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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生意人-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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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话又说回,只有心空会惦记着拿那些来喂它们。

    彼时,李小楼趴在寺院后门的屋顶上,心空和他的那些猫就站在不远处废弃多年的小亭子里,其实也已看不出小亭子的原貌,没有亭顶,只剩下高矮不一断壁残垣的石头柱。那时一副很奇妙的场景。阴霾的天空底下,风是萧瑟的,亭是萧瑟的,甚至连远方山峰都是萧瑟的,可偏偏心空周围溢满生气,连带着他脚下那一片枯草都欣欣向荣起来。

    “心远,练功切不可分神。”七净大师浑厚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

    李小楼吓一激灵,险些从屋顶上掉下去。于是一张口就是委屈的抱怨:“师傅,难道上房揭瓦也算练功?”

    “我说你这姿势怎么如此别扭,原来想着这些呢?”七净不赞同的摇摇头,却又并不严厉,相反,叹息中还透出些无可奈何的爱护与宽容。他伸手握住李小楼的胳膊,摆弄几下,方才满意放开,“这样,招式才对。”

    李小楼呆呆的,看看七净,看看自己,再看看不远处同样习武的师兄师弟和脚下的泥土

    “心空呢?”李小楼问得恍惚。

    “别担心,他只是中暑,这会儿再后院歇息,已然苏醒过来了。”

    “喂猫能喂到中暑?”李小楼不信,就算师弟再文弱也不至于若成一朵小花儿吧。

    “喂猫?”七净哭笑不得,“心远,你何时能改了这胡乱神游的毛病,为师梦里都会笑醒。”

    李小楼愣住。七净老头儿的话像一阵雾,白茫茫的,迷了他的世界。

    一滴汗从鬓角滑到下颚,最终落在地上,晕出深色泥点。李小楼莫名其妙地抬头——正午时分,日头烈得骇人。

    阴天,猫群,心空,仿佛成了南柯一梦。

    “心远,练下掌法给为师瞧瞧。”七净大师忽然开口。

    “啊?”李小楼很讶异。吊儿郎当数年,师傅骂有,责有,叹息有,无奈有,唠叨有,教诲有,却从未这般细致的要看他的拳法。看,即是要指导,李小楼懂的,于是愈发慌张,“我,那个今天也没准备啊我这才练到哪儿,怎么能跟师傅你这里班门”

    “达摩掌,”七净大师打断他,问,“你练到第几层了?”

    李小楼有些窘迫地摸摸头——他想抓头发,可无头发让他抓,故而只能摸,半晌,才蚊子哼哼似的哼出来个:“四”

    七净大师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练了。

    李小楼没辙,只得硬着头皮上。其实早在半年前,他已然上了第四重,只是不知卡在了什么地方,那第五重,愣是怎么都上不去。当然,他也没有很下功夫的去“怎么”,故而拖到现在,依旧徘徊在四重以上,五重不满。

    拖拖拉拉练了好几年的拳法,再不济,也是熟练的。李小楼耍起来也是有板有眼,有模有样。直到行至那症结之地,方才顿住。

    七净大师看得明白,当下给了些许指点。

    李小楼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茅塞顿开,顺势便练了下去,不想一下便冲破了第五层!要知道许多排行辈分比他高进寺比他早的和尚也就到个五六层,再往上,那便凤毛麟角了。

    “师傅,你真神了!”李小楼真心赞叹。要知道这么容易,他早找师傅来提点了,也不至于呃,他承认,那逍遥晃荡着的半年也不算虚度。

    七净大师走过来,抬手用僧袍袖口给他擦汗,眼里闪动的说不清是责备还是欣慰:“你啊,若在佛法上的悟性有这武学的一半,为师也便欣慰了。”

    李小楼嘿嘿一乐:“那什么书上不是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么,做徒弟的还是让你操些心好。”

    “你这孽徒!”七净大师并不是个爆脾气,可屡屡总能被李小楼点燃。

    李小楼蓦地想起心清,然后下个瞬间,他直愣愣扑向七净老头儿,拿着光溜溜脑袋在人家怀里蹭。

    七净大师愣了半晌,终于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末了慈祥地摸了摸劣徒的硬脑袋。

    七净老头儿的手掌宽阔而有力,李小楼闭上眼,觉得很舒服。他发现他已经忘记老爹的模样了,却唯独记着被对方疼爱的感觉。

    因为短暂,愈加幸福。

第104章 番外 灰色迷途(十一)() 
自从得了师傅提点,李小楼练功的劲头也多少比以前足了些,虽不至像心清那般晨昏不辍,却起码不会让习武场上的光阴荒废。

    没多久,这汗水的成果便显现出来了——自心清加倍努力后,每次过招两人总要走上无数回合方才能险险分出胜负,且互有输赢,而今,则是又恢复到了初始情况,往往不出十招,李小楼已然占尽上风。

