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千秋-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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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呯”的一声枪响，那个开枪的人被巴尔登一枪给毙了。
复国组织一片骚乱，但是马上又安静了下来。
巴尔登的心都跳到喉咙口了，他朝着倒下的尸体狠狠地踹了一脚。
因为他知道，躺在那里的，很有可能就是“天界之门”的引路人，刘小川。
“天界之门”的引路人如果因为这一枪出了事，刚刚贸然开枪的这人就是下地狱，都无法弥补他犯下的罪恶！
“小姑娘，他还活着吗？”
巴尔登强压住心里的紧张，他用生涩的华语问了一遍。
俊儿“啊”的一声，好像溺水的人突然间发现了一根稻草一般，她忍住哭，巍抖地伸出了手。
那只稚嫩的小手，往常拿着剑，从来没有抖动过一分一毫。
“他死了姐夫”
俊儿没想到，噩梦当中才会发生的事，居然真的有一天，会毫无征兆地出现。
那个一生自问再也无法离开的男人，就这么死在她的面前。
可是为什么心里没有丝毫的悲伤呢？
她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像被人攒射进数万根最恶毒的银针，当这些毒针抽离了她小小的身体的时候，俊儿几乎坐不住，整个人都要瘫倒到地上。
第373章 心灰若死（）
俊儿生怕会摔着怀里的人，即使自己跌倒了，也要缓缓地把刘小川放到地上。
想了想，俊儿的面庞越靠越近，她呵出的气拍打在刘小川的脸上，苍白的嘴唇在他的嘴上一点。
这个动作是当初她在书上看到的。
这个世界的男男女女，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都是这样做的呢。
她的眼泪漱漱地往下直流，像雨珠一样，落到刘小川的脸庞上。
他总算醒了过来，然而俊儿不再看他。
她握紧了那柄丢在一边的木剑。
如果上苍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用尽力气保护眼前的这个人。
“姐姐怎么办？还有她的孩子该怎么办？”
俊儿心上的绞绳越勒越紧，在它即将爆裂的那一刻，她又想道：“那我呢？我又该怎么办？”
“俊儿？俊儿？你去干什么？”
刘小川转过身来，他眼睁睁地看着俊儿向他们走去。
就一个这么娇小瘦弱的小女孩，走在那么狭长的舱室当中，走向几十杠黑洞洞的枪口。
他发不出声音，他甚至用尽全力，用指甲在地板上乱抓，然而前方的俊儿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她根本就听不见。
她根本就已经不再关心这个世界了。
俊儿每往前走一步，巴尔登他们便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哪怕眼前向他们走来的只是一个十来岁的稚嫩女童，哪怕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杠枪。
巴尔登的心里泛起一抹不好的预感，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物才让他如此的惊慌和狼狈。
可他的心真的就像是被十多只猴子一起抓挠一样。
他忍受不住了，狞笑着，朝着眼前的小姑娘射出了子弹。
子弹走得很慢。
它好像不想打扰到前方的小姑娘。
小姑娘闭着眼睛，恍恍然，像是回到了当初在平城道观里，跟随太一道人修行的日子。
那时候的她，喜欢每天挽不一样的道髻，坐在观前的扬柳树下，拉着师父深灰色的道袍，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国师府里的糖葫芦跟平城大街上的，哪一家好吃？为什么不让我多吃点？诶，不是我想吃，我想带点出去给姐姐也不行吗？
太一道人哈哈大笑，望着她天真的小脸，像是看见了香火鼎盛，传承千年的太一道门。
“好徒儿，你快问师父，什么是道。”
“好！师父，什么是道？”
每每这时，太一道人总是摇头晃脑，道：“道可道，非常道。所谓宇宙新开，天地之初，清浊难辨，混元太一，自有人始，三才分立”
