃一用。”
杨夫人身影蓦地僵直,她缓缓转身,眼中写满难以置信向我看来,此时,她才知道我已经清楚二十多年前所发生的一切,昨日见面的时候我已看到她贴身佩带的银铃,那个铃铛小巧精致,上面镶着罕见的天山蓝玉,与舞倾城腰间所系的正是一对。
她惊颤:“你都知道了。”
我淡笑。
“杨夫人不必惊慌,琉云昨日从将军口中知晓一切,二十多年前,您与我娘情同姐妹,至于之后发生的一切……是是非非难分难解,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况且这些年来您也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这次,琉云能与夫人相见,想来是上天的安排,让我们化解那一场恩怨,您愿意帮琉云过此难关,说明你心里还惦着和我娘的姐妹之情,我相信她在天之灵一定会感谢你的。”
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
“孩子,你真的很像你娘。”
风儿悠悠吹过,银铃在我手中叮当作响,杨夫人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入口处。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被一念之差所犯下的罪孽所缠绕,那一场爱恨之争,令她憋了二十多年,熬了二十多年,痛苦了二十多年,但愿从此能放下了。
园中寂静无比。
我抬头看天,阳光如水晶般折射着耀眼的光彩,说服南宫博和欧阳朔是我最后的希望,我不能自私的让长孙炎煌带着对朝廷的背叛与我隐居厮守,就算他愿意,我也于心不忍,为了我他断然向皇上提出退婚,所付出的一切已经够多,我不愿让他再背负更沉更重的罪名。
“长孙……等我……”
三天后。
长孙炎煌静立院中。
只是短暂的几天,却仿佛漫长的一生。
府中少了她的微笑,花草树木都变得寂寞,天地失去了色彩,鸟儿也不愿在空中过多的停留。她被带走了,他的心仿佛被掏空,只有迎娶欧阳雪儿,她才能回到他身边,但只怕那时带给她的只有稚心的伤痛。或许,她会理解他,能够原谅他,但他做不到。眼下离皇后要求的期限越来越近。
他该怎么做?
绿衫丫头拐过长廊而来。
她小心翼翼开口:“王爷,小婉姑娘求见。”
杨小婉?
他疑惑转过头。
杨小婉一袭白衣莲步纤纤缓缓而来。
她看向自己倾心爱慕的男子,他的眼神看起来很荒芜,唇下已经冒出了青色胡渣,方才入府的时候她就听下人说,长孙王爷已经不眠不休如石雕一般静立院中两个晚上了,他定是在思念上官琉云吧。
两个人,近在咫尺,彼此思念,彼此孤单,不能相见,世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此。
“琉云姑娘走了。”
杨小嫁轻轻开口。
长孙炎煌震惊,仿佛被雷击中一般,他眼神蓦然变得急切,紧紧攥住杨小婉握着锦帕的双手,捏得她手腕生痛。
“你说什么?”
“痛。”
杨小婉惊呼一声。
他眼神狂野如苍狼般看向她:“你知道琉云的下落?她在哪。”
杨小婉心中不由有些酸涩,一直以来,她心中的长孙炎煌是那样沉着稳重,从来不会为任何事情惊慌失措,可如今为了上官琉云,他在她面前如此失态,那眼神狂野又无助,仿佛不小心弄丢了比生命还重要的宝贝,让人心酸。
她挣脱后退一步。
“四天前,琉云姑娘被皇后娘娘软禁在了将军府中,因为她娘亲与我娘是旧识,而我爹为了报答她的救助之恩,冒着全家被处决的危险 3ǔωω。cōm,将那几个御林军给制服,放走了琉云姑娘,她走的时候让我告诉你,短暂的别离是为了一生的相守,请长孙王爷耐心等待,时机成熟的时候她会回到你身边。”
长孙炎煌震惊。
“难道——她回了洛阳。”
杨小婉点头。
她如来时般轻轻转身离去。
三十六
马车沿途的风景依旧。
我无心欣赏。
当初离开是为了有一个新的开始,将上官琉云过去的一切留在洛阳,在长安寻找一片新的天地。如若没有那次摘星楼的重逢,如若没有与杨夫人的邂逅,我绝不会再回来,而如今,只是离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即将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爱情到底是什么,它竟有令人颠三倒四的力量,那天我负气出走,长孙炎煌令人封掉天香居,上官城此刻再见到我不知会有怎样的心情。
或许不仅仅只给一个耳光。
不管怎样,一切终究要去面对,掀开他心底的疤,化解舞倾城的恨,只是,南宫博他会为我放弃苦心经营的一切吗,他凭什么为我放弃一切,而我又能给予他什么。
他要的爱,我给不了。
我的心,早已给了别人。
我担忧。
长孙,可以怨我,可以思念我,但千万不要追随我到洛阳来,这里是一片是非之地,只怕进来容易离开难。
马车不停的颠跛。
每一个马蹄声都清晰敲打在我心上。
“
得儿,得……”
六天了。
我离长安城越来越远,离洛阳越来越近,离长孙炎煌越来越远,离南宫博越来越近了。
马车就快到洛阳城。
车夫问:“姑娘,咱们在哪儿停下?”
