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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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着来回敬酒后,李赐年换来下人取来几坛酒,打算好好把这个老头灌醉,让他见见什么叫大丈夫酒量,顺便再出出丑。
见这阵势,纪晔一旁努力压制自己的坏笑。
杨梵一装作有些发颤,轻声道:“这。。。。这有些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李赐年信然看了看地上的酒,接着忧虑地瞅瞅杨梵一,一本正经道,“就怕您老身体不好,喝出个三长两短我也不好同你的徒弟交代!”
“为美酒殉葬,甚是值得;今日遇到像李公子这般嗜酒的知己,更是难得,不醉不归!”
在一旁,纪晔和纪存观起阵来。
“看来这纪尚青真是有两下子!”杨梵一道。
不过一会儿,李赐年面色微微发红,杨梵一却开始晃起来。他略作推辞,可面对李赐年不依不饶的劝酒,还是勉强喝了下去。
又是几碗下肚,李赐年开始左右摇晃,握着手的杯子里时而洒出酒水。杨梵一趴在桌子上,举着杯子,几乎是要醉倒了。
“来,再干一杯!”李赐年头昏脑胀,见马上干翻杨梵一,就不想收手。
杨梵一重重点头,两人继续对饮。
“你这老。。。。大师,酒量也太好了!”李赐年握不住杯子,身体一转,就地“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杨梵一费力出手,扶住李赐年,拍了拍他的后背。
纪存忌讳莫深地看了眼杨梵一,叹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而纪晔却注意到了杨梵一看似缓慢的手,却在出手的某一刻,碰了碰李赐年的一袋。要不是他眼力好,只是会当成醉汉迷乱的动作。
他这师父,还是留了一手啊!
吐了之后,李赐年什么也顾不上,趴在桌子闷头大睡,雷声从那儿发了出来。
门边站着的几个侍女掩嘴偷笑起来,纪存招呼他们把李赐年送了出去。
杨梵一见纪存还想继续安排,打断道;“我。。。我还。。。撑得住!”他趴在桌子一角,呆滞望着桌上他前面的饭菜。
纪存点了点头,继续同纪晔聊了起来。
纪存言语之间,对现今纪晔是愈发满意。他觉得如今的纪晔比当年的谈吐多了些自信,多了些快活。
纪晔也没谦虚,他确实比以前强了很多,才有这份底气,不然哪有胆量回来,把曾经的恩怨做个了结。
两人谈了很多,都是纪晔小时候的趣事,杨梵一有时也乐得睁开眼睛去听听这趣事。
“晔儿,谢谢你能回来,给我这个见你安好的机会。但到这时,我还是想同你说几句话。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纪晔点了点头,他知道纪存无论如何,不会去用计谋坑害他。
“当初不是我们要抓你,是魔门的风声,尽管他们也有人支持,可没通过纪家我这个家主的同意,就不是纪家的声音,万望你你可以理解。”
“其次,当初尚青做事太鲁莽,把你和念儿推上了绝处。再加上原本垂涎你从你父母那儿继承来威望的人煽风点火,才有了那样的局面。这些权势之争逼得你们离家,不也是保护到你们了?尚青也许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想要保你们周全,只好用这种怪异的举动了。”
纪晔怔怔望着桌上的菜肴,黯然神伤。他没想到纪存还是当着一如既往的和事佬。他只是站在大局出发,不能理解当初他和纪念的感受。
而如今钟伯的离世,钟盈的离乡,都有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已是冰冻的局了,单凭理解和设想,怕是太无力了。
他也没有驳斥什么,纪存年岁颇大,纪晔没指望他还会明察秋毫,他也不想与这样一个总体上值得可敬的长者争论什么。
他哑巴吃黄连,就不要再害得老人不快了。他也盼望以最轻微的方式化解矛盾,不让这位衰朽的老人受到太多的冲击。
于是,纪晔温顺点了点头,从盘子里拈了点菜给纪存,道:“大爷爷,您多吃些!”
临别之际,纪存也向纪晔做出了了尽自己全力在有生之年找回纪念的承诺。
两人再是说一些殷勤珍重的话,就告别了。
走出院子,纪晔比先前更加哀毁骨立。他还想一步步挖开曾经的局势,可横在自己面前的,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杨梵一再纪晔的搀扶下摇晃着走出大院,走了很远后,还挂在纪晔的胳膊上荡来荡去,俨然一副醉酒的模样。见纪晔眉头紧锁,道:“蠢小子,可别被骗了!”
