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缘-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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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做梦都没想到打断这一切的,不是高欢,不是她的理智,居然又是我的肚子!
她喘息看着依旧泡在浴桶中的我,声音低哑:“自昨日晚上起,你就没吃过东西,我现在去做吃食,你沐浴吧。”
她就这么狼狈地走了,不过我终于弄清楚她对我也是有情意的,这足以让我喜出望外。
数十年后,我最小的嫡孙高纬曾问我:“皇祖母,皇祖父那么对你,你可曾后悔遇到他?”
我转动手中念珠,淡淡道:“我至死都不会后悔遇到她。”
第119章 人性()
回宫之后,高纬如往常一般在龙乾宫批阅奏疏,而赵书庸也在一旁归置各类奏疏。
“之前一段时间,可有谁派人来这儿?”赵书庸想了想,回答道:“只有左娥英派人来,爷之前对外宣称一整日都要处理奏疏,娘娘就让人传话:国事重要,但陛下也要注意身体,有些事要循序渐进
。”
“循序渐进。循序渐进。”带着玩味语气念了两次,侧头问道:“你送她回寝宫时候,是不是被看到了?”
赵书庸犹豫了一下,慢吞吞说道:“奴才确实看到玉堂殿附近有个鬼祟的小黄门,奴才让人悄悄跟着,发现是乾凤宫的。”
高纬抬眼扫了一眼心虚的赵书庸,心道:难怪如此风平浪静,以她们的聪慧见识要是不能凭此猜出其中隐情,反倒怪了。
思及此处,她反而不担心了,神态轻松地继续批阅奏疏。
转眼到了晚膳时间,听了内侍突然而来的禀报,轻挑左眉:“晚膳也不肯吃?”当即对正准备传膳的赵书庸说道:“不用摆膳了,送去玉堂殿,备肩舆,朕要与弘德夫人一起用膳。”“是。”
※※※
跨进内殿,明显可以感受到这里与前殿的明暗之比,天色已成墨蓝,玉堂殿前殿与其他宫室一样点上了殿内四角的祥兽纹宝灯,而内殿中连一盏烛火都没有,让高纬心中一阵气闷。
“点烛!”“不要点灯。”高纬循声望去,果然在软榻上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低头想了一下,只好命赵书庸找来一盏玲珑灯,自己拿着灯慢慢接近那个身影。
“咚”穆宁雪被玲珑灯放到案几上时发出的轻响吸引,微微侧头看向玲珑灯,耳边传来询问:“为什么不要点灯?”
凝视着灯上精巧的琉璃小罩,慢慢说道:“我习惯暗处,也只适合暗处。”
高纬望着抱膝坐着的她,忽然轻笑:“这世上恐怕也没几人真的适合光明,配得上光明。”顿了顿,继续道:“尤其是我。”
穆宁雪回头与高纬对视,两人间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你是来赐死我的吗?”“你很想死吗?”
她的眼神一下变得异常柔和:“我想我的母亲。”一瞬间高纬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想道:我连亲生母亲都没见过。
压下心头凌乱的情绪,高纬说道:“你想死,可你六叔却拼命要保下你,你说要我怎么办?”
穆宁雪惊诧抬头:“什么?六叔怎么会这样?”稍加思索,她猜到一种可能,迟疑开口:“难道六叔已经把三哥···”
高纬点头:“他放弃了你三哥干辩,选择了你,在琢磨人性情上,你六叔比你十一叔宇文达要高明。”穆宁雪又用很低落的语气问道:“所以你如今过来,是要让我帮你抓我三哥吗?”
“不急,今日已经发生了够多事了,连我都有些头疼了,这些事之后再说,现在···该用晚膳了。”
穆宁雪刚想开口,就听她道:“你母亲当日自尽,可没有让你作践身体尽早去陪她的意思。”
说着,就想伸手拉她,却听她忽然一句:“你不是男子对吗?”