应该先去南宫府?还是先回倾城山庄?也罢,事情总是要一件件的解决,若是南宫博知道我为了劝服他而来,若是他知道我知晓他们一切的计划,我要面对的,不知是怎样的危险 3ǔωω。cōm,他曾经是一个薄情之人,或许根本没那么伟大,入了南宫府挑明一切后不知道是否还有回旋机会,还是先回倾城山庄吧。
我回答:“倾城山庄。”
车夫调转车头向青风山而去……
山依旧是山,水依旧是水,青风山外的风景依旧明媚动人,站在山脚下,我抬头遥望那华丽庞大的建筑,心中生出些许陌生的感觉。
上山的路盘旋崎岖,上官琉云的小脚走起路来极不方便,庆幸的是我相信,登山靠的是意志力而不是体力,于是,支撑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
两个灰衣男子擦肩而过。
他们目光惊诧停留在我脸上,眼中写满难以置信,那灰色布衣是倾城山庄的标志,所有家丫丁人都是此类装扮,两人大概是青城山庄之人。
果然。
他们折回身急步向庄内奔去。
我放慢脚步。
山庄大门越来越近。
一道青色身影。
“小姐。”
靳少风。我抬头望去,他一如从前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少见的沧桑。我冲他笑笑,仿佛两人从来不曾别离,正欲开口时,又是几道人影伫立在山庄门前,是……上官城,舞倾城……还有南宫博??他怎会在倾城山庄,这不在我的预料之中,脸上笑容蓦然变得僵硬,我与他们相对而立。
上官城略显苍老。
我定晴,是错觉吗,他眼中竟有一丝愧疚。
舞倾城目光中依旧是纠缠不清的恨意,那一次她想要从我身边夺走长孙炎煌,最终只落得一个令天香居停业的下场,上官城是否已明白那日是一场误会,不管怎样,他的行为已经造成了一种伤害。
还有南宫博,他目光直直看过来,眼神平静得令我有些心虚,那眼中一片了然与透彻,仿佛知道我离开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唇边,依旧是似有若无的笑。
我移开视线。
“女儿先回房了。”
将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来掩饰心中的慌乱。只是许久未见而已,他的目光竟令我有些心慌。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除去透彻和了然,他眼底暗藏的两团火焰正灼灼燃烧,那种火焰是什么——是野心,是想要拥有全天下,拥有所有一切的野心。
南宫博。
他眸中曾令人心乱的忧伤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惶然的陌生,到底是因为以前的他隐藏得太好,还是过去的我心不够珑玲,心底十足的勇气在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消失贻尽,这个男人令人感到不安。
上官城沉默不语。
我从他们身边静静走过。
原来真的可以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这样。
也好。
屋子外依旧是鸟语花香,阳光明媚,我的房间竟与离开时一模一样,似乎有人每天都在打扫和清理,那些绿叶走廊院中散了一地,而屋子却纤尘不染干净如昔。
静坐窗前。
掏出怀中九环银铃收进屉中,经过那一次的出走,上官城所赐给琉云的一巴掌似乎还不能令舞倾城解恨,方才从她身边经过时,那眼中的恨越来越炽烈,似乎觉得我不该再出现,她的童年到底经受过怎样的打击和伤害,为何如此执著仇恨。
好累。
心突然间觉得好累。
自从上了马车离开长安城后,心没有一刻停止思念,以前的我坚强、自信、勇敢,从来不会如此软弱。而现在,竟开始懂得宽恕,对舞倾城也生出怜悯,是因为爱上一个人所以才会变得多愁善感,还是长孙炎煌不知不觉令我改变。不管怎样,既然已经回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坚持走下去。