“我不听！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太一道人不喜，俊儿吐了吐舌头，又问道：“那师父，我们太一道门的弟子，要怎么修道呢？”
太一道人呵呵大笑道：“我们凡人，自然以凡心入道。”
“这么说来不入道门，也可以修道喽？”
“非也。凡人在红尘中打滚，直奔生死而去，久而久之，凡心蒙尘，苦不堪言。人世百态，爱恨别离，总得离远一些才能看得清楚。”
当此话毕，总是撷花隅望，喃喃自语道：“太近了，为师还是离得太近了。”
“啊？师父，我们为什么要看得那么清楚呢？”
“看清楚，才能看透，看透了，才能死心。”
这话说完，他的脸色忽然灰败了下来，身后的场景也随之一阵扭曲，他伸出手，在空中画了道圆，迎面是如蝗雨一般攒射而来的羽箭，全都被他挡了下来。
“师父！”
“俊儿，为师的初心已经死了。为师现在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把耳朵凑过来。”
“师父”
“祖师爷他还在世上。修道之路，道阻且长，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西域大雪山找他。”
俊儿泪眼婆娑，看着渐渐被抽离了生气的太一道人，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俊儿别哭，为师初心蒙尘日久，活在世间，不过徒劳，即便一朝闻道，业已跳不出旧窠。你记着，唯有无欲无求，方可超凡入圣，像你的师祖一样，达到‘无心’的境界。”
俊儿眼睁睁地看着太一道人的遗骸掉下了悬崖，她低头怔怔半晌，忽然想道：“我本该流泪的呀？”
人怎么会无欲无求呢？
俊儿想了半天，仍然没有想明白，她茫茫然地往前看去，看见一个澄黄色的东西轻飘飘地从远处飞过来，她轻轻地摘了下来，原来是一颗子弹。
子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俊儿一一摘取下来，握在手里，后来小手装不下了，她便撒到地上。
再后来，她厌倦了，挥动起手上的木剑。
木剑挥得毫无章法，却把眼前这些讨厌的家伙一一都给扫落。
“俊儿！”
一道熟悉的声音，是那么的有力，直击她的内心，将她从梦境当中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姐夫？姐夫！”
突然间回到了现实里，周围一切的信息，猛地灌进了她小小的脑袋，她首先看见眼前横七竖八，倒满一地的尸体，它们浸泡在新鲜的血液当中，与之作伴的还有杂乱无章、丢弃一地的各色枪支和金属弹壳。
船舱外面，空荡荡一片。
那些侥幸没死在俊儿木剑下的复国组织人员，包括他们的副相巴尔登，全都不见了踪影。
但是现在的俊儿根本就无暇去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她回过头，看见血泊当中抬起一只手的刘小川。
俊儿大哭了起来，她把师父珍而重之传给她的小木剑扔到一边，拔腿便跑到刘小川身畔，一把将他抱起来。
“咳咳，俊儿你要勒死我了。”
“啊，姐夫。”
俊儿抹了把脸，一副似笑似哭、非笑非哭的表情。
刘小川提起全身仅剩的力气，摸了摸她的头，借着昏暗的灯光，俊儿看见了他伸过来的手，手上皮肤表面大部分被灼伤，全是尚还淌着血水的新鲜疤块。
这血淋淋的手臂让俊儿十分难过，她轻轻挡住刘小川的手，心疼地往上面呵了几口气，语气有点责怪，问道：“还疼吗？”
“不疼。俊儿，你比你姐姐温柔多了。”
第374章 友军来援（）
“可我毕竟不是姐姐。”她心里这样想，然后又埋怨了起来：“刚刚渔民身上的那些炸药，未必能伤得了我。”
言下之意，是说刘小川不应该把她挡在身下，不然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是，咱们家的俊儿最厉害，啧啧，姐夫这二十来年都活到狗身上了，你知道吗，刚刚那群疯子的表情有多好笑！”
他又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笑望着俊儿。
可是他自己并不知道，此时挂在他脸上的表情，真的是有生以来少有的温柔与宠溺。
俊儿忽地心里一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整个人往前，和刘小川撞到了一起。
