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曲-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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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烛顺着声音，走到他的面前，一拳垂在他的胸口之上，怒吼道：“所有事都瞒着对吧？所有事都想一人承担是吧？你当你是什么？九帝神尊？九帝神尊你便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便是这天下最大的英雄？所有事情便一个人默默地担着？”
“你……想起来了？”炙羽问到。
玄烛几乎有些歇斯底里：“我告诉你炙羽，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决定。不就是将身份公之于众吗？他们要想要我这皎兽之躯，汲取我体内的灵气，那他们拿去好了！”
“你胡说什么？”炙羽有些薄怒：“你听话，赶紧走。别的事情，待以后再说。”
玄烛冷笑一声：“以后？到了如今，你还想骗我？我今日若是不在这儿，你还能有以后？”
炙羽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
玄烛寻着他的声音，快步走了上去，再度撞入了他的话中。她不管不顾，按着记忆中他的高度，踮起脚，将双唇凑了上去。
四唇相碰。
炙羽的双唇有些冰凉，却仍是那熟悉的弧度。
玄烛贪婪地吮吸着这熟悉的气息。这样的气息，离开她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几乎以为她已经忘记。可如今，她所有熟悉的感觉，都喷涌而出，她贪恋这种感觉，舍不得放过一丝一毫。
可现在不是时候……
玄烛忽然瞪大了眼睛，不舍地离开他的双唇，两人都因着方才的亲昵，微微有些喘气。
炙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何尝不是贪恋这份温情。
他的阿烛，他的姑娘。在饮下那杯酒后，将他忘得干干净净。可他却记得，每一丝，每一毫他都记得。
他记得她起小心思的时候，微微眯起的双眼，和眼中闪过的狡黠。他记得她耳畔的碎发，和发间散发出的幽幽清香。她记得她葱白的手指，软软亮亮的指尖。
那些记忆，在这段时日里，像疯长的水草一般，将他缠绕在其中，另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疯狂地思念着她，却又要硬生生地压下这一份思念。
他明明知晓她在哪里，却又不敢靠近他一步。
当他知道，析泽以江随的名义，要娶她之时。他几乎嫉妒得发疯。
可他是九帝神尊，他生来便知晓这天道轮回的奥妙，即便在这样的事情面前，他仍有一丝丝的理智，告诉他，析泽这样做，并没错。
魔种现世，他借着蝉风的死，让她不想面对他，让她主动忘了一切。他便是要隐下她的身份。没有皎兽源源不断的灵气，他若想要拔除魔种，便只剩下燃尽生魂这一条。
他是将死之神。
可她却会在这世上，千年，万年地活下去。他希望她平安喜乐。
析泽若是能娶她，便能更好地照顾她。
他仅凭剩下的一点点理智，强迫他没有取阻止。
“大阵开始了。”玄烛说到。
“你快回去。”炙羽催促。
玄烛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我不！你若是敢将我赶回去，待到你死后，我便昭告天下我的身份。到时候，反正你也不在这世上了，便是有人捉住了我，砍掉我的手足，剜去……”
玄烛还未说完，便被炙羽拽入怀中：“别说了。”
玄烛贴在他的胸口，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那，让我留下可好？”
炙羽轻笑：“我有的选吗？跟我来。”
炙羽放开玄烛，牵起她的手，迅速地朝一处走去。
原来玄烛落入的这个山洞，便是地缝的入口。
炙羽带着她，速度极快，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顺着这山洞，走了几里地。
这地底下，藏着一个巨大的洞窟。几乎是踏入这洞窟的一瞬间，包裹着二人的毒雾，便散了干净。
玄烛四处看了看。