靳少风静立门外。
“小姐,庄主已吩咐下人在洗尘居为你备好午宴,请你梳洗完毕后前去用膳。”
我愕然,上官城何时变得如此疼爱女儿,转念一想,也许失去过后才懂得珍惜。不过,他的想法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上官琉云为情自尽舒醒后都不曾见他如此动容,不管怎样,在马车上颠簸了几日,每顿除了那些干粮还没能好好吃上一些,肚子的确有些饿了。
我答道:“斩护了,我随后就来,你先去吧。”
“是。”
靳少风应声而去。
三十七
洗尘居。
陈设依旧,气派依然。
所有人都端坐已待,只是一顿小小家宴,却仿若招待贵宾,主宾席上席位空缺,难道是为我而留,果然,下人丫环眼神不再冷漠,神情唯唯诺诺,尽是攀附之意,走在前端恭恭谦谦带我前往主宾位。
上官城退居一旁。
我不解:“既然南宫公子在此,宾位应为他所有,为何……”
下人道:“小姐离庄许久,庄主牵挂甚深,此次设宴除为小姐洗尘,还有喜事要宣布。”
喜事。
我惊诧。
目光不解向上官城望去,问:“多谢爹对女儿的抬爱,只是琉云资格尚浅,且今日有贵宾在此,上宾座实非我属。”
“云儿妹妹。”
舞倾城娇俏柔媚声音甜甜软软传来,眼中,意味深长,她朱唇轻启:“你可知南宫公子此次入庄为何事而来?”
那语气,话中有话。
我轻笑:“琉云不想知道。”
她脸色微变,媚笑:“上官琉云名倾洛阳,南宫公子仰慕已久,八百里良田,千万两黄金,外加洛阳城三十间店铺,聘礼,义父已经收下,倾城山庄与南宫世家亲事已定。”
定亲。
和南宫博。
脑中轰然空白,心蓦地变冷,仅存的热切消失贻尽。难怪,上官城如此客气,下人如此礼遇,他,竟趁我离开洛阳之时定下亲事,愤怒,腾然升起,我冷冷看向南宫博,那日,湖边,他口口声声不强人所难,只十来天,蓦然变脸,这个男人,宁死不嫁。
视线——
在空中纠结——
南宫博毫不躲闪。
他启唇浅笑,端起白玉杯,饮尽杯中酒,他知道她此刻心中一定充满恨意,的确,她是该恨他,那日在雨中,她与长孙炎煌拥吻,行为已表决其心,她选择的,是长孙炎煌。可是,他决不放弃,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只要留她在身边,得到她的人,总有一天能得到她的心。
她离开洛阳,直奔长安。
他派人紧随其后暗中保护。
鲜花满月楼处处是他眼线,她与长孙炎煌一切他早已知晓。
他知道她会回来。
他也知道她为何回来。
只是——
她回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嘭”
白玉杯在他手中碎裂开。
南宫博定定看向厅中绝然对立的人,那晚,她厅中献歌,技惊四座,一刹那涌现的感觉仿若初见,他后悔曾无意造成的伤害,更决心去感化那双如苍狼般倔强的双眼。
是的,她的眼神,灼灼生辉,灿烂夺目,冰凉中带着灼热,时而像迷失在人间的仙子,时而像背负着仇恨的野兽,小心翼翼,警惕敏锐,就好像此刻,冰冰冷冷中勾人心魄。
他,绝不会再放她回到长孙炎煌身边。
狂野。
我后退,那曾温文如玉的双眼,此刻,翻天覆地的改变,他眼底烈焰燃烧,轻扬的唇角寓意无限,白玉杯在他手中碎裂,好强劲的力道,这样的南宫博,好陌生,强烈不安再次涌上心头,我,猜不透他的想法。
上官城打破沉寂:“云儿,你先坐下。”
云儿。
我是否听错,他竟亲唤女儿闰名,好一个上官城,好一个冰冷的倾城山庄。
我柔声:“爹,女儿突觉头晕,先回房休息了。”
“给我站住。”他声音蓦然骤变,撕去慈父伪装:“你不满意老夫的安排吗,南宫公子,才高八斗,权倾洛阳,南宫世家,声名显赫,如此一门亲事,难道配不上你,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作主,天经地义,岂容你挑三拣四。”
我站定:“婚姻大事,父母作主,爹,那我娘呢,你有没有问过,娘愿不愿意。”
一句话触及他心中的痛。
上官城脸色大变。
我挑眉:“娘怀胎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