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计-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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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也未想:“自然是之前,她若不得报应,便是即刻封臣妾为贵妃,臣妾也笑颜难开夜不能寐。”
我颔首,稍稍想想对她说到:“宫中人都怕毒怕的厉害,凡嫔位以上进餐都是用银筷。广阳殿那位虽然是正二品,但是这几个月还是按照选侍的待遇照顾她,自然没有银筷。”
谢婕妤深深一笑,道:“臣妾记下了。”
我指指她宫里的竹雕,道:“竹子这种东西可以雕成花样供人赏玩,也可以制成筷子使用。但毕竟是天然纤维,内里有不少空隙。本宫听闻将竹制品浸泡于花汁当中,花汁会渗入竹髓,晒干了也会残余香精在内。凡遇水浸泡,总能渗出些味道。”
谢婕妤含笑,眼眸中光芒一现,道:“娘娘博览多识,臣妾受教。”
第98章 暗杀(二)(第一更)()
给谢婕妤和郭容华封妃的日子定在了十二月初,我吩咐尚宫局裁制正三品妃的品服和冠饰,再修补一下两个月的日子还不算宽泛。礼部也正式拟定了执意,择了时机呈样旨给萧琰。萧琰看过之后留中不发,反而拿来与我看。
我接过样旨看看,便觉出不妥,笑道:“郭容华以前的封号是‘瑰’,如今若封了瑰妃,通贵妃之音,只怕不合适。”
萧琰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朕命礼部拟了几个封号,你瞧瞧哪个给她最适合。”
徐晋呈上一个填漆托盘,当中用红纸写着三个篆字,分别是“肃”、“柔”、“瑾”。萧琰先把“肃”字拿走,道:“这个字太硬邦邦了,媛儿那么活泼可爱的性子,也担不起。”
我颔首,笑道:“‘柔’字不错,郭容华活泼却不失柔和温婉,皇上以为如何。”
萧琰似乎也不满意,略有迟疑。我见状拿起“瑾”字,道:“玉美为瑾,但这个字多用于封号,未免俗了。”
萧琰笑道:“俗便说明好,否则何以滥用?朕后宫这两姐妹,佳嫔若是花朵儿,媛儿就是一块美玉。”
如此我也无异议,很快拟定郭容华为瑾妃,赐居富丽堂皇的华音殿。谢婕妤封为豫妃,择了太液池旁清幽宁静的惊鸿殿与她居住。
炭火逐渐供应上来,我懒洋洋歪在软塌上,看着窗外的树枝又褪去了一片叶子,才发觉已经又是一年冬了。
一年前我怀着孩子,孙氏还是风光无限的贤妃娘娘。如今易儿已经落地,她也从高位跌入谷底,变成了一个有孕却尽失圣宠的修仪。她这样的际遇偶尔也让我心惊,后宫的天气变化太快,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午后更是慵懒,陈昭仪来陪我说话,我拉着她随便下棋。她说:“算算日子也快了,怎么还听不见动静。”
我右手拂拂心脏位置,嘴角携了笑意:“你不必着急,大概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陈昭仪清淡一笑,道:“皇上这几日来看过娘娘么?”
我嘴角微勾,化成一缕悠笑:“前儿晚上来的,昨夜他陪着郭容华。”我顿顿,“这一个月,郭容华承宠最多。”
陈昭仪闻言,只当我有些吃醋,便握过我的手以做安慰,道:“郭容华容貌又好,家教也出挑。最难得的是她聪明,懂得体察皇上心意。”
我不语,陈昭仪说的一丝不错。
她看我没反应,遂愈加进言,道:“娘娘,若论容貌修养,您胜她百倍。唯独顺从皇上这一样,您比她差太多。”
我恬然无谓:“一味顺从却逆了自己本意,本宫不愿。何况自生下易儿,本宫不与皇上争执的事情已经太多。难得偶尔坚持一下,也不可么?”