这洞窟方圆约摸几十丈长宽，中间一团浓郁的黑雾聚集，黑雾之中似是藏了什么东西，却因有黑雾裹着，瞧不真切。而那黑雾，不断吞吐，形成四根巨大的黑色雾柱，冲天而上。
“这便是魔种？”玄烛问到。
炙羽点头，朝那魔种走了过去。
而此时，亦有一赤一白，两股荧光围绕着那团黑雾。赤色萤光来自东南方，而白色萤光来自西北方。想来便是析泽与丹俊所驻守的两处阵眼。
“你……我们要何时开始？”
炙羽抬头看了看：“还不到时候。丹俊与析泽汲取的灵气，还不够充沛，不足以将魔种彻底拔出。约摸还要过上一刻钟。”
“那这一刻钟，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吗？”
炙羽回头望着她，眼中充满了温柔：“不需要。”
玄烛亦是冲他笑了笑，走到一处大石块上坐下，又拍了拍自己身侧：“过来坐。”
炙羽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高高在上的九帝神尊，无论走到哪里，都应当坐着那金银宝座。今日，倒是学了一回路边乞儿，席地而坐了。”
玄烛说笑着，将头轻轻靠在炙羽的肩膀上。
二人虽然不说，却都心知肚明。
一刻钟后，大阵正式开启。阵中九人，一死八生。
即便现在多了个玄烛，可谁也不知道，她究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说不定，到了最后，也只是多了个陪葬的而已。
炙羽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脑袋，微微有些发怔。
他知晓她的脾性，赶她走是不可能了。
炙羽笑了笑，他似乎忽然明白了，母亲在他继任九帝之位后，自尽前的那番话。
第287章 意外（）
她说她不悔。
他当时并不明白为何。
母亲是个人界女子，最是在意那些缠绵悱恻的情情爱爱。父亲去世之后，便将那无尽的思念与孤独，留给了她。
他总觉得，按着人界之人的性子，应当是悔的。那些思念与孤独，尸骨销魂，自他出生以来，他都从未见她笑过。
可他如今却明白了。有些事情，并非他按照天道轮回的定律，便能推演的。
有些情义，珍贵到即便耗上千年万年的孤独与痛楚去守护，也让人心甘情愿。
炙羽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
玄烛抬头，冲他粲然一笑，复而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若是今日，我们能安然从这儿走出去。你带着我，我们去游历四方可好？”玄烛问到。
还未等炙羽回答，玄烛又摇了摇头：“不好不好，六界这般纷乱复杂，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般贸然离开，许是不行。”
炙羽心中有一股暖意。
大阵凶险，十之七八，二人都无法安然出去。二人刚刚解开了心中的芥蒂，却又面临这样的境地。她说这些话，不过是在安慰他罢了。
“那我们每隔五年……不，十年。便用一载的时日，出去游历。这样应当没有问题。到时候，便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务，全都交给我师父……”说到这儿，玄烛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炙羽垂眸看着自己肩上，因着笑意，不断颤动的小脑袋，不由得也笑了笑。
忽然，他身子一僵。
“怎么了？”玄烛感受到他的一样，撑起身子，转头看着他。
炙羽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向远处那两股聚集的灵气。
白色的那股灵气，依然源源不断地朝这边涌来。而红色的那股灵气，却越来越细，越来越散乱。
“怎么回事？”
白色那股灵气，来自大阵的西北角。那里由析泽守阵，凝聚月之精华，运化为灵气之后，朝这边灌入。
而赤色的那股灵气，则来自大阵的东南角，是由司南方大地的主神丹俊守阵。现下这股灵气越来越弱，甚至有枯竭断流的趋势。想来是那阵眼之处出了问题。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炙羽说完，便要离去，却被玄烛扯住了袖子。
玄烛回头看了魔种一眼，问到：“大阵正式开启，还需多久？”
炙羽蹙眉：“不到版盏茶的功夫。”
“大阵开启在即，不能停下。你若是此时离开，待会儿若是赶不回来，又该如何？”
炙羽轻轻拂开她的手，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捏了捏，说到：“我会赶回来的，莫担心。”