纪晔不解,道:“大爷爷对我真心实意的,我可以感觉出来。”
杨梵一喝了口茶水,微眯眼睛道:“他是不假,可他只是被蒙蔽了双眼,做了别人的说客,帮别人打了张苦情牌!”
纪晔道:“你的意思是这都在纪尚青的张控之中?”
杨梵一点头道:“你别被感情冲昏了,还记得当初替你看经脉的时候,我说的话吗?”
“你是说,我这经脉问题本来有一些,后来被药物治得差些成了废人?”纪晔道。
”对,你不想查查当年究竟是谁做出的这些小动作吗?”
纪晔笑笑,道:“多亏师父你的提醒,我差些把这事忘了!”
“这事你都能忘?我给你疏通静脉用的那么多灵药你忘了吗?不是这秘籍你早就成废人了你忘了吗?不是”
杨梵一越说越气,竟是脱下自己的鞋子,砸起纪晔的后脑勺来。
纪晔捏着鼻子,迅速逃跑,杨梵一追了上去。
此刻,在另一个房间里,纪存与刚刚酒醒的李赐年却在激烈争吵着。
第六章 纪念()
纪存道:“你把小念如何了,就快说来!”
李赐年道:“签了卖身契,她便是我的奴仆,你们纪家也管不来!”
“我答应过晔儿,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什么交代?是替你隐瞒你知道了纪尚青的那些事,还在纪家装作无事?”
纪存听了这话,气得满面通红。
“不管你们做的什么手段,既然兴盛了我纪家,我是管不到了。但这事你们卖我一个面子,不然家族内那些不满的人,我是镇不住的!”
“你不想好好颐养天年,非要卷入这里面?”
“我也不想抱着憾事入馆!这样对不起这孩子,更对不起他的爹娘!”
“那好,但你必须让那丫头保证不将我做的事说出来!这小子和他师父从头到脚都是废物,可纪尚青总说难保没意外。你别把我害得惹上仇敌!”
李赐年顿了顿,看看有些激动的纪存,道:“别忘了,这是纪尚青授意的。他想看着这丫头当初卑躬屈膝,来这为奴为妾。我只是顺应他的意思!”
纪存听了,只是叹息。半晌之后,像是苍白了十岁,无力道:“纪家我算是与他们兄妹二人最亲了,放下老脸相求,应该是可以的!”
第二日,泽达乡纪家停滞两日的社戏班子采购物资完毕,开始离开,照例引来瞩目。纪晔无心去留意,只是想看看车队最后,是否还载着那个青年。
不出纪晔所想,依旧还是那副模样,扮相奇异的少年随着车摇晃着。
纪晔觉得有些古怪,可任他望眼欲穿,就窥不出半点门道。
杨梵一跟了过来,见到纪晔,道:“你还在觉得那人有问题?”
纪晔道:“这几日随处的见闻,我们不难知晓他们演的社戏是史诗还有喜庆之类的,留这少年,有些与氛围不相称吧?”
纪晔读过些书卷,深谙投石问路之道。他想起李赐年的手段,计上心来,冲旁边的杨梵一耳语。
“臭小子,这诡计你怎么不去?”杨梵一骂道。
纪晔讪讪笑道:“我眼力还是不及您老人家的!”
杨梵一拨开前面的人群,引来一阵叫骂。
他接着冲向了倾颓的少年,后面跟随的几人见状,纷纷上前拉住他。
杨梵一挣扎着,从身上摸出些银两,扔在少年旁边,道:“苦命孩子啊,拿去吃些酒菜吧!”
“老人家。我们不缺银两的,不劳你费心!”这些人拉开杨梵一,再次回复了阵型。
杨梵一退进人群,走道纪晔旁边,道:“没错,是握刀的手!”
纪晔心里一惊,杨梵一就是绝顶的刀客,对这些的甄断是不会出错的。
“这就精彩了!”
纪晔苦笑道:“什么精彩的?明明是多事了。”
杨梵一想起纪晔昨天的事,忽地背后一寒,道:“真不知你会犯多少错,我这师父千头万臂也保不住你!”
“此话怎讲?”