陈昭仪莞尔:“大概是娘娘现在与臣妾一样,对皇上并无所求,所以淡然一些。”
我浅笑:“大概是吧,如今只想好好过自己的安稳日子,旁的本宫没心思。”
正说着话,柔仪匆匆跑进来火急火燎道:“两位娘娘不好了,广阳殿传来消息,说是修仪腹痛不止,要传御医。”
我与陈昭仪对视一眼,我匆匆道:“她怀着孩子娇贵,赶紧让人去传,本宫同昭仪收拾一下就过去看她。”
柔仪答应着跑下去,陈昭仪望着广阳殿方向轻笑一声,道:“方才还议论什么时候,谁知转眼就来了。”
我笑笑,道:“大概是午膳出了问题吧,广阳殿离未央宫不近,宫人们远远跑来耽搁了。”
昭仪整整衣服,道:“咱们快去看看吧,万一晚到太后怪罪下来怎么办。皇上的清阳宫离她那里近,现在只怕也到了。”
我颔首,略收拾了仪容就去了。
然而到了广阳殿,萧琰并没有来,只有太后撑着病体到了。孙修仪骤然腹痛,几个御医把过脉,却说是中毒了。
“又是毒,”太后眼睛一眯,回头冷冷扫了我一眼,“什么毒,怎么回事?”
几个御医稍加检查,便轻易在孙修仪饮用过的一盏荷叶粥中发现了异样,那里面掺了榆白皮和天花粉,这两样都是滑胎利器,对孕妇来说没有比这个更毒的了。
太后狠狠盯着我,我膝弯一屈,道:“母后身体未愈,切莫操心,容儿臣彻查。”
太后冷笑:“不必查了,哀家心里有数。”
如此我也不便再言,且等着内殿的消息。慢吞吞的过了两个时辰,几个产婆满面含笑走了出来,怀中抱了一个襁褓,见了太后立即磕头笑道:“恭喜太后,恭喜皇后,修仪娘娘生下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皇子。”
太后大喜,连忙接过小皇子抱在怀中逗弄。然而片刻,内里冲出一个御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巍巍说到:“太后节哀,方才修仪娘娘已经力竭而亡。”
太后的笑意在霎那间定住,幼子的哭声却骤然嘹亮,似是在哀恸他的母妃。太后玉指指着那御医,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御医纵是害怕也少不得忍着,低声说到:“修仪娘娘刚刚生下小皇子,就力竭而亡,请太后节哀。”
太后怒气冲冠,几乎抱不住怀中的小皇子。殿中的气息像是凝固住了,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惹祸上身。
末了,太后将孩子抱给产婆,自己大步迈进产房也无人敢阻。我看看陈昭仪,同她也一起进去了。
内殿一张红木雕龙凤呈祥图案的软塌,悬着万世同昌的珠帘帐。拨开珠帘,我便看到了已经咽气的孙仪蓝。
一段时间不见,她清瘦不少,原本圆润细腻的脸颊此刻颧骨高耸。生子的剧痛让她脸上没有血色,只有一片濡湿的汗意。她闭着眼睛,嘴角微勾,神态极其安详。我记得她最初入宫那些天,便是这样怡然恬静。
与我勾心斗角五年的孙仪蓝,终究撒手人寰,与世长辞。她做的孽也好,曾经的善意也罢,已经与依旧活着的我没有任何关系。
萧琰闻讯赶来,却以不吉之名不肯进产房见孙氏最后一面。太后伫立在殿内,似是苦笑一下,道:“皇上果然薄情。”
我低眉顺眼,不敢轻易接话。太后又瞧瞧我,道:“皇后倒是比皇帝放得开,也不怕忌讳。”
我道:“儿臣自己回回都惊险万分,有什么好怕的。”
太后冷笑:“你胆子的确大,”她回首又看看冰凉的孙仪蓝,道,“你竟不怕她的冤魂会找你索命么?”
我泰然说到:“儿臣以为上天自有正道,若是孙姐姐冤死,那恶人必遭报应。若是自作孽,只怕到了地狱受罚还来不及,哪里来的冤魂索命?”