“不。这大阵关系到六界苍生，这既是你的责任，便也是我的责任。你在此处不要动，我去替你看看。”
“不行！”炙羽高声打断了她。
玄烛被他吓了一跳。
炙羽吐了口浊气，柔声说到：“大阵之中，万分凶险。你方才寻来这里之时，便差点出了意外。我又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西北阵眼？”
玄烛笑笑：“你放心，方才我倒是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一路胡走乱闯，为何会会这般巧合，便走到了这儿。”
“为何？”
玄烛低头，从衣襟里拿出一枚吊坠。黝黑的木头，刻着精巧的花鸟。
炙羽见了，低头一笑：“我竟忘了，你有这个。”
犹记那时，还只是只不能修行的小皎兽，懵懵懂懂地闯入了涿光山，被他以酿造素晖酿为条件，带回了凌天居。她半夜饿了，便出来觅食。可他与花月承灵，本就不需要那些水谷之物。偌大的凌天居，自然也没有那些东西。她便一个人，在凌天居里，一直走一直走。
而他，便悬停在半空中，一直瞧着她。
看着她这边伸伸脑袋，那便引颈瞧瞧，不知为何，竟让他觉得甚是有趣。
后来，她终是累了，坐了下来。他的心中，竟然闪过了一丝不忍，这才现身，并送了她这一小截迷谷树枝。
迷谷树枝，佩着，便不会迷路。这虽是个奇物，却也并不珍贵。且六界之中，能够指引迷津的物什有许多，这迷谷树枝，算不得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这样的小东西，它居然还留着。
“那我，现下可以去了？”玄烛小心将那吊坠收好。
炙羽看了她一眼，仍在犹豫。
玄烛笑笑：“放心吧。我并没有那么弱。若是此时花月或者是问玉在这里，你定然丝毫不犹豫的，便让他们去了。我现在，可是比问玉要强上许多了！”
“那你，万事小心。”
玄烛朝他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便转身离开了。
方才来时，玄烛在这结界之中，寻了许久。再度出了地缝后，面对这无尽的黑暗，心中倒是不像方才那般，慌张害怕了。
玄烛一路朝东南而去，不一会儿便出了结界。
那股赤色的灵气，虽然已经很弱，可仔细瞧去，却仍有一些细小的丝线，断断续续地朝阵中飞去。
玄烛寻着那丝线的方向，很轻易地寻到了阵眼。
可阵眼之处，哪里有丹俊的身影？
玄烛四下查探了一番，发现青草掩盖住的泥地，有重物被人拖拽的痕迹。玄烛顺着那痕迹，绕到了一块大石后面，那里还有一些打斗的痕迹，和残留的气息。
想来应当是丹俊守阵之时，被人袭击，两人打斗之后，丹俊落败，被人绑走了。
按着这四周的痕迹来看，那袭击丹俊的人，应当是打折他，朝南边儿逃去了。
玄烛皱眉。
这究竟是何人所为？如今魔种现世，大阵将起，只要稍不留意，便会生灵涂炭。何人会选在此时，对丹俊动手。
且据她说知，丹俊生性怯懦，有事时，向来只会跟在炙羽或者析泽身后附和。他沉迷于诗词音律，平日无事之时，便将大把的时光放在这些上面，倒是很少见到他人。
这样的人，又是神尊之尊，她想不到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对他动手。
还是……
玄烛眸子一缩，握剑的手一紧。
她抬头顺着那几不可见的红色丝线，朝阵眼的方向望去。
还是那人针对的……是炙羽？
第288章 开启（）
玄烛越想，越觉得有这样的可能。
只是她想不明白，出了个凛夜便罢了。为何六界之中，便有这般多的人，对炙羽不满？
炙羽生来便是九帝神尊，司四时之序，乃天道之表。六界之中，以其为尊。他虽享有别人一生都无法享有的尊贵，可同样的，他身上也肩负着其他人所担不了的责任。
他的存在，从来都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六界苍生。
她倒是更希望，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神界之人。
可是……其他人似乎并不是这么想。
玄烛苦笑。
“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玄烛的思绪。
玄烛猛地抬头，只见天上灵气凝聚而成的六芒星，开始缓缓转动。
大阵开启。
玄烛心中一紧。
此时并不是去探究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