    “不行了不行了,师傅把最好的武功都传给了你,这怎么比嘛!”每次输后,心清都定会叽里咕噜抱怨一番,扯的理由千奇百怪,总是让李小楼哭笑不得。

    “我们练的好像是同一套掌法吧。”

    “那就是师傅传你秘诀了!”

    “少来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回去练练再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清不再撒娇了。哪怕只有他们两个人,哪怕斗嘴斗得一如既往,最终倔强少年也只会幽幽地叹口气,然后说:“大师兄,我真羡慕你。”

    李小楼明白他的意思,故而只能这般宽慰:“别光看蛮力,论讲佛,我可比你差得远呢。”

    “达摩院里,会讲佛的多了。”

    “可又会讲佛又武功超群的,稀有着呢。”

    “我武功超群?大师兄,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耀么”

    “嘿嘿。”

    有时候话说到一定份儿上,李小楼也会直白点透。

    “我劣迹斑斑,寺里随便哪个见了我都恨不得为民除害,所以说将来咱院这住持,非你莫属。”

    每到这时,心清都会眼睛一亮,然后又迅速湮灭:“师傅弟子众多,哪里轮的上我。”

    说实话,李小楼这番言语并非仅为哄人,他是真觉得心清接任的可能性很大:“你想啊,师傅现在身强体健的,起码还能活个二三十年吧,等到那时,他老人家走不动路,咱上面的师兄们怕也剩不下几颗牙了。那不选你这年轻力壮的,还能选谁啊!”

    多数时候,心清总会被大师兄的三寸不烂之舌逗出笑颜。

    李小楼喜欢看他笑——只有这时,眼前的少年才会和记忆中的漂亮小孩儿重叠。

    所以他也想尽办法希望对方开心。比如见对方在达摩掌上实在没什么进展,他便劝心清练刀。李小楼想得明白,既然心清做武功高手,那肯定是要选个适合自己的方才事半功倍,横是不能明知路不通还要硬闯。

    心清一开始还不太愿意,说耍刀像江湖卖艺的,李小楼险些吐血。好说歹说才让对方明白,不是要练什么九臂大环刀,而是匕首一类的短刀,并把自己从武院偷瞄来的刀谱悉数传授。

    事实证明李小楼的眼光没出错,刀法确实比掌法更适合心清,短短半年,对方就已经把那招式练了个七七八八,于是俩人私底下除了切磋武艺,剩下的光用作研究如何去戒备森严的武院经楼偷新刀谱了。

    太过专注心清,难免会让李小楼忽略掉另外一个师弟。好在心空也不争,吃饭的时候你多给他一块儿豆腐,都能让那娃笑眯眯地喜上一天。

    有时候李小楼会异想天开,觉得二师弟把小师弟的心智都吸过来了,所以前者飞快老成,后者纹丝不动。

    那年的冬天,达摩山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李小楼躲在柱子后面,透过层层僧袍,窥见了来人的黑色衣衫,锋利宝剑,唯独面庞是模糊的,任他怎么用力眨眼,也看不真切。

    访客是为挑战七净大师而来,然,七净大师不想应战。

    “这武林盟主不是江湖同道给我的,而是给这达摩院的,论武功,老衲绝非第一。”李小楼看见七净老头儿立于蜿蜒的石阶最顶之上,挡在所有达摩院僧人面前,对来人说。

    “我不管那么多,”来人站在低几级的台阶上,昂着头,就像达摩山上最坚韧的松柏,“既然你占了这个位置,理应用武功服人。”

    李小楼看见师傅缓缓摇头。

    “服人的,永远都不应该是武功。”