“好好好,”太后闻言气极,咬牙切齿而笑,“皇后,算你厉害。”
孙仪蓝已死,她再怎么与我争执也是无益。何况我膝下还有两个儿子,地位已经稳固,再不是刚入宫那会儿轻易任她摆布。她终究没再追究荷叶粥一事,萧琰听了也只是斥责司膳房粗心大意,罢黜了司膳房主事。一个修仪因此而亡的事,就如此轻易揭过。
三皇子甫生便失去生母,太后病着自然没法照顾。而我自己都两个孩子,也不宜收养。剩下谢婕妤身边死过庄仁公主,杯弓蛇影之时更是推脱不及。郭容华虽然即将封妃,但毕竟年轻资历不够,贸然抚养皇子怕出问题。最后一番商议,竟把三皇子交给了陈昭仪。
陈昭仪想不出话来推辞,只得受了。许是因为生母的缘故,萧琰并不重视这个孩子,简单看过就回清阳宫批折子。太后病着,撑着病体吩咐人好生看顾孙修仪的丧事。我连忙上前答应好好办理,将太后劝回了太寿宫。
未央宫与章台殿相近,我同陈昭仪结伴回去。路上她看着后面的孩子哭笑不得,道:“中午还想着什么时候送走孙氏,结果晚上就养了她的孩子。皇后娘娘您真不厚道,把这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推给臣妾。”
我笑笑,瞧着安睡的小皇子,道:“你为了本宫受皇上斥责,又禁足了那么久,本宫当然要谢谢你。何况,”我眼波一转,道,“孙氏那么懂得杀母夺子,本宫怎么能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陈昭仪一笑:“娘娘好的不学偏学些刁猾的,孙氏统共那点子伎俩,全被娘娘学会且应用自如。”
孙氏已死,我更是畅然舒心,再没了后顾之忧,于是安心叮嘱陈昭仪道:“话说回来,孙氏再怎么可恶都已经不在了,咱们同她的恩怨你切莫记在小皇子身上。太后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你若不再好生照顾这个孩子,只怕她老人家还要兴风作浪。”
“娘娘放心,”陈昭仪亲自接过小皇子,笑道,“娘娘的用心臣妾都明白,报复孙氏是一,投鼠忌器是二。太后但凡要折腾,也要顾忌这个孩子还在臣妾手中。”
我含笑点头。
第99章 是南小家女(第二更)()
我是江南孙家第五个女儿,十四岁那年先帝驾崩,太子即位为帝,在宫中做皇后的姑姑自然而然成了太后。为先帝服丧的三年,原本定下的我同高阳侯世子的婚事也少不得停了下来。好容易出了服,我也满十七,母亲让父亲催催,赶紧把年纪稍大的我嫁出去。
然而我最终也没能嫁入高阳侯府,那世子体弱,禁不住一场风寒撒手人寰。六妹妹那天来看我,歪着头叹息道:“那世子真不中用,一个大男人说死就死了,还连累姐姐成了望门寡。”
我面上没说什么,心底却闷透了。这样一来,我一个许过人家的女儿不但再难嫁入高门绣户,还要背上克夫的名声,真真连累的孙氏望族之名。
但半个月后,母亲突然来找我,问我想不想入宫。她说姑姑已经成为太后,为保孙氏荣华延续,有个嫡出的女儿入宫是最好不过的了。我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不艳羡宫中繁华,只是我惧怕那些勾心斗角。姑姑往年在后宫如何大起大落,如何智斗其他妃嫔,我不是没有耳闻。自小听着这些故事长大,让我自内心伸出恐惧那个权力与鲜血交映生辉的地方。
母亲见我这么没志气,不觉眉心聚怒,一挥袖把我小几上的茶盏拂下去,哗啦啦碎了一地。我唬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而母亲却跟着我,也跪倒在地。
她说,蓝儿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是你知不知道咱们家男儿无用,只能指望女儿争气。当年咱们家追随太*祖皇帝征战四方,定国后却因为是文臣而日渐衰败。若没有你姑姑这些年在宫中苦苦经营,谁人还能记得咱们孙家?你哥哥们不争气,这几年势力也颓了下去,你必要去后宫撑起门楣,为孙家延续光芒。
母亲这样恳切的求我,我还能说什么,只能顺着她们的心意,接了宫中下的封妃的恩旨。
我拿着这道圣旨无喜无悲,坐在青鸾轿辇中再回首看了看家乡,随着宫中派出的禁军前往京城。我知道这一走,便是一生再难回不来。
走了半个多月,就到了京城。京城是个繁华气派的城市,只城墙就是我家乡的三倍高宽。我咋舌赞叹,宫中小宫女一笑,说娘娘真没见过世面,这算什么,皇宫比这更坚固富丽十倍。
我讪讪的,江南水乡趋于平和,没这些广厦高墙。小时候来也只顾着玩,其实对京城和皇宫也没什么太深的印象。那些不怎么深沉的印象里,姑姑身上那华贵珍稀的衣料又占了大半。
进了城,我悄悄挑起帘子,好奇的向外观望。但我什么都看不到,大街上处处用锦缎挡起,我恍若行走在丝绸当中。然而转过一个拐角,忽然没了绸缎,露出了一个府邸的角门。我抬头细细一打量,只见那府邸当中高楼假山鳞次栉比,隐约可见府内的奇珍异草葱茏摇曳,富丽之光越过围墙伫立在城中,也刺到我心底。我低声问那小宫女,这是哪家府邸,怎么这样气派。
那小宫女说,这是咱们皇后娘娘的母家定国公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