“俊儿！”
刘小川急了，慌忙把俊儿扶了起来，小道姑的身上到处都是血渍，有些是复国组织的人临死前喷溅到她身上的，有的是从刘小川身上沾染过去的，除此之外，有一淌殷红格外惹人注目。
他被吓坏了，连声道：“俊儿，你你流了这么多的血，哪里流血”
伸手一抹，手上又湿又黏，冷不防耳边风起，却是被俊儿抬手打了一巴掌。
饶是这丫头最后收束了力道，充其量只能拍死一只蚊子，还是把刘小川给唬得一愣，躲是躲不过去了，仔细再看俊儿，两颗门牙紧咬着红唇，脸上燃起了两抹火烧似的云霞，刘小川心中大奇，正想低头去看那淌血到底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就是“啪”的一声。
“姐夫！你真无耻！”
“无耻”两个字声音有点小，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得产生了幻觉，刘小川只觉得自己似乎能够从字里行间听出其他不一样的味道。
她这一挥手，原先夹在腋下的一颗子弹掉到了地下，原来刚刚身后这颗子弹并没有打中俊儿的身子，而是被她用手臂活生生地夹住了。
“那那这淌血”
俊儿羞得快要钻到地里去了，她怕被刘小川看见脸上的羞态，连忙转过头去。
这一转身，对上背后打黑枪的人，正是带着一堆手下、卷土重来的副相巴尔登。
俊儿抄起子弹，手上用力，反掷回去，刮去了巴尔登半只耳朵。
巴尔登等人不曾料到，这个小女孩背对着众人，居然也能接下子弹，顿时为之一滞，又想起刚刚俊儿只身闯进枪林弹雨，不仅毫发无伤，还手刃数人，真如神明一般，慌忙举枪扫射，同时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
舱室内再度枪声大作，几梭子弹打在俊儿脚边，一阵电光火石，冷不防发髻被一颗子弹打中，头发散乱开来。
她低头去拉刘小川，另一只手捎上铁门，从舱室那破得不能再破的玻璃窗台跳了出来，落到甲板上。
早该出太阳的早上，天上一抹亮光都没有，乌云黑沉黑沉，几乎要把脚踝伸进海水里，远处还有火光熠熠，似烛龙巡弋。
海上的天，说变就变，随着船身一阵摇晃，海里的浪头越来越大，几乎要舔到天上的乌云，“嚓啦”一声巨响，远处打了个惊雷，震得追出来的复国组织成员脚下不稳，在倾斜的甲板上一阵翻滚。
脚下又是剧震，这下震动更是强烈，在刘小川改变了渔船的航向之后，船只终于撞上了盘龙屿。
这些南洋渔民赖以谋生的渔船，吨位根本不大，盘龙屿虽然是个小屿，也够铁皮小渔船受的，就像耳边听到“嘶啦”的声响一般，整个船头先给撞凹了进去，船只狠狠地嵌进礁石当中，被巨浪一拍，摇晃得更加猛烈，随时都有翻覆之虞。
俊儿使了个铁板桥，稳稳地站在甲板之上。
迎面赶来的复国组织成员，能站稳的少之又少，不少人都是一手扶着护栏，一手拿着枪，慢慢地朝俊儿逼来。
俊儿带着刘小川一路退后，已是退到了甲板的边沿，往下看，是万倾碧涛。
天上开始下起了雨，雨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大，远方雨雾当中，像是突然被人用画笔勾勒出了几艘小船，飞快地朝渔船这边赶来。
“来的又是谁？”
刘小川咳了两声，沉重的大手环着俊儿的脖子，努力地探起头。
这些小船上面挂着统一的旗帜，旗帜的图案和样式，刘小川从来没有见过。
“是公孙大姐呢，姐夫。”
俊儿讶然道，眼中出现了喜意。
风浪越来越大，那几艘小船像是狂风当中的叶子，被巨涛裹挟着，往这边吹来。
他们能看见这些小船，巴尔登他们也能看见，当他们确认来人的身份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因为那些小船上面悬挂的旗帜，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哪怕它被雨水浸湿得不成样子，也不妨碍勾起他们每个人痛苦的回忆。
巴尔登面目扭曲，他狠狠地注视着远方的小船，又看了两眼刘小川，还有他边上的那扇铁门。
他知道那些几艘小船上面的人，有多么的可怕。
可惜如今自己这些人已是身陷绝路，如果这是在东中经营多年的老巢附近，凭借着几千号武装部曲，那倒可以把他们碾成粉末，可是这是南洋，是海上孤地，凭着渔船上的这群人，断然不是有备而来的恶魔们的对手。
“大相，我们该怎么办？”
巴尔