“你平常贼精,可一旦扯上旧情,与自己有关的事,就陷进去被人玩得团团转,正是当局者迷!要不是我提醒你,你怕是被你那大爷爷的一通劝告蒙哄得不去查查纪尚青了。”
他望着青天,太阳直射得眼神有些错乱,竟是迷糊中看见天上挂着一轮巨大的弯刀,他低下头来,道:“像你这样的人,是无法走遍天下的!这世上在情志之中溺亡的豪杰不在少数。”
“你若是还不够狠毒,就不如瞒着武功,带你妹妹一道生活在这儿吧,也许这才是你们的归宿!”
纪晔听了这话,不知说些什么,只是读出了丝丝被驱逐的感觉。这念头稍纵即逝,他师父的脾气,倒也习惯了。
他不知道答案,只能在此处暂住,找到妹妹,解决旧怨后,再看看今后的打算。
纪晔不想场面太过尴尬,强挤出几个字:“那师父呢又去哪?”
杨梵一转过来,双目有些无光,道:“天下之大,我哪里去不得?”
纪晔想起之前,道:“是哪里都去得,可一个人也不是太过孤寂空洞了吗?你这样,酒保是不会沽酒给你的。”
“江湖,就该是一个人的。牵挂多了,累赘就就多了。到一日,这些牵挂还会成为你的短板,会把你拉下马去!有什么值得的?”
纪晔想想,这样还是有些道理。他似是而非,可还是点了点头。
“那师父你为何还跟我来这边多事?”纪晔道。
杨梵一环视周围,看着社戏班的车队走远了,道:“不是与你说了,顺路,你还得随我前去看看我的老朋友,我好给他炫耀下我这弟子!”
说到最后,他舔了舔嘴唇,脸上尽是得意。
纪晔咂舌,道:“师父,那是定然了!”
杨梵一笑骂道:“小子挺有信心的,你定要把他们的弟子压得死死的,不然这锋零我就收回去!”
他见到纪晔有些护犊的样子,得意笑笑。
“对了,师父你当初不是想让我少生事吗?现今怎么还怂恿我去察真相?”纪晔不解。
“昨日桌上我见到李赐年身上的牌子,你忘了吗?”
“那个令牌,我很是好奇。数十年间,我竟然没有见过。还有这社戏班子,按理说行走江湖武艺加身是必要的,可他们几个恐怕都不落下乘,有着可以做山贼的实力了!”
纪晔道:“我还是觉得若是有谜团,还是得从那个少年身上说起。哪怕是收留的,何必脚上锁着锁链?”
杨梵一点了点头。
回到客栈,纪晔想起了钟盈,上次一别再没相见。当务之急是把妹妹找到,在这之后,再带妹妹一起去看看钟盈,找些自己可以报恩的地方。
想着想着,他想起了刚才大爷爷为他准备的菜品,竟是咽了咽口水。这样的乡味,好久没有吃到过了。
再加之他们的保证,纪晔心神更定了些。纪存虽然让位,可纪家前任家主的威望也是极有分量的。
可假若纪存真的为他找回了纪存,那么想要顺便寻回的旧仇,就真的该放下吗?他真的该迁就老人的心愿吗?
正是思时,他却心中一凛,转过身去,见着门外立着个纤细的影子。那形体轮廓,身子孱弱,十之八九是个女子。霎时间,他醍醐灌顶般惊醒,尽管两年分离,可那身影早是一笔一划描得难以淡忘。
纪晔三步做两步上前,沉住气,定住神,用指甲扎扎手心的肉,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境。他一把拉开了门。
“小念!”纪晔嘴巴微张,想大喊出来,来将两年的积郁一并喊出来,可见着纪念时,却生怕那声音会把她冲碎。
她的身体长高了些,可手臂依然那么像跟芦柴棒,颧骨凸出,十个指头像一束枯竹枝,仿佛一折就会折断似的。散发飘在额前,抚着她可人的脸蛋。
纪念怔怔看着他,身子摇摆。看见笔直立着的纪晔,片刻之后飞扑过来,钻进了他的怀抱中。
纪念把头埋进纪晔肩膀中,轻声啜泣起来,哽咽道:“哥,你终于来了!”
纪晔感受到肩膀处被浸湿,他也流出眼泪,道:“小念,我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