    那一役,李小楼和达摩院所有的师兄弟都被禁止观战,他们只能聚集在院内,隔着厚重的院门,靠风声,靠兵刃交接声,靠一切能捕捉到的迹象去推断战况。

    最终,来人惨烈败走,而七净大师亦受了不轻的伤。

    整个冬天,七净老头儿都闭着关,院内议论纷纷说师傅该是起了传衣钵的心。李小楼把这当笑话来听,继续啃他的白菜豆腐,温习他的达摩五式,再时不时点拨下心清的武艺或者带着心空溜到山顶堆个雪人儿。

    直到春暖花开,七净大师出关,第一件事便是召集全院弟子宣布,他要在众多徒弟中选一位做关门弟子——关门弟子,顾名思义,便是下一任住持了。

    七净老头儿原话是这样的:“经过初冬变故,方才惊觉世事无常,趁老衲还有二十年活头儿,便为达摩院的将来出些力吧。”

    说到二十年活头儿的时候,李小楼发现老头儿总若有若无地瞟自己。他无辜极了,因为自己明明说的是二三十年,怎么到了师傅口里就给折了寿?这不冤枉嘛。

    从大堂出来的时候,李小楼察觉到心清的心思有些重。其实他很少这般敏锐,只是事关下一任住持,便多少留了意——这么多年,他几乎是与对方一同长起来的,又怎么不明白那家伙的想法。

    待走到没人的地方,李小楼舔舔干燥的嘴唇,本想说两句鼓励话——师傅说择日宣布,而纵观全达摩院,师傅对他们这三个最后收的心字辈徒弟的用心有目共睹,虽说年纪和资历差了许多,但既然是为“将来”,选年轻人也不无道理。而自己又压根儿不想做这个未来住持——当前如果师傅肯选他的话,所以怎么看,心清都很有希望。

    哪知心清倒是比他先开了口。

    “师傅,想来是要选你了。”

    怕什么来什么,李小楼忙表明心迹:“别别别,我可受不了天天坐禅堂里冥想,况且我那劣迹斑斑的,师傅要真选了我,估计全院上下都得跑光咯。”

    若在往常,听李小楼这么说心清那嘴角早扬起来了,偶尔还会带出灿烂笑靥,可这会儿,他只是勉强挤出个算不得笑的笑,而就是这,也很快消失无踪。好半天,李小楼才听见他说:“如若真选了你,我也无话可说,本来你就比我强。”

    李小楼叹口气,词穷了。

    心清走后,李小楼就坐在后院儿的破亭子地上发呆,酝酿出了十几套说辞以应对“如果师傅真的瞎了眼选他”,若不是心空过来喂猫,他怕是能酝酿到太阳落山。

    其实心空也没有唤他,确切的说人家小师弟压根儿没理会这位坐在正当中的大师兄。只见他还一如往常,东叫叫,西唤唤,什么小白你别闹,小黑你别抢,小花儿你赶紧出来我都看见你了,如此这般,直到一群喵喵的东西聚拢到他脚边。

    李小楼就这么坐在一群猫里,仰头看着心空的下巴。看了半天,忽然就觉得小师弟这样傻乎乎下去也挺好,连往日觉得驽钝的地方,现下都无比的可爱起来。

    三天后,七净大师公布了关门弟子。同李小楼推断的一样,七净老头儿选了心字辈,而出乎李小楼的意料,七净选的是心空。

    全寺上下一片哗然。或许七净老头儿选李小楼都能比这好一些。可七净什么都没解释,只淡淡说出自己的决定,便回了禅房。

    李小楼第一反应是去看心清,如他所想,对方变了脸色。

    入寺七年,心清并未与心空亲近过。李小楼知道,他是看不惯心空的呆样儿。而现在,心空不费吹灰之力,夺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倔强如心清,如何忍得下。

    可众人散去后,李小楼却第一个去寻心空。不知为何,他莫名的想知道这位小师弟现在的想法,想知道他对于成为师傅的关门弟子,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可最终,他却是在后院儿找到了三只小猫儿残破不全的尸体。

    翻起的皮毛,模糊的血肉,让人根本无法将之与曾经的斑斓生命联系到一起,李小楼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

    他回身去寻心清,却也是遍寻不着。直到晚斋过后,才在禅房里把人堵住。

    “呵,骂我来了?”心清靠在窗户旁边,淡淡地瞥向李小楼。

    李小楼皱眉。他本是想骂的,可这会儿又怎么都狠不下心了,他知道心清难受,可师傅既然选择了,总有他老人家的道理,他希望心清能想开。

    思及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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