高纬身体一僵,默默缩回手,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那晚我帮你上药时候,发现你没有喉结,一点都没有。”穆宁雪定定看着她。
高纬露出一个暧昧不清的笑容,轻声说道:“难怪我觉得你这次对我的态度有些不同
。”
“我们都有藏在心底暗处的秘密,你知道我的,我也清楚你的,所以你不要逼我离开这里了好不好,至少今日别。”
殿中寂静许久后,高纬缓缓道:“但饭还是要吃的,你既不肯出去,那就在这里用饭吧,我去让赵书庸再找几盏玲珑灯来。”
知道这是高纬的让步,穆宁雪也不再多说,无声点了点头。
高纬轻叹一声,转身离去,现在的她需要短暂的时间思考一下这件意料之外的事。
※※※
坤凤宫
“陛下今晚是陪穆夫人用膳的。”“什么?又陪?”听到内侍的禀报,思琦下意识皱眉说了一声。
随后反应过来,连忙去看陈涴反应,没想到她依然握着玉箸,波澜不惊吃着膳食,殿中一时之间只有器皿相碰时的闷响声。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会儿,陈涴微微抬头,朝内侍问道:“没其他事了?”“宫中今日应该就只有这消息。”她点点头,命内侍退下。
“娘娘,您别往心里去,陛下虽然陪穆夫人用过几回膳,但甚少留宿,穆夫人也没怀胎迹象,而且还有左皇后和左娥英也向着您,穆夫人不会危害到您的。”思琦向陈涴说道,果然让她眉头舒展了些。
见此,擅长察言观色的苏荷也劝道:“是啊,等娘娘身子养好了,定能很快怀上子嗣,等生下孩子,别说出身侯府的穆夫人,便是出自国公府的,也不足为惧。”
陈涴喜怒不明地轻笑一声,淡淡说道:“只希望苍天垂怜吧。”
便是女儿也好。这是陈涴从未说出口的半句话。
※※※
邺都中大部分人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下又度过了五日,而有些人则是煎熬地度过了五日。
虢国府,浮阳阁
世子夫人邢氏听闻丈夫亲信一大早就进了院,且燕攸还与他密谈了一会儿,猜到必然是这几日让他们夫妇坐立难安之事,立刻举步前往书房。
一进书房,看到丈夫一脸灰败,邢氏就知道事情果然没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燕攸听到响声,抬头看见焦急之色未退的妻子,慢慢说道:“我让人查了几日,只查到清都狱五日前进了从南城抓到的两名钦犯,但连是男是女都打听不出来,而且我让人在清都客栈外盯了五日,并没有看到宇文达他们身影。”
“所以说,那两名钦犯很可能是宇文达和宇文直是吗?”邢氏坐到丈夫身旁,低声说出最坏的结果。
“夫人,现在该怎么办?要不我马上去通知高阳王和博陵王吧。”素无主见的燕攸习惯性地询问邢氏。
“你觉得如今忙着军中之事的他们会相信你吗?就算他们相信你去客栈调查此事,若是宇文达他们只是有事外出倒还好,可要是真的是被陛下抓去了,我们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况且若是他们认为你是杞人忧天,等父亲与母亲回来了,你定又要被教训,被你弟弟嘲讽
。”邢氏冷静说道。
“那我该怎么办?什么都不做吗?”邢氏低头琢磨了一下,转头对他说道:“你现在就悄悄进宫,去向陛下全盘托出此事,不过要把你参与的份尽量减到最低。”
燕攸大惊:“这岂不是要我出卖父弟吗?”邢氏冷笑一声:“你想着他们,可他们何时把我们当做家人!”燕攸闻言,咬着下唇,低头不语。
邢氏见状,继续说道:“你明明是国公府的嫡长子,那原该属于长房的荣阳堂却让燕政他们居着,而玘儿更是正宗的嫡长孙,可在府中活得还不如早逝的燕璋体面,更别说如今的燕琮了!就算你们这事成了,以父亲母亲的偏心和你弟弟那性子,你觉得咱们能落得什么好处,只怕日后瑛儿嫁不得什么好人家!再者你们要是真被陛下发现了,你就忍心玘儿与我们一起送死,瑛儿入宫为奴吗!”
听到妻子提到自己的一双儿女,燕攸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自幼富贵的他不缺暖床之人,膝下却单薄,成婚近二十年,却只有燕玘和燕瑛这对嫡出儿女。
二弟燕政与自己差不多,生有早夭的长子燕璋和次子燕琮,不过看兄弟二人名字都是出自宗庙礼器,就知道燕子献想要次子燕政袭爵的期望,这也是燕攸夫妇最悲愤的一点。
“对,我要为玘儿、瑛儿考虑,我这就入宫!”“等下!”邢氏喊住燕攸,从书柜中拿出一木匣,交给燕攸:“将这些信笺带着,省得陛下不信你。”
燕子献近日陪着妻子淮阳大长公主前往怀朔镇祭祀其父母,燕政与其家眷自然跟随,为了避免途中出岔子,燕子献便将往日与高湜及与其他勋贵往来的书笺都交给燕攸保管。
燕政眼神复杂地抚摸着雕纹精致的木匣,再想到尚未的一双儿女后,目光变得坚定,将木匣收入怀中,转身大步离去。
※※※
邺宫,龙乾宫
“爷,尚书右丞燕攸求见。”高纬玉笔一顿,茫然看向赵书庸:“燕攸是谁?”
赵书庸有些尴尬说道:“是虢国公的长子。”“是吗?”高纬低头想了想,可对燕攸大概是真的没多少印象,想了半响,也才想起自己堂姑确实是生有两子。
“传他进来吧。”高纬索性也不为难自己记忆力了,反正他在散朝后特意进宫,必然是有事禀报。
燕攸行礼完,却不肯起身,连连自称臣有罪,高纬疑惑之余,也看到了他抱着的木匣,便问道:“你是为了这木匣进宫的吗?”
燕攸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将木匣递给赵书庸,并说道:“陛下看过里面的东西就明白了。”
高纬打开木匣一看,竟是一大叠信笺,而且最上层的一张上就有一个自己十分不满的老勋贵名字。
她立刻来了兴趣,将匣中信笺一一细看,结果看得自己火冒三丈。
“啪!”高纬恼怒地将木匣重重拍上,死死盯着燕攸,咬牙切齿问道:“这些都是真的吗?”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去暗查,若有虚构,臣该甘愿受欺君之罪。”燕攸将额头贴在地毯上,字句清楚地说出这句话。
高纬听了,怒极反笑:“好
!当真是好!朕的十一叔,堂姑父,还有一帮六镇老勋贵日日夜夜想要把朕拉下皇位,看来是朕过去还是过于妇人之仁了!”
话毕,便将木匣交给赵书庸,吩咐道:“将此亲自交给东平王,告诉他随时准备抓捕这些人。”“是。”
待高纬怒气稍平后,燕攸才敢开口请求离宫回府,高纬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算是准许。
没料想燕攸刚转身,高纬忽然冒出一句:“燕攸,朕的堂姑是武姜吗?”
燕攸愣了愣,随即苦笑:“是啊,臣的母亲是武姜。”
燕攸清晰感觉到身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皇帝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若你密报的事千真万确,你父亲的爵位朕定让你承袭的。”他激动地想要转身谢恩,高纬却已经说道:“退下吧。”使他只得遵命退下。
高纬靠到御座上,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喃喃道;“武姜,朕应该比你更懂那感受吧。”
※※※
春秋之时,郑武公之妻武姜生有郑庄公与共叔段二子,武姜偏爱少子共叔段,厌恶难产而生的庄公,终使兄弟反目,爱子身死,其专爱少子甚至不顾长子性命之心古今罕有。
※※※
高纬原以为赵书庸会很快回来,没曾想他不但晚归,还带来了一叠新的书笺。
高纬拿起最上面同时看起来也是最陈旧的书笺,粗略一看,发现是北兖州刺史邹亨的资料与历年的政绩考评,又看了看下面几张,记录了邹亨的一些隐秘之事。
“这是东平王查的?”“是的。”“他没事查邹亨作甚,北兖州离邺都可不近。”“邹刺史年初私自给南阳王送了一歌女,惹得南阳王与王妃之间甚是不快,东平王原想找邹刺史错处来予以惩罚,没曾想查到了这些。”
高纬接过赵书庸一直护在怀中的书笺,一看就皱起了眉:“邹亨竟是靠博陵王才当上的刺史,这件事居然瞒得这么深。”
赵书庸趁势说道:“而且东平王查到邹刺史非但不是清吏,反而收了无数贿赂,但邹刺史家中却不甚奢华,听闻每年邹刺史都会给两都勋贵送节礼,其中以高阳、博陵二王礼最厚。”
高纬微微眯起眼,轻声道:“高阳王?是啊,朕的两位叔父从来都是兄弟情深呢!”
毫无预兆地她回想起一个景象:高济脸色有些怪异地给她递上密奏的信笺。
而高绰等人这几日用酷刑从宇文达嘴里撬出的信息,便是关于她所中蛊虫的。
那蛊虫身形如水,能直接从人体肌肤潜入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